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被欺負得太狠!

裴海棠累壞了, 午飯沒吃,直接軟綿綿地趴在拔步床上睡過去了,再次睜眼,窗外已晚霞漫天。她口渴得厲害, 摸到枕邊金鈴叮叮當當搖了起來。

外間守着的翠竹應聲而入。

瞧見拔步床內淩亂一片, 翠綠色長裙、褙子以及鞋襪散亂一地,聽聞口渴, 翠竹倒了盞溫水來到床前, 撩開茜紅色繡海棠花的紗帳, 就見主子仰躺在緋色薄被裏,臉頰潮紅,唇瓣水光潋滟比雨水滋潤過的櫻桃還鮮紅,一頭濃密烏發淩亂地鋪散在枕頭上,這香--豔的一幕讓人浮想聯翩。

翠竹眼睫微顫。

一邊托着主子後背幫其坐起身,一邊将溫水喂到主子嘴邊。

溫熱的水滑過幹幹的嗓子, 裴海棠舒服多了。

随着茶盞的挪開, 裴海棠低垂的視線觸及皺巴巴不堪入目的床褥, 霎時, 之前的一幕幕閃回她腦海。

裴海棠面色唰的一下紅透了。

猶豫片刻,她還是羞于啓齒地問出口:“外頭, 聽得……很清楚嗎?”

顯然, 問的不是回府之後。

而是街上奔騰的馬車裏。

翠竹連忙安慰道:“也、也不是很清楚, 馬車夫機靈地挑了喧鬧繁華的街市, 那些喧騰的雜音幾乎掩蓋了。”

裴海棠松口氣,虧得馬車夫會辦事。

沐浴過後, 記着如今的主子偏愛綠色,翠玉便從紅木衣櫃裏又拿出一條淺綠色襦裙。

裴海棠瞥了一眼, 就哼道:“不要。”

翠玉以為是這條裙擺上的白牡丹花紋不合主子的眼,便換條繡了海棠花的。

裴海棠又哼道:“換個顏色,綠色忒難看。”

翠玉和翠竹:……

今早還誇綠色迷人呢?

最後,聰慧的翠竹挑出一件藍汪汪的蘇繡襦裙,外罩一條薄如蟬翼的淺藍色褙子。

藍色與綠色相近,也能搭配上那支竹簪子。

兩個丫鬟一前一後伺候主子更衣,完畢後,裴海棠坐下梳妝,從銅鏡裏瞥見翠竹手執竹簪子要給她插上,裴海棠腦袋一偏,嫌棄道:“不要,換別的。”

翠竹捏竹簪子的手一頓。

這才徹底明白,小郡主生氣了。

生誰的氣?

很顯然,四皇子。

翠竹不知主子為何鬧別扭,但她很有眼力見,飛快擱下竹簪子,換上發着白光的東珠簪子。

梳妝完畢,翠竹看着銅鏡裏明豔動人的主子,笑着哄道:“郡主午飯沒吃,餓了吧?奴婢去傳晚飯?”

裴海棠卻嘟嘴道:“不吃!”

翠竹:……

~

前院書房。

下午從街頭招來幾個巡邏的金吾衛,朱少虞在書房接待他們,打探一輪衛所的事兒。結束長談,讓小厮送他們出府時,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已經消散在院子裏,檐廊下懸着的琉璃燈全部點亮。

突然瞥見翠竹等候在門邊的身影,朱少虞招她進來問:“郡主睡醒了?可曾用過晚飯?”

預料到結束得晚,他一早囑咐過翠竹,晚飯不必等他,讓郡主先吃。

翠竹正為了這事而來,面露焦急道:“四皇子快去看看吧,郡主她不肯吃飯,好像在與您置氣。”

朱少虞:……

莫非沒控制好力道,弄傷她了。

毫不猶豫地起身,朱少虞大步跨出書房,燈籠也來不及提,摸黑朝上房快速奔去。

一進主院大門,便見東次間開着半扇窗戶,裴海棠一身湖水藍的裙子站在窗前,眺望懸挂在枝頭的彎彎月牙兒,她果然不高興,小嘴嘟着。

瞥見他,“砰”的一聲,裴海棠迅速将窗戶一關,阻斷了他的視線!

朱少虞:……

邁進堂屋,他撞見從裏頭出來的翠玉,翠玉忙低頭讓到一旁,待四皇子走過,翠玉快步退出堂屋,将門帶上。

朱少虞穿過珍珠門簾,便見裴海棠側對他坐在榻上,光看她僵硬的背脊和緊繃的面頰便知此番氣性不小,而她榻下的地板上……

赫然擺放着一張搓衣板。

朱少虞:???

