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針尖麥芒
針尖麥芒
表面上是明星大腕的生日宴,實際上是各路大能的交際場,無數的合作會在今晚促成。
酒店的宴會廳光線微暗,現代時尚的燈光打在白色桌子上,襯得桌上的紅酒顏色濃郁。這樣的燈光和微醺的氛圍是最相配的,所以桌上的酒都是好酒。
一樓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故作輕松的談笑和高腳杯相碰的聲音。
許陽熙靠在二樓的欄杆上,整個人都隐匿在昏暗裏,一樓的人很難注意到他。
他今天難得穿上了正式的西裝,狼尾微長,像個活在豪門世家的規訓下,依然放蕩不羁的公子哥。
許陽熙眼神專注的看着一樓的中央,今天的壽星和一群電影圈的大佬圍聚在一起。
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眼圈泛起了紅,咬牙好像在忍耐着什麽?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人知道他在注視什麽?又為什麽而眼紅?
二樓電梯口傳來腳步聲,許陽熙不想被人看到,迅速收斂好情緒,在別人發現之前躲回了包間。
國際影後陶藍若有感知地擡頭,只看到一個背影,她端着香槟的手頓了一下,神情似乎在期待什麽?而後苦笑着喝完一杯香槟。
“師姐,二樓的是什麽人?”宴會的主人順着陶藍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走廊。
他掃了一眼周圍,見沒人注意她們,湊到陶藍耳邊低聲說:“二樓有包間,裏面的人不是咱們這個圈子的,都是些豪門貴公子。”
聽到這話,陶然壓下去的期待又重現冒了頭。剛才的背影熟悉又陌生,肩膀比她記憶中的寬闊,體格也大了不少,和她五六年前想象的差不多。
一樓的大門敞開,走進來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會場有一瞬間的安靜,而後逐漸有人朝那青年而去。
徐博容今天穿着品牌未發售款西裝,作為一個歌手,顏值不輸大牌演員,在星光閃耀的宴會廳,他的出現迅速吸引了賓客的注意力。
“博容啊!最近狀态很好啊!想不想來拍戲?”請徐博容唱過ost的某位導演說。
“小徐,新專大賣啊!”和他合作過的歌壇前輩說。
“徐老師,我們這有個節目……”
“徐哥,上次那個MV……”
徐博容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他既不主動寒暄,也不為別人的主動感到厭煩,就只是站在那裏,說着“謝謝”和“等通告行程排出來再說”兩句話。
他神色淡淡的,喜怒哀樂不顯,像是只是單純來給過生日的人捧場。
宴會的主人拉着陶藍過去,周圍的人見她們過來立馬讓開,大腕親昵地挽上徐博容的胳膊,笑着介紹:“這是我老公的得意門生,徐博容。”
“師母。”徐博容難得柔和一點,“生日快樂!”
“謝謝!”大腕環視周圍,低聲說道,“今兒這人多,知道你不喜歡,去樓上房間,我給你留了位置。”
說罷,她看向陶藍的位置:“這是陶影後,打個招呼!”
陶藍的名字享譽國際,就算她不介紹,徐博容也是知道的。他微微欠身,紳士地伸出手:“陶老師,您好!我是徐博容。”
陶藍:“你好!”
徐博容打過招呼便上了二樓包間,給他留的位置就在許陽熙的隔壁。
樓下人越來越多,陶藍問:“怎麽沒聽你提過他”
大腕笑笑,挽着陶藍的手臂往甜品區走:“我老公是Y大音樂系的導師,博容大一的時候就收了他做關門弟子。不過人紅是非多,為了避免麻煩,這事只有咱們家裏人知道。”
“他今天只是單純的想來給我過個生日,一會兒的蛋糕就是他定的,沒必要讓孩子在底下緊繃着。”大腕說。
“是這個道理。”陶藍說的時候想起自己的兒子,現在應當是和徐博容差不多的年紀,也不知道他上的是什麽學校學的是什麽專業
…
許陽熙一個人坐在包間的沙發上,仰頭看着天花板,他的眼睛清澈透亮,此刻不難看出裏面蘊含的水光。
茶幾上擺着空了的酒杯,瓶子裏的酒只剩一半。
雖然心裏難受,但他充分了解自己的德行,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樓下已經推出了蛋糕,宴會主人通過麥克風表達對來賓的謝意,許陽熙只能在樓上躲着,聽着一牆之隔的熱鬧。
他就這樣坐到了宴會結束,這樣的宴會都會有酒店的員工來打掃,他出來的時候樓下已經空無一人。
二樓走廊靜悄悄的,他低垂着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錯過了電梯間,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樓梯口。
反正也就兩層樓,沒必要浪費時間折回去。他正邁出一步,突然聽到了人聲。
他收回腳步,錯身靠在牆上,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西裝革履的背影。
不得不說,他和徐博容還真是有緣,到哪都能遇到。
他對徐博容出現在這裏并不感到驚訝,畢竟徐博容的咖位在那裏。相比之下,和徐博容交談的人更令他好奇。
對面和他交談的是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男人,許陽熙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男人的臉,他看到那張臉上如今滿是算計和威脅。
“博容啊!有些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都已經做過一次了,脫不了身啦!”男人說。
徐博容正視着對面的男人,卻一聲不吭,在許陽熙看不到的正面,徐博容面上已經帶上了怒色。
男人接着說道:“現在的歌手有幾個不假唱?你也沒必要把我兒子看得那麽不堪。你和他合作,我給你資源,這本來就是一舉兩得的事。”
“怎麽樣?”男人搭上徐博容緊繃的肩膀,徐博容并沒有推開,男人笑意盈盈,“你應該慶幸我和圈裏有些人不一樣,不然你現在和我談的就不是和我兒子合作了!”
