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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裏還是如昨天那樣。
收拾完客廳,宋祁于先上樓,到房間裏待着,不看書了就早早歇息。黎洛在下面書房中處理沒做完的數據,對着電腦忙碌到淩晨,等可以稍微歇口氣了,整棟別墅裏已經沉寂下來。
今晚的月色皎潔,銀白墜在天中央,城市盡頭的亮線愈發微弱,到了快天亮時消失了。
熬夜幹活兒太累,黎洛沒上樓睡覺,而是在書房的沙發床上湊合一晚。
後半夜睡得沉,沒醒過,一睜眼已是八點半。
房子裏只剩黎洛一個,宋祁于早出門了,七點多就去了學校,這會兒已在教室裏自習。
去過附中兩回了,小孩兒已經記下了路線,不需要黎洛再接送。
偌大的房子裏清淨,若不是二樓客房中的門半掩,裏頭還擺放着宋祁于的行李,這裏真不像是多住進來了一個人。
四處掃視一周,打開冰箱。
所有東西都還是昨晚那樣,黎洛給宋祁于準備了早餐,提前做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放着,但對方沒拿,一樣不要。
只能自己吃了,沒辦法。黎洛趕時間,把兩份三明治都拿上,帶到研究所吃。
陳厲宇更先到所裏,還有幾個學生也在。之前送資料那個小年輕朝黎洛問好,十分禮貌:“黎老師。”
黎洛颔首回應,不冷不熱。
“哪兒買的?”陳厲宇走近,自來熟順走一份早餐,“正好,我還沒吃呢,多的給我了。”
黎洛拉開抽屜,翻出待會兒要用的報告:“可以,你拿就是。”
“給那小孩兒做的?”陳厲宇一猜就中,分明知道還問。
黎洛說:“她忘了帶走。”
陳厲宇欠不拉幾:“忘了帶還是不要?”
斜他一眼,黎洛徑直堵回去:“吃你的。”
陳厲宇感慨:“這孩子真難伺候……”
新年新氣象,複工後的工作任務繁重。
一上午事情多,黎洛沒空顧及日常瑣碎,埋頭紮進實驗室中就是大半天。期間,胡老來了一次,到這邊巡視進度。黎洛和胡老探讨數據,聊聊目前的項目。胡老和藹,等談完了,跟她唠嗑了會兒,樂呵問:“聽說你從淮安帶了個親戚回來?”
黎洛解釋:“不是親戚,朋友的女兒。”
“好像成績還不錯。”胡老消息挺靈通,什麽都清楚。
黎洛說:“還行。”
胡老笑了笑,一貫惜才愛招攬,張口就是:“合适的話,以後可以讓她報咱們這邊,有好苗子就拉過來。”
知曉是誰在背後搞怪,黎洛擡眼瞄向邊上陳厲宇,心裏門兒清。
陳厲宇這個大嘴巴臉皮比城牆厚,非但不心虛,還咧嘴龇出他的兩排大白牙,沒半點該有的自覺性。
黎洛賣胡老的面子,口頭上搪塞:“行,等過兩年看看。”
另一邊,附中。
宋祁于的校服發下來了,劉亞君幫忙領的,送到班上給她。
與校服一起送來的還有本地高一及高二上學期的教材,另外再附帶四本綜合練習冊,語數外各一本,理綜一本。
劉亞君單獨喊宋祁于到辦公室談話,讓抽空自學,把練習冊都做了。當老師的負責,很看重宋祁于,因而盡力讓其跟上。
當然,這其中多少也有點人情成分在,也是受黎洛的托付。
劉亞君語重心長:“第四周要月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有薄弱的地方就趕緊查漏補缺,老師們都在辦公室,随時來問都行。”
宋祁于接過練習冊,似乎不動容,直直說:“沒有要問的。”
劉亞君問:“書看了嗎?”
