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谧海之中

谧海之中

“你曾來過谧海嗎？”

“來過。”聞雲弦看慕無虞一眼，輕聲道：“不是在幻境中，而是真正來過。”

“……”

慕無虞掩飾般輕咳一聲：“那你來谧海是做什麽……”

意識到聞雲弦可能不好說出原因，她忙補充道：“我就瞎問問，不回答也沒事。”

“你之後就會知道了。”

慕無虞一怔，但她面前的青年卻繼續說道：“我們倆的靈力尚未完全恢複沒。況且你的劍斷了，我也不敢多用為憾……”

慕無虞接着說道：“……而在這谧海中，還有數不盡的魔物。”

“對，恐怕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到達歸墟……我們還要保存力量，以防到達歸墟之後還有其他情況。”

慕無虞擰起眉頭：“那我們一路上只能收斂自身氣息，最好不要引起魔物注意。”

她還可以用镯子來更加隐蔽氣息，就是不知道對聞雲弦有沒有用……

聞雲弦卻勾唇笑了笑，神色松弛幾分：“不用……既然已經在谧海中，不如找魔心者來幫忙。”

“……魔心者？你還認識其他魔心者嗎？”

聞雲弦沉吟片刻，語氣少見的遲疑，“對……算一位朋友吧。”

慕無虞怔了怔，他的魔心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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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雲弦撕開紫色符箓後，兩人沉默地看着符箓上燃起紫色火焰。

“現在通知你的……朋友，他大概什麽時候過來呀？”

聞雲弦抱臂看着地面上的灰燼：“他呆的島嶼距離這裏不算遠，況且魔心者在充滿魔氣的谧海中，如魚得水，力量永遠不會衰竭……他趕到這裏，快則三、四時辰，慢則六個時辰。”

慕無虞席地而坐，她抱着膝蓋，“那就是夜色最沉之前會到了。”

看着青年垂眸沉靜的樣子，她實在是忍不住問道：“你……你是怎麽認識這位魔心者的？”

雖然聞雲弦認識魔心者并不奇怪，畢竟他在第三本書中就帶着數位魔心者毀了歸墟，更是打破了封魔大陣。

但他認識魔心者的事實擺在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兩人如何結識。

聞雲弦并不隐瞞，“幾年前和妘真交易後，我按照她給出的辨認方法，找到了一位少年……”

他微微眯眼，仿佛在回憶，“我去的時候，少年房屋周圍的魔氣都快凝成實形了……為了避免驚動其他宗門，我連夜帶走了他。”

“居然沒有被發現嗎？”

“沒有，他住在鄉野，很少有修煉者經過那裏。”

“那……那個少年是乖乖和你走的嗎？”

聞雲弦輕笑一聲，眉宇間陰霾都散去幾分：“當然不願意，他反抗還十分激烈，像一只小猴子。”

“那你是怎麽說服他的？”

聞雲弦笑意淡了下來，“我和他說，要麽和我走，要麽就等着被大門派找上門取了性命。”

慕無虞的心都跟着落了幾分，她嘆了嘆氣，“……也是。”

一時間無人說話。

但慕無虞卻在這陣沉默中有些恍惚，為什麽現在她和聞雲弦就算無話可說，也不會覺得別扭。

而且這幾日……不論她問什麽，聞雲弦居然不會給出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回答。

難道，這就是和他成為真正朋友的情景嗎？

慕無虞默默心想，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

夜晚的谧海散去了霧氣，月明如晝。

慕無虞半阖着眼，盤膝打坐。

海面上突然出現一陣細微的動靜——然後那動靜越來越大，也離兩人越來越近。

慕無虞擡頭望過去。

有個人幾乎貼在海面上飛行，身後帶着一串的浪花。一轉眼的時間，他就已經到了海邊，落在了白色細沙灘上。

那是個健壯少年，光着腳踩在白沙上。他穿着褐色短打，皮膚黝黑得都快和夜色融為一體，渾身都是魔氣。

慕無虞震驚地眨了眨眼，這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少年難道就是聞雲弦的朋友……？

那少年揉了揉鼻頭，朝着聞雲弦揚起個大大的笑容，就連聲音都帶着一絲雀躍：“聞老大！”

……聞、聞老大？

慕無虞咬住嘴唇，憋住笑。

聞雲弦輕輕嘆了口氣，帶着一絲無奈，“直接喚我名字就行……你過來的時候，遇見的魔物多嗎？”

少年點點頭，“多，比之前還多。而且都藏在海裏，我飛過的時候，一個個都盯着我，怪滲人的……”

“是嗎……” 聞雲弦沉吟道，“看來這次歸墟之行，碰見的魔物不會少了。”