“在這個圈裏子,除非你有錢有勢,不然就得學會豁得出去,無論是名聲、地位、容貌,你看,每天都有人為了一個不起眼的機會出賣這些。比起別人,你已經夠幸運了。”男人恬不知恥地說。
徐博容拳頭緊握,剛要開口拒絕,身後便傳來了一聲輕笑。
他回過頭,正是邁着長腿緩緩走下樓梯的許陽熙,他臉上挂着諷刺的笑,語氣嘲諷:“既然你這麽不在乎這些,你怎麽不出賣自己給你兒子換個更大的腕合作?”
“也就欺負你年齡小,嘴笨腦子軸!”許陽熙轉頭看向徐博容,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被比自己還小一歲的人這樣罵,徐博容本該生氣,可他緊握的拳頭卻慢慢松開了。
男人望着突然冒出來的人,指着許陽熙憤怒問:“你是誰?為什麽偷聽?”
許陽熙嗤笑:“偷聽?您老人家在樓梯間威脅人家大明星,是個人都會來湊熱鬧的好吧?”
“不過麽……”許陽熙收斂起臉上的淡笑,表情變得嚴肅,向男人走近一步,語氣微冷:“趙臺長,我可不是來湊熱鬧的,您說,令郎想不想在媒體面前坐實假唱傳聞?”
男人表情突變,戒備地盯着比他高許多的青年:“你、你是誰?”
“我嘛……”許陽熙白皙精致的臉上此刻看不到一點柔和,他整個人都透露着鋒芒,“一個姓許的小糊咖?”
男人聽見糊咖的時候表情微松,但他不算太傻,一看許陽熙是從二樓下來,而且舉手投足不像是娛樂圈十八線會有的。
他立馬就把重點放在了“姓許”兩個字上,Y市姓許的人家多得是,但最出名的也就只有那麽一家。雖說許家的各種八卦在上流圈子裏不算秘密,但人家吵得再兇那也是人家關起門來的事,在外面還是一家人。
他得罪不起。
他今天本來是想故技重施,拿自己臺長的身份威脅一下徐博容,從而讓他兒子蹭着徐博容的熱度更上一層樓,結果卻是踢到了鐵板。
“許、許二少啊!”趙臺長連連賠笑,剛剛還充滿算計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來,“是我的錯,今天的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給二位賠罪。改天請你二位來臺裏上節目,算是一點心意。”
許陽熙嘴角一勾,真演起了二代纨绔的模樣:“喲——不威脅他了?”
趙臺長面上慌亂,連連擺手:“哪敢啊?不敢和二少搶人。”
那臺長看着許陽熙為徐博容出頭,誤以為他們是別的關系,許陽熙也懶得和他掰扯,擺手說道:“別有下次了。”
趙臺長“哎哎”地答應,很快就消失在了一樓。
狹窄的樓梯間又只剩下徐博容和許陽熙。
許陽熙面對着徐博容,不解釋自己為什麽在這,咳了一聲,道:“你是不是傻逼?”
雖然語氣平靜,但說的內容卻不令人舒适:“嘴長在你身上是讓你一聲不吭的?生氣就要說出來、罵出來!對着這種人,忍耐只會刷新他們的臉皮厚度!”
“再說,你一個專業歌手、樂壇巨星,和一個拿麥對嘴的合作不覺得掉價?”許陽熙有些激動,“你這是自砸招牌!”
前面還好,這話是真的踩中了徐博容的雷池,他握拳又松開,因為對面的許陽熙剛剛解了他的困境,所以他深吸一口氣,輕飄飄地回:“你說得對。”
許陽熙看他這态度,徹底被激怒了,吼道:“你特麽什麽意思?”
面對許陽熙的怒火,徐博容面上沒有多大反應,但內心已經盡力在克制。他并不想和許陽熙争吵,因為見識過許陽熙吵架罵人的本事,他吵不過:“算了,沒你的事,回去吧!”
許陽熙一把把他拉回來,徐博容本以為他會像上次在天頂泳池罵許威山一樣罵他一頓,許陽熙卻只是拉着他的小臂沉默。
從徐博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側臉,只見他表情冷淡,而後開口的嗓音似乎透露着巨大的失望:“我一直以為,你是逆流而上的人。”
“抛開你是個渣男這件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唱歌這件事的專業度,但現在……”
徐博容的手被放開,他頓了片刻,還是沒有想出來他什麽時候成了許陽熙眼中的渣男?
徐博容不想和他解釋那麽多,也沒法反駁許陽熙的話,所以他轉過頭,背對着身後一片赤城的青年,淡淡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的,我不認,最終的壞事全都會報複在我和身邊人的身上。”
他沒有後臺,沒有背景,懷着對夢想的赤城來到這座城市,沒有人知道他成功的背後是永遠也付不起的代價。
他跌倒過,也磕磕絆絆地爬起來,最後終于學會了這個圈子的生存法則。豁出去一些東西,像是給可悲的市場獻祭,從中得到一點微不足道的安穩。
他漸漸變得圓滑,學會豎起堅硬的刺保護自己。冷着一張臉似乎對誰都不在乎,除了他親近的朋友,這個圈裏沒人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可就算這樣,面對所謂的資本和決策者的時候,他還是只能忍住心裏的不甘與憤恨,因為他經歷過反抗帶來的最壞結果,并為此愧疚多年。
趙臺長有句話說得沒錯,還好找他的都不是需要豁出身體的交易,不然他可能早就不在圈裏混了。
多可笑啊!他這樣的人還有底線。
不敢和市場反抗,卻也舍不得放棄心裏的淨土,他就這樣矛盾地在這個圈子裏走了這麽多年。
後來他發現,這是大多數原創歌手的常态,他們這一群人,都是這樣步履艱難地往前走着。
“你不會懂,我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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