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歸墟（九）

歸墟（九）

“……我們為了《運命錄》而來。”

元薇微微蹙眉，蒼白臉上帶着一絲困惑：“《運命錄》……你們為何要尋《運命錄》？”

慕無虞解釋道：“我們想看看《運命錄》上究竟是如何寫魔心者的……才讓無辜的人只要被發現是魔心者，就會遭到追殺。”

元薇重複道：“魔心者？”

她搖頭了搖頭：“……這麽多年，我被困于心魔，從未關注過自身以外的事情……魔心者又是何意？”

聞雲弦沉聲道：“幾千年前，瀛洲數位大能來到歸墟，看見《運命錄》上有着一則預言——深淵産生之後，人間就會有魔心者，他們能吸收魔氣、號召魔物，更能破壞封魔大陣。但只要殺死全部的魔心者，人間就不會終結。”

他聲音帶着冷意：“正是因為這則荒謬預言，才造成無辜的人含着冤屈死去。”

“……深淵是兩位古神同歸于盡而産生的，包含了兩位古神的力量。如果魔心者真得能夠吸取深淵産生的魔氣，還能號召魔物……”

元薇慢慢道：“那魔心者絕不是普通人。”

慕無虞忙說道：“所以我們想看看《運命錄》上到底是否有這預言……預言到底是如何寫魔心者。”

“……《運命錄》是上古神書，數千年前就在歸墟中心的圜島上，被衆多仙兵守衛着。”

元薇緩緩說道：“但災禍發生後，又過了這麽多年，《運命錄》上究竟是何情景……我也不知。”

慕無虞忙說道：“那元薇仙人是否能告訴我們圜島又在何處？”

元薇擡眸看去，“叫我元薇即可……我随你們一起去吧。”

慕無虞和聞雲弦有些詫異。

Advertisement

“……就當我感謝你們兩人幫我抑制了心魔。而且封魔大陣是神君和同僚們用生命鑄造，我也不允許有誰破壞。”

“不過……你們為何要了解這些？”元薇看向兩人，平靜地問道：“你們兩人是魔心者？”

慕無虞忙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要救師妹，她是……魔心者。”

聞雲弦沉聲說道：“我向弄清魔心者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罪名為何而來。”

“原來如此……”元薇點了點頭。

她讓兩人休息片刻，補充靈力後再出發。

慕無虞來到之前拔出瑩初劍的地方，将劍輕輕插進入地面中。

她眼梢一掃，看向另一把劍。

那把劍柄處的玉帶着金藍色細微紋理的劍，原來是應胥的劍……

她怔怔看着，一時間竟有些發呆。

“你怎麽了？靈氣恢複得差不多了嗎？”

聞雲弦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低低響起，他朝着慕無虞輕輕一笑。

“已經補充了很多靈氣。”慕無虞說道：“剛剛只是在看這兩把劍……”

聞雲弦也朝着兩把劍看去，輕聲道：“瑩初和應胥的劍。”

慕無虞點點頭，不知怎麽地就開口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我有一點點瑩初的記憶……”

她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段小小的距離：“只有一點點記憶……我之前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上輩子的一點記憶……原來那是瑩初的記憶啊。”

聞雲弦側耳傾聽，并未提出質疑。

慕無虞剛要繼續開口，卻微微一頓。

她突然想起自己與聞雲弦是一同出生在因緣藤上的嬰兒……那聞雲弦又是誰的轉世？難道是……應胥的轉世？

慕無虞眨了眨眼，突然清醒過來——自己完全在亂七八糟想些什麽沒邊際的東西，為何要私自将兩個不同的人扯上聯系。

她緊閉上嘴，控制心中雜亂的思緒。

聞雲弦仍然微微偏頭，靜靜凝視着兩把仙劍。

一道平靜、沙啞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你們兩人，在看這兩把劍？”

“對……”慕無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們忍不住想看看仙劍。”

元薇站在他們身後，順着兩人的目光看去。

她說道：“當初我回到歸墟，卻根本不敢來這裏……就怕看見瑩初和應胥的劍，還有大家的劍……”

元薇環顧四周，“只有劍的歸墟，竟然如此空寂……”

三人間默默無言。

慕無虞感覺自己有必要打破這僵住的氛圍，她忙開口說道：“元薇仙人……不對，元薇，你在找我們嗎？”

元薇點了點頭：“對……在此停留幾個時辰了，該出發了。”

三人動身前往歸墟中心的圜島。由于使用靈氣會驚擾沉睡數千年的仙劍，所以他們要先走出這一塊地方，才能禦劍前往圜島。

慕無虞跟在元薇身後，走入白色的薄霧中。

無邊無際的白霧，空中影影綽綽浮現的仙島，四周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只讓人感受到歸墟的空曠寂寥。

