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仲夏燥熱難耐，再加上焦急的情緒，棠月額頭上布滿綿密的細汗。

她彎曲着白藕似的手臂，在後背摸索着，試圖找到身後的裙子拉鏈，好不容易摸到了，棠月卻提拉失敗。

棠月動作停滞，手臂洩氣地垂下。

累死她了。

緩過來後，棠月不死心地繼續嘗試，不出意料，還是拉不上去。

她只好嘆口氣，拿起外套裏的手機，給暴姍發消息，請求支援。

棠月要穿的衣服好巧不巧是戲服，不然她才不會費這麽大勁。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暴姍遲遲沒有回複。棠月瞟一眼時間，更焦急了。

她思緒飄遠，想出所有她能想出來的辦法，再一一否定。

宿詞出去談合作了，回不來。

徐絮這個點再劇組正拍着戲。

棠月給暴姍打語音過去，鈴聲響了半天，無人接通。

就在棠月一籌莫展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面透來。

棠月背對着門坐着，聽到開門聲後立刻站起來，語氣夾雜着輕松“你終于來了，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快幫我把拉鏈拉上去，一會兒有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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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人見狀愣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沒有動。

棠月等不到“暴姍”的動作，忍不住想回頭問她怎麽回事。

身後的人察覺到棠月的想法，立刻收回搭在門把手上的手。

棠月再次聽到腳步聲朝自己這邊響起，随後是清晰的拉鏈聲。

穿好衣服後，棠月彎腰拾起扔在床上的手機塞進包裏，急匆匆地離開。

轉身和身後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的餘光捕捉到一抹身影，和想象中的不同，比暴姍更加高大挺拔。

棠月來不及多想，提起裙擺，下了樓。

她留下的香氣還未消散，陳邁望着棠月的背影沉默不語。

他收到管家的消息，來确認她洗手間裏的洗手池是否漏水以及漏水程度，不料看到這一幕，還陰差陽錯地幫她拉裙子的拉鏈。

陳邁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細窄的拉鏈頭，避免觸碰到她潔白光滑的後背。

拉好後，他不動聲色地抹了把手心裏的汗。正不知所措，不知道怎麽和她解釋，就見她離開了房間，抛下一句“謝謝，我先走啦。”

看樣子，應該很着急。

棠月走了，他也不好繼續一個人在人家姑娘房間裏呆着，只能等她回來後再說這事。

陳邁退步到門外，關上了門。

暴姍這邊忙忘工作，看到棠月的消息和未接電話後，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都錯過了什麽。

這要換成哪個不好惹的明星，她絕對死翹翹。

暴姍汗顏，對比棠月的通告單，這個點她正在拍戲。

暴姍提起速度，推開民宿大門，朝劇組走去。

遠遠的，一個身影像極了棠月，暴姍心裏納悶，月亮怎麽會在這？

抱着疑惑，她走近遠處的人。

對面的那個人剛好回眸瞧她，甜甜地打招呼道：“暴姍姐，剛回來嗎？”

暴姍錯愕片刻，明白過來，回答道：“嗯嗯，剛出去辦點事。”

眼前的人是棠月的替身，叫柏餘餘。

明星多半會找替身，出于身體有重疾或者時間分配不足等原因。當然有的是為了耍大牌。

棠月熱衷于搞事業，能自己上就自己上，因此柏餘餘代替棠月演戲的機會很少，甚至相當于擺設。

柏餘餘對上暴姍的眼睛，開口解答她的疑問“我最近沒有什麽事，所以來幫幫忙。”她頓了頓，又露出微笑“幫不上忙，學習學習也好嘛。”

暴姍點點頭，離開前看了一眼柏餘餘的臉。和棠月七分相似，但遠沒有棠月驚豔。

她想起之前路人粉說的，要是那天棠月塌房了，正好柏餘餘可以補貨。

暴姍就是因為這句話對柏餘餘有所隔閡，不過，她沒有鬧過妖，加上愛笑的性格，暴姍還是能夠和她好好相處的。

這部劇拍攝順利，宿詞談的合作都是三個月後的，所以忙她是幫不上了，但她來學學也好。

暴姍收回思緒，去找棠月。

棠月聽到導演的“咔！”，擡手捶捶左肩。

暴姍站在一旁等着，這會兒将手裏的水杯遞給棠月。

棠月接過打開蓋子，喝下一小口，抿抿紅唇。

暴姍捶着她的肩，瞬間接過水杯，放回原處。

棠月氣笑了“別裝了。”

