31 章

第 31 章

等待的時候漫長，漫長到八頌覺得自己可以再睡一覺。

但對面那些拿着長棍的尋寶人卻在漫長的挖寶時間內展現了極高的耐心——就算時間再久，他們也會在勇者們每一次有動作的時候警惕起來，就算是勇者開始制作香噴噴的美食時，也絕不動搖。

被包裹在青菜葉子中的肉更加鮮美。

八頌狠狠咬下一口，美食極好地慰藉了她的心。

再等下去，不是尋寶人死就是勇者亡，就算是聽數學課也比幹坐在這裏看他們要睡不睡的樣子好些。

畢竟一節課只有四十五分鐘，看他們挖寶卻是永無止境的。

在勇者的耐心告罄前，那夥經驗不足的尋寶人終于找到了寶物，歡呼聲同時在觀看者與挖掘者之間爆發，就連勇者們也亮起眼睛。

就如他們的突然出現，他們也突然消失。

做足準備的秦一一點不着急，提前丢出的追蹤魔法讓他有足夠信心，這可是得到導師指點之後改造的魔法，絕不會讓那些尋寶新人發現。

穿過茂密的荊棘，蹚過涓涓溪流，伴着定位的清晰，他們終于抵達了荊棘谷。

勇者們站在山頭的頂端，俯瞰這片居住着各族尋寶人的國度。

這是一片被群山環繞的低谷，淺藍色的保護罩像巨大的泡泡将整個山谷包裹，縱橫交錯的路面将谷底切割成形狀不一的塊狀，偶爾有幾處燃起炊煙，讓這個神秘的地界生出點煙火氣。

八頌蹲下身，她看不清下面行動的人，那些人在這樣的高度下，像是螞蟻。

她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到達了奇怪的地方。

荊棘谷相比其他國家更加封閉，卻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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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順着向下看，山體上凸起的岩石看着犀利，似乎随時會為造訪的來客獻上一些屬于荊棘谷的特殊禮物——在身體上留下些傷痕。

“我們要怎麽下去？”八頌回頭問。

「這裏有傳送陣。」

黑貓及時提醒，又及時補上一句。

「但我不記得在哪裏了。」

……毫不意外。

秦一嘆了口氣，再次為昂貴的法杖開發新用途——挖地。

這支同時具備美觀與魔法輸出的法杖還有一個要素，它足夠堅硬，所以在這種時候，它甚至可以作為鋤頭來使用。

無論是什麽樣的魔法都會在施展中留下痕跡，秦一認為尋寶人驅動傳送陣的前提或許是某種特殊媒介，很遺憾，勇者們并不知道這種媒介是什麽，所以只能翻遍山頭的每一寸土地，找到魔法留下的痕跡。

确認傳送陣的位置，就能研究怎麽破解它了。

“為什麽金子沒用，”王子殿下一邊用自己的長劍鋤地，一邊碎碎念，“在此之前金子幫助我們解決了那麽多事情。”

八頌把匕首插進地面，頭也沒回：“或許初代尋寶人對錢不感興趣。”

這個解釋無法解決王子殿下的疑惑，他十分真誠：“對錢不感興趣為什麽要尋寶？”

八頌沉思良久。

“或許，這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崇高理想吧。”

誰知道最初的尋寶人在想什麽，反正現在他們也沒法從墳裏跳出來反駁八頌的胡言亂語，就只能接受自己多出的崇高理想了。

值得慶幸的是，這片山頭不大。

在徹底入夜之前，勇者們終于從碎石與雜草間找到了傳送陣的痕跡。

「就當是檢測你的學習成果吧。」

黑貓拍拍秦一的肩，差點沒讓這位勤懇鋤地的魔法師跪下去。

他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為自己回歸原世界之後的就業找到了新的方向，當農民也是不錯的選擇，他覺得此時的自己比那些機器還懂要如何耕地。

去研究學術也不錯，在成為魔法師之後，他的耐心已經達到了此生的巅峰，一點有足夠的耐心接受實驗失敗。

在同伴期待的目光下，魔法師舉起法杖。

經歷風霜的法杖發出柔和的藍光，色澤與荊棘谷上空的保護罩幾乎完全一致。

貓咪舔舔爪子，眼底是流動的魔力。

「放心，我會幫你。」

秦一凝目，魔力在他的牽引下集中在法杖上，模拟着保護罩創建者的魔力在傳送陣中凝實，緩緩填充着法陣的每個空缺。

藍光漸盛。

“唰！”

僅是一個晃眼，原先還在山頂的勇者們就換了位置。

八頌差點吐出來，這個感覺讓她想來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和特羅斯那該死的瞬移魔法，糟透了，實在是糟透了。

「你驅動傳送陣的方式太僵硬，下次可以試着優化一下。」

就連露露傳進他們腦中的聲音都變得虛弱了。

而驅動傳送陣的魔法師本人看起來快要暈死，他靠着牆，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腦袋：“我更希望沒有下次。”