元薇突然開口：“你們…叫什麽名字？”

她的聲音散在霧中。

“我名叫慕無虞。”

元薇說道：“好名字……”

聞雲弦平靜說道：“聞雲弦。”

眼見氛圍又要沉寂下來，慕無虞忙接着說廢話：“聞道友是我朋友，我們一起來歸墟的。”

元薇慢慢點頭，冷不丁問道：“你……這一輩子過得如何？”

……這問題有些奇怪，但慕無虞猜測元薇想知道她的情況，也許是因為她是瑩初轉世。

元薇也許是用這種方式來思念瑩初，她瞬間釋然。

于是慕無虞誠實回答：“還行，挺好的。”

“那就好……你瀛洲的父母疼愛你嗎？修煉順利嗎？”

“修煉也還行。”慕無虞笑笑：“雖然我沒有父母，但我有一位師父，她很疼愛我。”

元薇的眉頭微不可察擰起：“為何沒有父母，他們已經不在了嗎？”

“……啊，我就是沒有父母。”慕無虞察覺到元薇疑惑的眼神，她解釋道：“我，我是從因緣藤上誕生的。”

元薇腳步突然停下，“因緣藤……湮族的因緣藤？”

她目光不複平靜，緊皺眉頭看向慕無虞問道：“那和你一起從因緣藤上出生的那個人呢？”

……！

慕無虞此時才察覺到不妥，她方才就不應該将因緣藤的事說出來，這下元薇的問題要她如何回答？聞雲弦本來就萬萬不願意和因緣藤扯上關系……

怎麽辦……不如說與她在因緣藤上一起出生的那個人并未來到歸墟，亦或者直接說那人失蹤許多年了？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只聽見聞雲弦在一旁淡然答道：“是我。”

慕無虞愣住了。

元薇看向聞雲弦，她雙眸上下緩緩打量着青年，“……難道你會是應胥的轉世？”

聞雲弦輕輕彎了彎唇：“上一輩子如何，我已經全部忘記了……今世只是聞雲弦罷了。”

元薇垂下眼眸，恢複成蒼白的平靜模樣：“……對，你是聞雲弦，她是慕無虞……”

“……是我太過執著……竟妄想再見到他們。”

她的聲音輕輕散于霧中。

*

三人步行半個時辰之後，才離開仙劍範圍。

他們喚出飛劍，禦劍而行。

慕無虞跟在元薇後面，她站在飛劍劍身上，看着四周霧茫茫的一片。

歸墟自成一個白霧萦繞的靜谧天地，現在身在其中的，可能就只有他們三人了。

禦劍而行三個多時辰後，他們才終于到達圜島附近。

慕無虞擡頭望去，比她之前所見的仙島大得多的一座浮島飄在空中——

島的四個方位各釘有一根銀白色巨大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伸入霧中不見蹤影。

島上的白霧更濃，仿佛都要凝為實形将圜島包裹，使得圜島看起來仿佛要與歸墟上空的霧氣融為一體。

許多幹枯的白色藤蔓枝從霧中伸出，繞在圜島外圍和上方。

慕無虞疑惑道：“那些将圜島圍住的白色藤蔓是什麽？既像守衛，又像牢籠……”

元薇凝視片刻：“數千年前，圜島上不曾有這種藤蔓……我亦不知它們來歷。但既然擋路了，斬了便是。”

她抽劍揮去，銀白色中微微泛紅的劍氣劈向藤蔓枝。

藤蔓枝應聲化為齑粉，而沒被劍氣斬到的藤蔓枝竟只微微晃動、不受一絲影響。

元薇眉頭微皺，“這藤蔓有些古怪。”

慕無虞拿出符箓，忙說道：“我和聞道友也一起來對付這些古怪的藤蔓。”

聞雲弦神色淡然，仿佛對于慕無虞的分配毫無異議。

他拔出為憾，同樣朝着藤蔓枝刺去。

三人将擋在前方的藤蔓枝毀去，逐漸向圜島中心前進。

但随着深入，慕無虞發現原本枯白的藤蔓枝竟然漸漸變為黑紫色的藤蔓，藤蔓尖銳的頂部上都閃着黑幽的紫光。

慕無虞戒備地環顧四周：“藤蔓枝的顏色變了……越發古怪了。”

元薇揮劍的手微微一頓，擡頭望向圜島中心方位。

她眉頭微皺，沉聲道：“躲開！”

元薇話音剛落，藤蔓宛如活物一般蠕動。

不過眨眼間，藤蔓形成一張密密的網，閃着黑幽紫光的尖刺朝向三人。

這一張詭異的網從四周和上空朝着三人重重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