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惡戰

惡戰

慕無虞只覺得攻上來的魔物仿佛無窮無盡。

無論她用符箓消滅多少只魔物，之後總會有不同的魔物從四面八方攻來。

更別提上空中的那幾只魔鳥還會時不時用帶着魔氣的尖銳利爪狠狠刺下。

魔物攻勢之密集，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聞雲弦此刻也不輕松，他斬殺圍住兩人的魔物，可下一刻總會有數只魔物又撲上來。

為了不使自己力竭，聞雲弦不得不動用為憾的力量。即使他不想再次因為為憾失控，此刻也不得不用。

聞雲弦手中的黑色長劍霧氣大盛。劍身中間的紅色裂痕原本沉寂良久，此刻也宛如蘇醒般、顏色越發绮麗。

*

元薇在阻攔融姚之時，遠遠看見數十只巨鳥般的黑色魔物破開圜島之外的層層白霧，将聞雲弦和慕無虞圍住。

元薇神色一變，想要飛身去助兩人一臂之力，卻反過來被融姚攔住。

融姚瞥了遠處一眼，斯條慢理說道：“元薇，你說……這兩人能在魔物攻擊之下活下來嗎？”

元薇驚疑道：“魔物為何能進入歸墟……？”

她突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看向融姚：“……融仙長，難道這些魔物和之前那只似蛇的魔物，都是你召來的嗎？”

融姚直截了當：“不錯。”

元薇怔然，目光停留在融姚溢出魔氣的黑紫色裂紋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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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目間帶上一絲不解與酸楚，“融仙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竟會變成這樣，還操控魔物來對付他人……”

融姚微微一笑，卻含着一絲冷意：“那可要多謝……宓思與居遂！”

她手中的魔劍猛地爆發威力、魔氣大盛，一劍帶着震蕩歸墟之力，斬向元薇。

元薇用仙劍抵擋這一擊，卻在兩劍對峙的幾個瞬間後無法與融姚抗衡。

她被猛地擊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白。

融姚收回目光，持劍朝着被魔物圍住的兩人飛去。

她嘴角雖然是微微上揚，卻無一絲笑意，渾身均是殺伐冷峻之意。

黑紫色魔劍被融姚舉高，夾雜着磅礴的魔氣揮去。

這一劍如疾雷迅電，橫掃前方——劍影所到之處，不分敵我，就連魔物也被碾碎散為魔氣。

聞雲弦身形一閃，站在慕無虞身前擋住劍影。

他使出巨大的力量，一陣黑霧猛地裹上為憾，青年眼眸中閃過宛如為憾裂痕中的紅光。

爆炸聲随着波動傳開。

聞雲弦站在塵埃與魔物散出的黑紫色魔氣中，緊閉的嘴角溢出點點血跡。

“聞雲弦！”慕無虞焦急地脫口而出。

她站在聞雲弦身後看着他側臉越發蒼白，心中十分難受。

如果她之前沒有把瑩初的劍還回去就好了，現在也能借着仙劍抵擋……

但事已至此，就算沒有仙劍，她也不能和聞雲弦坐以待斃。

慕無虞快速拿出雷令符箓——此符箓所用材料特殊，雖然耗費靈力多，但威力也巨大……如果再加上那奇怪的金镯威力，說不能夠阻攔融姚。

融姚略一挑眉，右手擡起魔劍，俨然一副将再次攻向兩人的模樣。

突然之間，一道銀色的光以融姚為中心，在她四周亮起圓柱形光芒，同時在腳下閃起細密的古文陣法。

古文迅速流轉至銀色光芒，将融姚牢牢困至在銀白色透明的圓柱形光芒內。

融姚輕笑一聲，她垂下拿劍的右手，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元薇，“我差點都忘了……當初元薇你的陣法，在歸墟上的仙人中都是排得上名號的。”

元薇放下結陣的雙手，急促地喘了口氣：“……融仙長，得罪了。”

融姚緩緩搖頭：“元薇，沒用的……不管你今日再怎麽阻擋，我都要殺死那女子。”