“歸墟……？”

少年不解地抓了抓頭，：“聞老大，這次找我是什麽事啊？這紫色符箓好好地呆在我腰間的袋子中已經一年多了，我在沙灘上烤魚的時候它突然燒起來，吓我一大跳。”

聞雲弦輕輕笑了一聲：“烤魚……你烤了幾年的魚還沒膩麽。”

少年笑了笑，亮出一口白牙，“沒吃膩，以前村裏的魚又小又沒肉。”

聞雲弦了然地點點頭：“其實這次我要去谧海的一個地方，怕一路上魔物會耗費太多力量，就想讓你幫忙控制一下魔物……事出突然，不得不麻煩你。”

少年忙搖搖頭：“不麻煩不麻煩，我就只會控制魔物，其他的也不會……”

他一雙黝黑的眼睛落在慕無虞身上，“這是……？”

聞雲弦介紹道：“慕無虞慕姑娘，與我一同去往那個地方。”

慕無虞笑着行了個禮。

“這是齊溪。”

齊溪抱了抱拳，十分江湖義氣的樣子。

他遮住嘴巴，壓低聲音問身旁的聞雲弦：“……聞老大，她知道我是，那啥啥者嗎？”

即使少年別扭地壓低聲音，但他未曾修煉過，說出的話以慕無虞的耳力都能聽見。

她只能摸摸鼻子走遠些，裝作沒聽見。

聞雲弦直接答道：“她知道。”

少年眼睛頓時睜得圓溜溜。

聞雲弦輕輕一笑：“你放心好了，慕姑娘……是靠得住的人。”

齊溪撓撓頭，“哦……對了，聞老大你上次不是和我說這三個月你都要呆在靈閣嗎，不能來海邊見我。怎麽現在在谧海中的這個荒島上？”

聽到這個問題，慕無虞心底有些悶悶，她朝着青年看過去。

聞雲弦收斂了唇邊笑意，平靜地回答：“發生了一些事。我已經離開靈閣，不會再回去了。”

齊溪迷茫地點了點頭，沒繼續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聞雲弦輕輕拍了拍齊溪肩膀，“那你休息吧，明早我們一起出發。”

“好！”

*

第二日天際微微亮的時候，三人就出發了。

慕無虞坐在一只特殊的小船上。船是齊溪用魔氣凝結而成的黑紫色小船，船頭略尖，船身細窄。

齊溪說他們兩人要保存力量，所以就由他帶着兩人去往目的地。

少年坐在小船的最前面，慕無虞在中間，最後則是聞雲弦。

小船猛地出發，速度極快，不過眨眼間就駛出去很遠。

慕無虞忙用靈氣護住自己，防止頭發被吹得糊身後聞雲弦一臉。

小船行駛了一會兒，她才品出一點趣味——船開得又快，還會随着海浪而輕微颠簸，比起平穩的飛劍來說更有意思些。

船是齊溪用魔氣駕馭，而她和聞雲弦只需要被齊溪帶到目的地。

人一閑下來，就想找點事做……慕無虞突然想找人聊天了。

她原想轉過身找聞雲弦談談，他父親去世沒多久，就算面上平靜，內心應該也是難受的……

但慕無虞又有些遲疑——如果轉過身找聞雲弦聊天，會不會顯得很特意？而且他父親去世沒多久，或許讓他一個人靜靜才是最好。

慕無虞打消了找身後人說說話的想法，她擡起右手，輕輕拍了拍齊溪的肩膀。

齊溪側過頭，黝黑的眼睛中是大大的疑惑。

慕無虞決定先從誇人開始：“齊溪……你用魔氣凝結成船，還駛得又快又穩，有些厲害啊。”

齊溪眨了眨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哪，哪有那麽厲害……慕姑娘你太高看我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齊溪你是不是楚州人？我感覺你好像帶了些楚州口音。”

齊溪驚訝地睜大眼，“慕姑娘能聽出來？我就是楚州人，是雲桦城泾村人！”

慕無虞笑了笑，“我和我師父也過去雲桦城……是個好地方。”

齊溪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對嘞。要不是因為我是那啥啥者……我肯定不會離開楚州。”

“那你離開楚州有幾年了？”

“三年又八個月。”

“原來如此……那你家中有誰？肯定十分想念吧？”

齊溪抓了抓臉頰：“我是孤兒，家裏就我一人。”

慕無虞有些歉然：“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沒事！我爹娘去得早，但我吃着村裏的百家飯長大。”齊溪笑得坦然：“不過，我是真有些想村裏人了……還有阿渝。”

“阿渝？是你朋友嗎？”

齊溪笑得牙根都快露出來了：“阿渝，是我未過門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