“哎呀，我有事才沒回複你。不然，我肯定秒回。”暴姍“谄媚”地說道。

“哼。”棠月佯裝生氣。

暴姍換作捏棠月的雙肩，“月亮這麽好，不會生我氣的，對吧。”

“好了，不鬧了，怎麽說你最後也趕到幫我了。”棠月輕輕拍掉暴姍的手，揉她的臉。

暴姍不理解，皺眉問道：“嗯？我什麽時候幫你了？”

棠月一驚“不是你幫我拉的裙子拉鏈嗎？”

“沒有啊，我剛回來。”暴姍眉頭變緊。

棠月沒有說話。

“那是誰？”

棠月回憶那個模糊的身影，心裏漸漸有了答案。

“沒關系。”

中午休息時間，棠月眯了一會兒，被周圍的嘈雜打擾到，她從胳膊裏擡起頭，拍拍臉尋找清醒。

眼睛太過幹澀，棠月拇指輕輕揉了揉。

攝影棚外面陽光明媚，白雲鑲嵌在藍天裏，美的宛若一幅畫。

空閑裏，棠月很快有了打算。

她順着蜿蜒的小路，走向別墅。

棠月不确定他是否在，但她沒有其他時間能去找他問清楚。

棠月邁着步子，魚尾裙擺劃出美麗的弧度。

上樓時，她隐約聽到說話聲，棠月猶豫着踏上更高的一節臺階。

拉近的距離，讓她清晰地明白說話的人是誰。

一道男聲響起後，女聲緊接着傳入耳朵，棠月一瞬間失神，呆滞不前。

她怎麽會在這裏，還出現在陳邁的房間裏？

大概有風吹進來，門恰逢時宜地閃開一條縫，裏面的兩個人映入棠月的眼簾。

柏餘餘正看着陳邁，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許是她的笑容有很強的感染力，陳邁的眼裏也浮現了一抹笑意。

棠月剛好注意到，仿佛有人奪走了她的氧氣，呼吸莫名變得艱難，眼角不受控制地發燙。

不過一個笑容，竟可以那麽刺眼。

棠月倚着牆，緩緩閉上眼睛。

她以為她真的可以做到毫無瓜葛，回憶卻沒有那麽容易消散。

察覺到房間裏的人要出來，棠月下意識躲進自己的房間，并迅速關上門。

她感受到有人路過房門時刻意停留，幾秒鐘後才走開。

手心裏有一絲痛，棠月打開蜷握的手掌，中央赫然出現因為指甲陷入肉裏而留下的幾道月牙形狀的印記。

棠月緊抿唇，轉身開門的同時陳邁正要關門。就這樣，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棠月的眼底透射着無盡的冰冷。

陳邁從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神情，心裏“咯噔”一下，猝不及防地結上一層寒霜。

他嘴唇微張，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可以說什麽。

他看出來她不想理他。

陳邁依舊站在門口望着她，棠月卻毫無留戀地背過身走遠。

棠月回到劇組，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準備，再次投入拍攝中。

一切照常，只是她總是心不在焉。

導演坐在顯示器後，通過機器屏幕看着角落裏的棠月，嘆口氣。

暴姍站在導演旁邊，也發現了問題，湊近棠月，拍她的肩。

棠月一激靈，“啊？”

暴姍手指摩挲着下巴，神秘兮兮地問道：“月亮，你有沒有發現問題？”

“什麽問題？”棠月看向她，疑惑與不解難以掩藏。

暴姍鼓着腮幫子，戳她“你下午一直不在狀态。你都沒發現嗎？”

棠月嘴角不自然地下垂，“我沒有注意。”

“導演都嘆氣了，你可好好找狀态，要認真知道嘛？這也就宿詞姐不在，要不然……”暴姍苦口婆心地說。

棠月用哄人的語氣說道：“知道啦知道啦，我的錯。”

暴姍突然返回來，“哦，你要是有什麽事，就和我說哈。別自己悶着。”

棠月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面，眸色驟暗，随後恢複正常，沖她點點頭“好。”