元薇微微一頓，不再言語。

她飛至慕無虞和聞雲弦身旁，帶着兩人飛入突然出現的銀色裂縫，然後消失不見。

*

慕無虞原本還在催動符箓，突然就被元薇帶離圜島。

她睜大眼睛看着三人瞬間進入銀色的裂縫，再一眨眼，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最開始的仙劍沉睡之地。

元薇破開空間傳至此地的靈氣還未散盡，引得衆多仙劍嗡嗡作響。

慕無虞微微一怔，忙轉頭看向聞雲弦：“你剛才被傷到了！傷勢怎麽樣？嚴重嗎？”

聞雲弦咽下喉嚨裏的血沫，搖了搖頭：“沒有大礙。”

慕無虞松了一口氣，忙看向元薇：“元薇，多謝你……”

元薇依舊是臉色蒼白的樣子，她擡眸看向兩人：“我的陣法不知道能阻擋融仙長多久……你們兩人，拿上瑩初和應胥的劍，逃離歸墟。”

慕無虞怔了怔，逃離歸墟……？

她和聞雲弦才剛剛見到《運命錄》，而且方才在她手掌下《運命錄》的顏色為什麽還變化了？為什麽她還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太多太多的疑問充斥着慕無虞的腦海。

最為重要的是——如果融姚是位已經活了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仙人，那他們……應該逃到哪裏去？

慕無虞不由地問道：“我們應該逃到哪裏去……有哪裏是融姚到不了的地方嗎？”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慕無虞搖了搖頭：“況且融姚只說了要殺我一人。仔細想來，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我努力逃一逃，能躲哪裏就躲哪裏。”

慕無虞垂下眼眸，不去看兩人表情。

她徑直走到瑩初的劍旁，将仙劍輕輕從砂礫土石中拿起來，“瑩初仙人，你的劍，我不得不借用一陣子了……”

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

慕無虞擡起頭，忽然就與聞雲弦的目光撞在一起。只見青年雖然面無表情，但雙眸卻不躲不閃。

聞雲弦弓着身，修長的右手握着應胥的劍将其拿起。

他淡淡道：“如果我也能使用仙劍的話，我們對抗融姚總歸不會輸得太慘。”

慕無虞疑惑道：“……我們？”

“融姚禁锢我母親的靈魂，欺騙我父親，我與她有仇……她想殺你這件事，并非與我無關。”

慕無虞有些發愣：“……還能這麽算嗎？”

“自然能。”聞雲弦說道：“我們打不過就跑……總會有一天能找到殺死她的方法。”

慕無虞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如果真打不過，說不定也跑不了——”

此時，才平靜片刻的仙劍又輕輕震動，傳來陣陣铮铮之聲。

空中突然出現一個裂口——下一瞬間，融姚從裂口中跨了出來，她身後竟還有一人，正是慕無虞幾個月之前見過的澤蘭。

澤蘭臉色蒼白、雙眸泛着魔氣一般紫色微光。

慕無虞與聞雲弦警戒地看了過去。

元薇更是怔然，喃喃道：“澤蘭……”

融姚笑了笑：“澤蘭，你和元薇這麽多年未見，去找她敘舊吧。”

澤蘭輕輕點了點頭。

元薇只覺得四周瞬間變化，自身突然置身于一個極其熟悉的幻境。她望去，才發現竟然是未被毀滅之前、仙山瓊閣的歸墟。

她環顧四周，開口問道：“澤蘭……這是你設下的幻境嗎？我從未想過……這麽多年後，還能再見到你們。”

澤蘭身影漸漸浮現，她雙眼不複以往的神采，帶着一抹倦色：“……融姚讓我把你纏住，所以你要和我呆在幻境中一段時間了。”

“那可不行。”元薇搖頭：“我不能坐視融仙長将另外兩人殺掉。如果你不願意解開幻境，那我只能……”

她握緊劍，定定看着澤蘭。

澤蘭喃喃道：“不行……我不能放你出去。”