“沒看。”宋祁于回答,一點不迂回。
對她的态度不滿意,劉亞君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舒服,可也忍着了,沒講重話。劉亞君又唠叨了一番,大意是這邊的競争比小地方大,不是縣城高中能比的,宋祁于在縣裏的成績排行高,到了江北市就不一定了,她得腳踏實地一點,別驕傲自滿。
宋祁于聽着,不回了,任憑劉亞君說教。
以為這是聽進去了,劉亞君稍微消氣了些,再甩了兩張卷子給宋祁于,這才放她走了。
同辦公室裏的老師旁觀了全過程,等劉亞君沒那麽沖了,一邊的同事慢悠悠喝了口茶,悄聲問:“這就是你們班上剛轉學來的那個?”
劉亞君說:“可不就是,也就只有她了。”
同事篤定下結論:“一看就是個刺頭,估計不好管。”
劉亞君沒反駁,也這麽認為。
回到教室,又一節課開始。
宋祁于坐到位子上,放好教材和卷子,拿出當堂課要用的書。
昨兒紮馬尾的女生好心提醒:“校服領到了就快穿上,課間要檢查的,別被逮住了。”
宋祁于望向前邊,聽到了,但沒做出相應的舉動。一看就是沒往心裏去,沒興趣遵守所謂的紀律。
馬尾女生叫孫昭,是個熱心腸。小姑娘神經大條,沒察覺出新組員的冷漠,只當那是剛來學校不适應,所以對宋祁于還比較照顧。
“穿上吧,不然老班知道被扣分了,還得受處罰。”孫昭勸道。
宋祁于還是穿上了校服,直接套身上。
課間。孫昭友善,回過身問:“你北方來的哇,哪個城市?”
宋祁于不擅長人際交往,問什麽就答什麽,只講了個地名。
戴眼鏡的男生同桌李卓恺插進來,一臉驚訝:“哎,真的啊?我表姐姨父的老家也是那兒,你們是老鄉。”
孫昭說:“那你倆也有緣,坐一塊兒了。”
李卓恺接道:“我也沒想到。”
青春期的學生向來和睦良善,小年輕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心眼兒的群體了,對誰都包容接納。
用不着宋祁于有多外向熱情,倆組員三言兩語就拉動了氣氛,使得大家都極其和諧。孫昭小姑娘其實挺喜歡宋祁于這一款同學,她是個話唠,愛講話得很。她分辣條給組裏的人吃,先遞給宋祁于,說:“嘗嘗,衛龍出的新口味,還不錯。”
宋祁于不要,不吃這玩意兒。李卓恺不客氣伸手:“給我一根,我還沒吃過這個呢。”
孫昭問:“那天陪你來報道那個,長得真好看。那是你姐嗎?”
問的黎洛。
宋祁于否認:“不是。”
“該不會是你媽吧?”李卓恺插嘴,有些不着邊際,“也太年輕了,一點都不像。”
宋祁于擰眉,瞥他一下:“不是我媽。”
“那是你誰?”李卓恺話多,非得深究到底。
宋祁于答不上來,不知道該怎麽講。
孫昭幫她接話:“親戚麽?”
她沒吭聲。
李卓恺說:“怪不得呢,她會送你來讀書。”
倆同學一問一答,幾下子就把話圓上了,宋祁于沒說話的份兒。同組其他人也聽着他們三個的聊天,對宋祁于的事感到好奇。
放學了,孫昭麻利收拾書本,想起了什麽,跟宋祁于說:“你回去了,校服別全洗了,先留一套穿着,紀律部每天都要檢查的,不穿被抓了要通報批評,老班知道了要發火。”
宋祁于跨上包:“行。”
“明天見。”
“嗯。”
組裏住校生多,宋祁于是唯一的走讀生。附中到了高三才要求全員上晚自習,高一高二的走讀生放學了就可以回家了。
李卓恺他們走出教室,遇上宋祁于了,随口一說:“你親戚來接你嗎?”
