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心跳失控

心跳失控

四月十日,華沙自制新綜《兩人一行》全網上線,自九號先導片發布開始,這檔綜藝便沒有從熱搜上下來過。

【先導片的形式也太新穎了吧!第一次看到嘉賓自己采訪錄先導片的哎!】

【只有我發現範睿安住在徐許如生中間嗎?哈哈哈!咱哥歸來仍是“中間人”。】

【徐博容和許陽熙真的成了一隊,這下睿睿要哭暈在廁所。】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範範卻不能有姓名~~】[1]

【看跨年活動的時候,以為許陽熙是個搞笑社牛,這次采訪居然感覺他還挺社恐的哈!】

許陽熙下班回來打開平板,綜藝正播放到他和徐博容爬山做任務的時候。

彈幕全是一整片的“啊啊啊”,他暫停細看了一眼。

【不愧是粉絲,他居然只猜得出容哥的歌!】

【徐博容看陽熙的眼神好深情,他果然好愛他!】

許陽熙無語,從哪看出來徐博容的眼睛深情,明明和平時一樣啊?

播放到他和徐博容在廣場上跳舞那段時,彈幕又變成一片“哈哈哈”,和以往嘲笑他唱歌不同,網友這次居然誇起了他。

嘲笑的對象變成了徐博容跳舞。

——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術業有專攻[2],網友也就笑笑便過,大多都不會揪着不放。

綜藝形式新穎,陣容強大,網友紛紛在官微評論留言,節目組後期也會根據留言來調整節目錄制。

許陽熙看完綜藝,時間已經不早。

明天是《仙緣記》的試鏡,王尹白天工作的時候還特意囑咐過他。

劇組那邊很看好許陽熙,只要他正常發揮,男二這個角色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

但他沒有完全的把握,也不敢擅自松懈,這幾天都在不停地看發過來的那部分試鏡劇本。

試鏡當天,許陽熙來得很早。

寬闊的辦公室裏,正副導演和編劇坐成一排,正門右邊的休息室裏坐着來試鏡的演員,有的他見過,有的沒有。裏面的人一結束,秘書就會喊下一個。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梁輝走了進來。

看見他的瞬間,梁輝眉頭皺起,神色不悅。他看了身邊的經紀人一眼,經紀人心虛地低下了頭。

許陽熙倒是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這人前幾天還在網上抹黑拉踩他,今天又和自己競争同一個角色。

這仇恨是越拉越大了。

“小許老師,下一個到您了。”

秘書過來通知,許陽熙沒再看辦公室裏的人,拿起包去門口候場。路過梁輝時,對方的視線一直跟随着他,眼神裏帶着挑釁。

許陽熙毫不畏懼地瞪回去。

和裏面出來的演員點了個頭,許陽熙推門進去,對面的導演和編劇見他進來,也點頭打招呼。

坐在中間的是《仙緣記》的導演姚導,看上去三十多歲,留着青短的胡茬,“表演一下角色看見女主和男主在一起親密的那段。”

男二是個深情人設,劇本裏面有不少是他看着男女主秀恩愛的場景。

許陽熙表演的時候從辦公室的角落裏走出來,擡頭的瞬間,瞳孔微顫。對面空無一物,但他的眼神很有戲。他擡腳走過去,在靠近男女主的時候斂好神色,若無其事地打招呼、說臺詞。只是視線不受控住地朝女主看,為了克制,他捏着的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手背上青筋冒起。

“停,”姚導擡手示意,許陽熙很快出戲,“不錯,接下來再試一下……”

許陽熙又依次試了幾個片段,每場戲的情感都拿捏得很好。

後面還有人等着試鏡,導演和編劇也不會立馬給出答複,只說會聯系他的經紀人。

排在他後面的是梁輝,他出來的時候正巧趕上他進去。

“我勸你趁早看看別的,這個角色,我要定了。”梁輝嗤笑一聲,語氣極其諷刺,“像你這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人,就只配演沒詞的。說好聽的,叫配角,說不好聽的,叫鑲邊的!”

許陽熙沒法認同他這套“配角理論”,側頭瞅他一眼,勾唇微笑,“那就拭目以待。”

說完,兩人都沒再搭理彼此,許陽熙拿上包便出了門。

裏面人多,小陳一直在外面等他。

見他出來,興奮地跑上去,“怎麽樣怎麽樣?”

許陽熙勾上他的肩,拍了拍,“盡力了,看姚導和編劇。”

無論試鏡還是拍戲,他都會盡力而為,就算結果不盡人意,至少不會遺憾。他打開車後座,一坐上去便拿出手機,和徐博容的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前天。

那天晚上和徐博容說了那些話,他有點遲來的尴尬。

他算不上徐博容的粉絲,只是那首歌确實在無意中鼓舞過他,所以第一次見面之前他才會覺得徐博容還和當年一樣溫柔。

雖然算不上秘密,但告訴主人公的話,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次日,王尹打電話告訴他試鏡通過了,等着簽合同。

許陽熙挂掉電話。

說不高興是假的,他第一次演男二,職業生涯也算有了很大的突破。

他拿出手機。

許陽熙:哥們要演男二了!!

徐博容和明宵的聊天框排在一起,他随手一點,等消息發出去才發現上面的備注不是明宵而是徐博容。

徐博容:恭喜。

許陽熙也沒撤回,對方很快回複。

那點尴尬像是找到了臺階,許陽熙順着臺階而下,噼裏啪啦地打字分享着雞毛蒜皮的事,一長串的聊天消息裏偶爾還夾雜着幾句語音。

內容太長,打字打不完。

徐博容隔幾條回一次,許陽熙看着對方白色聊天氣泡裏的“嗯、啊、哦、好”,以及看不出什麽情緒的emoji,他皺眉沉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徐博容今天格外敷衍。

許陽熙:你在工作?