暴姍比了個“OK”站回導演左邊。

棠月斂斂神色，把心事抛之腦後，專心投入。

黑夜漸漸到來，想較于白天涼爽了不少。

陳邁攥着鑰匙經過亭子，聽到歡鬧聲，順着方向看過去。

幾個人圍在桌子旁，桌子中央躺放着酒瓶，有男有女，說說笑笑的。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女生問道。

衛彬思忖着，突然掀起眼皮，驚喜地說道：“邁哥，你怎麽在這？”擡起胳膊招呼他：“邁哥，快來一起玩。”

徐絮從衛彬臉上移開目光，朝陳邁看去，搭話說：“就是，一起啊，人多才有意思。”

陳邁瞥眼時間，露出微笑，回答：“好啊，你們在玩什麽？”

衛彬給陳邁搬來一個凳子，放到他腿旁。

陳邁小聲地說聲謝謝，接過凳子坐下。

身邊氣場冷了幾分，陳邁手搭在膝蓋上，沒有在意。

棠月沒說話，拿起可樂喝了一口，纖細的手指沾上水霧。

徐絮環顧周圍的人“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剛才指到誰了，快選。”

衛彬見機說：“下一局，重新來吧。”

“行，這次就放過你。”徐絮開始轉動瓶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綠瓶子上，耳邊響起瓶壁摩擦木桌的聲音。

酒瓶借力快速轉動幾圈，速度慢慢降下來，直到沒了動靜。

棠月漫不經心地等待着結果，卻不料瓶口指向了她。

“诶，是月亮。”徐絮笑的得意，夾雜着“不懷好意。”

“來吧，小月亮，選哪個？”

棠月回味着剛才的大冒險，基于在座一個女生給的前車之鑒，她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真心話。”

徐絮眼神變得神秘，“選真心話的人，當然要問那個最經典的問題了。”

陳邁輕笑出聲。

棠月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可已經為時已晚，她聽見徐絮開口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棠月愣了好久，不知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再座的人幾乎屏住呼吸，迫切等待着她的答案。

陳邁考慮到棠月的身份，故意調侃徐絮：“這問題我聽了好幾年了，每次都問這個，你們年輕人沒有新的花樣嗎？”

徐絮立馬會意“那好，咱換個問題。”

但有的人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怕什麽，玩不起哦。”

棠月垂低眼睑，嘴唇蠕動，正想開口，就見陳邁轉頭看她。

陳邁的舉動打斷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他說：“棠月這樣的，肯定就只看得上自己。”

明眼人附和“啊，對，棠月這麽漂亮優秀，都是別人喜歡她，她喜歡別人的幾率小到可憐，好嗎。”

棠月不習慣被誇，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也有很多缺點的。而且每個人都有被喜歡的權利。”

她慌死了，公衆人物的難處就是随便的一句話就能讓自己陷入輿論，招來言語攻擊。

卑微……

“說你好就認，沒有什麽沒有。”陳邁的音量不大不小，只有她能聽到。

棠月擠出一個标準微笑。

“下一局。月亮，你轉吧。”徐絮說。

“好。”棠月伸出胳膊，轉動酒瓶。

瓶子在衆人的注視下指向棠月右邊的人。

陳邁嘴角一抽，瞥了棠月一眼，仿佛再說：“行啊，恩将仇報是吧”。

陳邁的桃花眼輕挑，眼角的淚痣襯的他有種說不出的病态美，話裏透出悠閑“願賭服輸，我選真心話。”

衛彬幹脆地問道：“陳老板，你喜歡的人是誰？”

這年頭真心話還能問什麽，就算變出新花樣又能怎麽，他們八卦的心又不會變。

陳邁扶額，無語凝噎。

徐絮微眯眼眸“陳老板，限你在十秒鐘內回答。”

他沒出聲。不是拿不出手，也不是不敢表明心意，只是擔心給她帶來影響。

她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光彩奪目，而他不能拉她下山頂、入淤泥。

她值得所以美好的東西。

關于喜歡，他的心中央永遠是她的主場。

徐絮無奈極了，用死氣沉沉的語調說道：“陳老板，沉默不能算答案。”

棠月手裏的可樂不知不覺喝掉一大半。

亭側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在桌面留下淺淺的陰影。

陳邁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個影子上，眼裏賣力掩藏多年的溫柔缱眷，在這一刻露出馬腳。

最後，陳邁還是同樣沒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