古拉攙着魔法師站起身，原本他有點難受，但看見秦一比自己還難受之後，他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秦一當然注意到了古拉的幸災樂禍，但他選擇原諒。

王子殿下沒有直接嘲笑出聲就不錯了，難道還指望他甜言蜜語的安慰？不如做夢。

八頌晃晃腦袋。

大約是因為之前經歷過兩次，得到了抗性，這次只是難受一陣就沒有感覺了。

八頌看向自己的同伴，兩位男士的嘴唇發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怎麽看也和勇者兩個字不沾邊。

到底是他們太弱還是我太強？

這個嚴肅問題在八頌腦中閃過，但女孩很快就堅定地選擇了後者，人貴在自信，而八頌永遠不缺乏自信。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順手撈起貓咪：“你們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女孩走出巷子。

她回頭看了眼，巷子看起來沒什麽特殊，只是條普通的巷子，周圍也沒有标着類似于“天降來客謹慎經過”的提示語。

是單向通道啊，那尋寶人平時是怎麽出去的？

女孩無所謂地回頭。

不管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知道碎片在哪之後再考慮怎麽出去的問題吧。

她繼續向外走。

荊棘谷不同于之前見到的三個國度，風國塵國的居民其樂融融，建築物幾乎就是些木屋草房，也有磚石房，亞提斯人恨不得把一切貴重的東西砌在牆上，生怕別人看不見。

而荊棘谷，卻死氣沉沉。

各類人組成的龐大市集嗎。

八頌點點下巴，這個地方讓她想起亞提斯的黑市，比黑市舒服，卻有着相似的意味。

縮着脖子的，按着口袋的，把東西揣在心口的，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他們種族不一，樣貌不一，服飾不一，但緊張是相同的，就連街邊的窗子都被透不進光的黑布死死遮蓋。

比起黑市的絕對寂靜，這裏的規則好像更簡單些。

他們不相信彼此，不論是同行的友人亦或是路過的陌生人，對他們而言都是潛在威脅。

太奇怪了。

八頌皺眉，荊棘谷又不是什麽常年發生動亂的地方，還是說互不信任就是尋寶人的特性？

假如真的是她猜想的這樣，那成為尋寶人也太沒意思了吧，要是連能給予信任的夥伴都沒有，孤零零地過一生也太無聊了吧。

不過說不定就有認為這種生活很快樂的人存在呢。

她不繼續想，而是揭下貼在牆上的招租信息。

“荊棘谷中部，價格面議？”

白紙上只寫了寥寥幾筆，看起來房主只是為了碰運氣，房主甚至沒有把房子的信息寫的太詳盡。

八頌捏着白紙又看了幾眼。

這張紙已經有些泛黃，這麽長時間都沒人願意租，要不是在荊棘谷做包租婆包租公沒前景，就是這個地方有問題。

房主想碰運氣，勇者們也想碰運氣。

既然這樣，就去這裏看看吧。

一個小時後，勇者們站在了搖搖欲墜的屋子前。

房主搓着手介紹：“別看它破，但裏面一應俱全，什麽生活用具都有，基本生活不成問題，這裏地理位置也好，不管是哪個方向都近，畢竟是正中間嘛，保證你們在接到寶物消息的時候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達。”

“家具都是好材料，那時候打這些東西可花了我不少錢呢，擦幹淨和新的一樣！”

八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房門。

歷經雨打風吹的木門在女孩的一指禪下轟然倒地，激起一片陳舊老灰。

四人一貓在飄揚的灰塵中面面相觑。

“基本不成問題？”

“好材料？”

“很新的一樣？”

“喵？”

房主悲傷地把臉上的灰擦幹淨：“房租減半，換新門。”

掌管財政大權，已經學會砍價的王子殿下滿意點頭：“成交。”

入住新居的當晚，勇者們是在與灰塵的奮戰中度過的，很難說是在新居中打掃衛生來得辛苦還是在野外輪流守夜來的辛苦，但至少在這次打掃結束之後，勇者們可以有一場不被打擾的睡眠了。

魔法師已經學會用魔法喚醒藤蔓織出藤椅的技巧。

在野外有用的技能，在此時依舊有用。

八頌坐在椅子上錘着自己的腰，雙眼無神，心如死灰：“為什麽不能打個響指就讓灰塵消失，我下次要向流星許願，就許希望每次入住新家，家裏都一塵不染的心願好了。”

“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古拉問。

“只要把你們謀殺了就沒人知道我說出過這個心願了。”

在事态發展成互毆之前，魔法師先生及時掏出墊子。

八頌眨巴眨巴眼。

“今天先這麽睡吧，”他說出了八頌想要聽到的話，“明天再整理房間。”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哥，你真是好媽。”

……

“閉嘴！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