徐博容:嗯。

許陽熙了然,收起手機,既然在工作,敷衍一點也不是不能原諒。

與此同時,徐博容坐在家裏的工作室。

雙手交叉着抱臂,後背靠在工學椅上,桌面上的電腦屏幕亮着,旁邊是正在顯示聊天界面的手機。

看着對面沒再發大串的語音或者文字過來,徐博容呼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背放松下來。

仰頭閉上眼睛,許陽熙在他床上睡着的模樣躍入腦海。

兩天了,他着魔了一般,魔怔到已經不知道怎麽和許陽熙說話,回複消息也覺得心髒要跳出來。

那晚上的心跳失控近在眼前,再這樣下去,他想他該去做個心電圖。

許陽熙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一回來便倒在客廳沙發上睡了過去。

叫醒他的是電話鈴聲。

迷糊地睜開眼,細長的手在身側胡亂摸了一通,才把擠進沙發縫裏的手機掏出來。

上面顯示的是陌生號,他沒多想,按下接聽。

“喂。”

“許陽熙!我最後警告你一次,給我滾回家來!”

從許宅回來之後,許威山的電話就被他拉黑,許威山居然換了個號碼打過來。

“你是許家的人,在外面丢人現眼的像什麽樣子!你知道圈子裏的人都是怎麽看我們許家的嗎?啊?你只會讓我擡不起頭!”

許威山又開始他那一套,許陽熙空着的手揉了揉太陽穴,“你擡不起頭關我什麽事?再說我怎麽丢人現眼了?”

“與其在這裏跟我廢話,您不如找找自己的原因。就這樣,別再打來了!”他幹脆地挂掉電話,擡手把頭發向後攏,滿臉疲色。

沒過一會兒,浴室響起了水聲。

從浴室出來時,外面下起了小雨,雨滴順着玻璃窗滑下,雨痕斑駁。

許陽熙走到窗前拉上深色窗簾,卧室瞬間陷入漆黑。

他站在窗前,少時的記憶湧上頭。

那時的他剛上初中,也是這樣漆黑的夜,他下晚自習回家。老宅的寬大客廳裏空無一人,他打開燈的瞬間,餐桌上還擺着沒吃完的飯。

他一看就知道,家裏又吵架了。

這樣的場景從他出生開始便不斷上演,他和媽媽無論做什麽,那些人總不滿意。

似乎在這個家裏生活的十多年,他們的耳邊總是圍繞着比較和貶低。在他們眼裏,他比不上哥哥,媽媽也比不上爸爸的前妻。

可是人為什麽一定要比較呢?爸爸不喜歡媽媽的話,為什麽還要娶她?又為什麽放任他們受欺負?

小時候,爸爸有幾年也是個好爸爸的,會陪他玩,會送媽媽禮物,可是什麽時候開始,這一切就變了呢?

剛滿十三歲的小許陽熙沒去看雜亂的餐桌,沿着樓梯走上二樓,站在父母的門前,門裏傳來母親的抽泣聲。

他不是小孩了,知道母親過得并不幸福。

他推開門,卧室裏也是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撒在地毯上,母親靠在床尾。

“媽……”

陶藍擦掉眼淚,擠出一個笑容給他,“陽陽回來啦!”

“餓不餓?媽媽去給你熱飯。”

那時候的許陽熙沒說話,只是在陶藍起身之前快步走過去,跪在地毯上,抱住母親。

陶藍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決堤。

“媽媽……我在。”許陽熙那時候剛到變聲期,低着聲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一股沙啞的撕裂感。

他上的是公立學校,在家的時間很少,不知道今天是因為什麽吵架?也不知道爸爸有沒有回過家?

但是看母親的樣子,應當是沒有的。

一個有家庭的男人不回家,發生了什麽不言而喻,母親自然比他清楚。

“媽,我們搬走吧!”

那時的許陽熙正是叛逆的年紀,受了氣,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離開這裏。

陶藍抱着他的手頓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已經快比他高,說不準哪一天,他一個猛蹿就成了高瘦的大小夥子。

她只是擦幹眼淚,如往常一樣帶着許陽熙回到客廳,給他熱起了宵夜,“多吃點,長身體。”

許陽熙那時候不懂,為什麽陶藍寧願陷在泥沼裏,也不願意和他爸離婚?

時間往往複複,家裏争吵的次數越來越多,許威山偶爾回家,每次都和陶藍大吵一架,然後又幾個月不回來一次。

家裏的人和親戚依舊對許陽熙指指點點,無數次貶低他,看不起他。

叛逆期的許陽熙逆反心理很嚴重,既然他們都看不上他,那他就變成所有人都讨厭的樣子。

他在學校認識了一般狐朋狗友,逃課、泡網吧、抽煙燙頭……

那些人依舊貶低他,甚至比以前更甚,他不再會因為那些話憤怒,相反,每次看着那些人厭惡他的樣子,他只覺得痛快。

不是說他壞嗎?他還可以更壞!

後來,那些親戚漸漸閉嘴了,因為他帶人把那些嚼他舌根的親戚家的同齡小孩揍了一頓。

許威山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他在醫院躺了兩個星期。

即使痛得快要死掉,他也不後悔,直到看到陶藍的眼淚。

那之後,他依舊很叛逆很混,成績也一落千丈,但他沒再和人打過架。

現在他身上那股拽得二五八萬的氣質就是那時候養成的,後來想改也改不掉了。

那時候的他,只有表現得不好惹,別人才不會招惹他。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許陽熙手腳僵硬冰涼,挪動着步子走到床邊,把自己埋進被窩裏蜷縮着,像只找到殼的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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