宋祁于懶散說:“不知道。”
“要不要去食堂吃飯?你可以自願留下上晚自習。”
大部分學生都會留下,一般下了自習才走。宋祁于是新來的,李卓恺怕她不知道。
宋祁于不想留着,到點就走了,極其潇灑。
李卓恺慨嘆,羨慕走讀生就是自由,不像他們這些住校的,成天到晚跟坐牢一樣。
與昨天不同,黎洛沒到附中接人。
默認宋祁于會留下上晚自習,等九點半了才從研究所趕到學校,結果一去就撲了個空。
宋祁于也是,回來了都不告訴大人,等黎洛問起了才說:“沒讓你去接我。”
簡直沒心沒肺,完全不懂事。
黎洛問:“為什麽不上晚自習?”
宋祁于輕描淡寫:“學校沒要求。”
“劉老師沒跟你說?”
“忘了。”
黎洛有些頭疼:“你們班上要求必須上早晚自習,九
點半以後才能離校。”
這和班裏同學的說法大相徑庭,但不矛盾。
“自願”有着極為寬泛的含義,解讀不同,相應的規矩也不同。高二(1)班的其他學生們确實都是自願留下上自習,衆家長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多學點知識,唯恐落後,于是都不會提前接走學生。宋祁于是唯一一個不開化的,融入不了大環境,沒把校規理解透徹。
黎洛說:“今晚劉老師打電話給我了,到處找你。”
宋祁于淡聲道:“我不知道。”
“明天記得上自習,不要早退。”
“……”
高強度工作了一天,黎洛身心疲憊,沒心思說教太多,提醒兩句就差不多了,不會過分責備。
宋祁于也懶得再聽,上樓先把洗完的校服晾陽臺,晚一點再下樓看書。
在外面還沒吃完飯,坐着歇幾分鐘,黎洛起身煮夜宵填肚子。下鍋兩份才買的雲吞,一份分給宋祁于。
宋祁于不要,沒胃口。
黎洛先吃:“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別太挑食了。”
“我不餓。”
“晚點就餓了。”
宋祁于筷子都不拿,真不吃。
沒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動,黎洛顧不了這些,不多時到桌子那邊坐着,一邊看電腦一邊說:“吃完把碗放那兒就行,晚點我來洗。”
宋祁于薄唇緊抿,和黎洛不在一個頻道上。
不喜歡被這麽對待,有些排斥黎洛的好,宋祁于擰巴,不太能接受這般方式。黎洛總是以長輩的姿态自居,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基于這個前提,可宋祁于不認她,沒把她當成那樣的角色。
只有宋老太才能是親人,黎洛絕對算不上。
宋祁于不爽利,堪比捂不熱的石頭。
手上的活兒催得緊,黎洛沒多餘的心力顧着這塊石頭,吃兩口就搗鼓電腦去了。
宋祁于靠着沙發翻書,面容一本正經。
敲擊鍵盤的聲音一陣一陣,不吵,但也不是完全聽不見。慢慢掀起眼皮子,宋祁于看了桌子那裏兩下,突然覺得煩躁。沒多久,硬逼着自己收起視線,她專心學習,一頁一頁地翻看面前的書本。
黎洛抽空往這邊瞅看,無心望過來。
宋祁于的手停頓,不知是在想題還是怎麽,半晌後才恢複如常,繼續往下翻書。
要補的功課一大堆,短時間內看不完。
兩邊都有要做的,互不打擾。
宋祁于認真,沉心做題。
不知何時,黎洛緩步走近,撿起一張毛毯披到她背後。她條件反射性抗拒,擡手就要推開。
黎洛卻先行摁住她左肩,不容拒絕:“蓋着,夜裏冷。”
女人身上的淺香又一次襲來,落到宋祁于鼻尖,一絲絲直往心口侵占。宋祁于僵直腰背,很不習慣:“讓開,離遠點。”
黎洛不讓,揉一把她的腦袋,低低嗯了下,溫聲說:“行了,別那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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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