元薇輕輕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已經攻了出去。

她劍式迅捷，但每一次劈去，澤蘭身影總會散成白霧。

元薇皺眉，聲音變大：“那兩人是瑩初和應胥轉世！我不能看着他們就這樣死去！”

澤蘭身形浮現在空中，紫黑色雙眸都微微睜大：“……真的？”

“你自然可以留意幻境外的情景，他們是不是已經用了瑩初和應胥的仙劍呢？”

澤蘭半阖上眼，片刻後點了點頭。

元薇趁機問道：“……他們到底做了何事？融仙長必須要殺他們？”

澤蘭有些猶豫，她身影慢慢散開後又在另外一處凝結。

她仿佛下定了決心，低聲道：“因為……那個女子身上的氣息，是《運命錄》的氣息……”

元薇疑惑：“《運命錄》的氣息……什麽意思？”

澤蘭卻沒有回答，她雙眼漸漸無神，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你知道嗎？當年去封印深淵的人，并不像在外面的人那樣輕松死去……”

元薇聽到這些，臉上怔忪片刻——因為澤蘭說留守歸墟的仙人是“輕松死去”，而她卻是留守歸墟的仙人中唯一逃跑的人……內心的後悔、羞愧、難過幾乎要将她淹沒。

澤蘭沒有注意到元薇的異常，她陷入越來越深的回憶：“當初我們力竭之時，封印大陣終于成功……而還沒徹底死去的我和融姚等仙人，卻被吸入深淵……”

她臉色變得蒼白痛苦：“還活着的許多人，在永遠暗無天日的紫黑色深淵中，被魔氣侵蝕……就算生命逐漸虛弱，卻又被入體的魔氣吊着性命……”

“當時十名還活着的歸墟同僚們卻在這種酷刑中，渾身被魔氣侵蝕轉變，最後散為魔氣……”

元薇嘴唇微微顫抖：“……那就是融仙長手臂上的紫黑色魔氣裂紋的來由嗎？”

澤蘭道：“對，因為融姚身體已經被魔氣侵蝕一半……她既是半個歸墟仙人，也是半個魔物。”

她低頭盯着自己胸口：“而我體內也有着與血肉融為一體的魔氣……有時攪得我全身疼痛，有時讓我神志全無，有時又讓我瘋瘋癫癫。”

“如果沒有深淵，當初力竭的我們應該早就死了……可是正是因為深淵，用魔氣吊着我們性命，将我們變成不仙不魔的怪物……”

“當初被困在深淵中，其餘仙人都已經身亡命殒。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我也快死了……是融姚找到了裂開的封魔大陣一角，帶着我從深淵中逃了出來。”

澤蘭喃喃道：“雖然我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卻看見歸墟上竟無一仙人存活……全都是早已無了主人的仙劍散落在地。”

“從那時候起，融姚就恨極了宓思與居遂……她恨極這兩人引起翻天覆地的禍端，又恨這兩人引得多少仙人為他們而亡……”

澤蘭轉頭看向元薇：“你剛剛問我為何要殺那女子……是因為融姚曾經封印過《運命錄》……”

元薇驚愕地看去：“為什麽融仙長會封印《運命錄》？”

澤蘭答道：“因為《運命錄》上寫的……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未來……”

她喃喃道：“但是這幾百年《運命錄》就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直到看到那個女子，才知道《運命錄》居然已經蘇醒多時，甚至接觸到她……”

元薇突然意識到什麽，她忙問道：“《運命錄》上到底寫了什麽！到底什麽是融仙長不願意看見的？”

澤蘭輕輕搖頭：“等融姚殺了那兩人後，我和融姚自然會消除你的記憶……告訴你再多也無用……”

元薇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劍，“澤蘭，我們別再打了，你也快撤下你的幻境……你的雙眼已經變成這樣了，體內的魔氣在逐漸占據你的身體！”

澤蘭輕輕答道：“無所謂……”

她雙眼中紫黑色幽光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