這時,院子裏隐隐傳來翠竹和翠玉的命令聲,似乎将院中當值的丫鬟婆子挨個打發去院外,然後,她倆從外頭将東次間的所有窗戶一一關上,以防下人攀樹偷窺。

随着最後一扇窗“吧嗒”地關上,朱少虞疑惑地站定在裴海棠面前,雙手搭上她肩頭,柔聲問:“棠棠,怎麽生氣了?”

“啪”!

“啪”!

裴海棠惱火地拍開他兩只爪子,擡頭瞪他:“你不知道?”

随着她擡手的動作,廣袖垂落,露出淤青一圈的手腕,被他攥出來的。

這樣的淤青,她後背嬌嫩的肌膚上更多,在馬車上磨出來的,不僅沒眼看,還疼。被他那樣狂風暴雨似的“懲罰”,嬌弱的她根本受不住,可她百般求他,喊啞了嗓子,他也沒憐惜她一分。

朱少虞悻悻地摸摸鼻子,柔聲賠罪:“下回,我輕點?”

“還有下回?”

裴海棠眼底泛起水意。

一滴委屈的淚珠順着她纖長睫毛而下,啪嗒一聲,溫熱地滴落在他麥色手背上。

一向鎮定的朱少虞突然有點慌。

連忙摟她入懷,哄道:“棠棠,不哭,我發誓再沒下回了,我會努力控制好力道。”

裴海棠掙脫開,仰着臉控訴:“這些便算了,我真正委屈的是,你疑心我對太子舊情難忘。我都解釋了我沒有,可你絲毫不信我!”若非如此,他也斷不能醋勁滔天地可勁兒折騰她,尤其拔步床裏,簡直不是人!

說着,眼淚掉得更兇。

朱少虞再次要抱她時,裴海棠雙掌發力,發狠地推得他一個趔趄。

裴海棠挂着淚珠與他雙眸對視:“朱少虞,你摸着良心自問,成親後,我對你不夠盡心嗎?不夠掏心掏肺嗎?你還要我怎樣?拿匕首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

說着,她唰的一下抽出矮幾上的匕首,冷光粼粼地抵在胸口。

作勢要剖出自己的真心!

朱少虞眼疾手快,搶在刀尖刺破衣裳前,一把奪過匕首往地上一擲。

在她水靈靈的淚眼中,朱少虞仿佛看見過往的一幕幕——

她為了幫他對付鐵霸王,搶在成國公告狀前,先向父皇控訴;

她為了助他升官,多次在父皇面前美言;

她為了對付“霸街”的神策軍,陪他一起跪在紫宸殿前給父皇請罪;

她為了收買縣衙下屬的心,重金買來珍馐樓的烤雞,笑着給捕快們鼓勁;

她為了給他添置新衣,大清早追去縣衙,親手拿卷尺給他丈量尺寸;

狩獵場上“搶公主”游戲,他歷盡艱辛連闖三關、打敗了神策軍,她興奮至極撲到他懷裏……

還有更多數不清的珍貴畫面接踵而至,一一從他眼前閃過。

朱少虞沒為自己辯駁一句,彎腰默默撿起滑到一旁的搓衣板,在她正前方放正了。

他一撩袍擺,跪了上去。

腰板挺直,用實際行動先給妻子賠罪。

還不忘從懷裏掏出那方白色帕子,遞到她跟前。

裴海棠沒接。

直到又一顆碩大的淚珠滾下眼睫,裴海棠起身去了西次間。

很快,西次間嘩啦嘩啦傳來打濕巾子的聲音,期間還有她細細弱弱的抽泣聲。

朱少虞聽着哭聲,揪心死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焦灼不安的朱少虞終于見她頂着一張脂粉全洗、素面朝天的臉回來了,重新坐回榻上。

見她激動的情緒明顯好轉,朱少虞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才試着作出解釋:“棠棠,我錯了。錯在不該小心眼亂吃飛醋,但我真的從沒疑心過你,你信我。”

這裏面有個“度”的問題。

小醋怡情,質疑妻子與太子舊情難斷,則傷其心。

很顯然,他的妻子誤解成後者。

讓妻子情緒激動至此,作為丈夫,朱少虞深感內疚。

朱少虞探出手,捧起她微微蒼白的臉龐保證道:“棠棠,下不為例,下回……我連小醋都不吃了。”

裴海棠斜睨他:“當真?你能做到?”

朱少虞:“……下回再醋,保證偷偷消化,再不讓你瞧出來便是。”

裴海棠哼一聲。

表面仍在氣,實則裴海棠內心已然很舒坦。

其實,她內心的情緒遠沒有展現出來的這般洶湧,換言之,那些憤啊怒啊淚啊,作戲成分更多。

沒法子,她與太子好過十五年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那樣美的初戀,一個處理不好,讓朱少虞疑神疑鬼一輩子怎麽辦?

就算眼下的他沒介意到那個份上,登基為帝、大權在握以後呢?

裴海棠賭不起。

所以,當他第一次不理智地展露醋意,她說什麽也得給他治住了!

将他的疑心掐死在搖籃裏!

讓他看到她井噴的憤怒,看到她瘋狂掉淚鬧情緒,讓他打心底明白她已放下太子,一心一意只裝着他這個丈夫!

只要他不疑心,偶爾吃個陳年舊醋,她無所謂的。

小醋怡情嘛。

這時,她的小肚瓜“咕咕”兩聲,從午飯就沒進食的小肚瓜開始叫喚了。

朱少虞瞅眼黑盡的窗外,心疼她:“棠棠,去吃飯吧。”

裴海棠偏過頭去,一副還不願吃的生氣模樣。

“棠棠?”他推推她膝蓋。

裴海棠将膝蓋一挪。

朱少虞頓了頓,默默起身來到飯桌邊,進屋時他便瞧見琳琅滿目擺了一桌子飯菜,夾了幾道她愛吃的菜,端着飯碗再次回到裴海棠身邊……

跪好。

朱少虞柔聲道:“棠棠,我喂你好嗎?給我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

說着,一塊香噴噴的紅燒雞塊喂到她紅唇邊。

裴海棠早饞了,假意偏頭抗拒一下下,便在男人執着的追喂下,“勉為其難”地吃了。

哇,入口酥軟,輕輕一咬,湯汁溢滿舌尖,說不出的美味。

不過,裴海棠為了演戲逼真,硬生生僞裝出一副“心情欠佳,味同嚼蠟”的樣子,真真是難死她了!

吃到第六道菜時,珍馐美味終于讓她演技破防,逐漸流露出口感美味的樣子——

朱少虞跪在搓衣板上,喂她一口,她便美滋滋地嚼一口,小嘴不知不覺上翹。

當然,這些落在朱少虞眼底,只能理解成她氣量大,原諒他了。

他暗暗松口氣,為終于哄好了小嬌妻而欣慰。

飯畢,朱少虞又跪着伺候她端茶漱口。

事畢,裴海棠摸着飽飽的小肚瓜,沖他嬌嗔道:“好了,你挑選的飯菜很香,我大人大量原諒你了。起來吧。”

小作怡情,真讓他跪上一整夜,就過頭了。

她探出玉白的小手要拉他起來,朱少虞連忙握住。

握住的一剎那,他仿佛又活了過來,如苦熬過肅殺冬日終于迎來生機勃勃的春日般,順着她力道從搓衣板上起身。

她不再抗拒,不再使小性子,又乖巧小白兔般任由他緊緊地擁入懷中。能這樣再次貼身抱着她,嗅着她發間的清香,朱少虞倍感珍惜。

輕輕吻着她柔柔的發。

裴海棠放松地享受着來自他的黏糊勁,當她視線掃過搓衣板尖銳的溝槽時,她心頭一緊,跪了大半個時辰,他疼不疼啊?

她不由得撈起他寬大的褲腿,露出他膝蓋細細地檢查。

呃,夏日褲子單薄,膝蓋不僅淤青,還破皮了。

“我、我給你拿藥來。”

裴海棠掙脫懷抱下地,飛快從多寶閣裏翻出禦賜的跌打損傷膏,挖出一塊白色膏體,指腹輕柔地打着圈輔助藥膏吸收。

一邊按揉着,一邊湊過紅嘟嘟的小嘴吹着氣。

大約是她指腹太過滑嫩,随着打圈圈的動作又衣襟微蕩,又或是她飽滿紅唇太過勾人,還有一股誘人的少女馨香撲鼻而來,朱少虞血氣方剛的身子不自覺地起了反應。

裴海棠:……

難以置信地看他那兒一眼,捶他大腿一拳,丢下藥膏麻溜地跑了。

今夜再來一回,她會死的!

“原是原諒你了,作為懲罰,往後的三夜……你都睡次間。”裴海棠小身子躲在卧房的珠簾後,憶起這男人一身使不完的蠻力,她聲音微微發顫地命令道。

朱少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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