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是我

第9章 是我

你摸過蟒蛇嗎?

你處理過鱿魚須嗎?

你有被吸盤吸過手指又瞬間松開的經歷嗎?

如果都沒有,那麽建議你試試。當然,嘗試的前提是确保入手和入嘴的東西沒有任何威脅。

但溫尋顯然做不到這樣的防範。

因為他已經手快于腦地牢牢抓住了那個一直在他家裏“搗亂”的玩意兒。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幾根手指和掌心先是被什麽給重重地吸了一口。

有一種刺撓撓的癢意。

但轉眼那些吸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滑膩又軟彈的奇妙觸感。

有什麽飽滿的,緊實的,非常具有分量的東西被他握在手中。

同時這東西也很柔軟,軟到似乎溫尋指腹往裏一捏就能按出一個印,而當他輕輕松開些力道,那東西又立馬彈了回來,緊緊貼着他的指尖皮膚。

更重要的是。

它是活的。

還在他的手中扭動着,似乎妄圖掙脫溜走。

溫尋覺得自己按道理應該松開手裏這詭異出現的奇怪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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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心裏竟然下意識沒有什麽驚恐害怕的感覺。

只是覺得一顆石頭落了地。

——果然,他沒有因為車禍壞了腦子。

他家裏的确進了“東西”。

而現在,比起害怕,他更想搞清楚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

畢竟現如今,他已經明确地知道對方有實體,可觸摸了。

雖然看不見是什麽,但只要物理形态存在,那麽就能夠被消滅——這是溫尋心中給出的第一判斷。

而第二判斷,則需要進一步他探查了。

于是溫尋順着手中生物扭動的弧度,溫尋開始用指尖摸索勾勒着掌下物的模樣。

他一寸一寸地觸及手指所能碰到的體表,用指腹一點一點描摹,試圖在腦海裏描繪出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麽。

可是失去視覺的他,對于事物的整體感知并沒有那麽容易。

似軟非軟。

似硬非硬。

他只能察覺到這東西有的地方似乎堪比樹幹般粗壯,有的部位卻又仿佛草莖一般細柔。

滑膩,柔韌,溫尋感覺自己的手陷入了一片古怪的軟肉中。

而手下的東西很滑,很大,還在不停掙紮,稍不注意就能從他手中溜走。

溫尋幹脆蹲了下來,用兩只手将那被他逮住的東西圈在了手臂與身體之間。

仿若環抱。

這樣總跑不掉了吧?

溫尋在心裏想。

果不其然,他這麽一做,倒是的确把這個不停扭動的家夥給制住了。

溫尋能感覺到懷裏的生物掙紮的幅度變輕,變弱,漸漸安靜下來老實地被他圈在手臂裏。

但那生物的體積……卻好似随着它的安靜而越發脹大。

溫尋察覺自己手臂內側和胸口的肌膚好像被那東西膨脹的軀幹給頂住了。

撐得滿滿當當。

溫尋有些不解地想——

這家夥除了出現得悄無聲息,還能收放自如?

可還沒有等他琢磨摸索出來這變化的原理,他就聽到懷裏鼓脹變大的東西突然傳來“噗嗞”一聲。

像是突然催熟了一只果子,有漿汁從果肉裏迸濺出來。

溫尋猝不及防被淋了滿頭的水液。

“唔?!”

雖然失明了,有異物襲來的感覺還是令溫尋下意識閉上眼皺起眉。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可能吓到對方了。

第二反應才是思考噴向他的液體會不會具備侵蝕或毒性。

作為養過魚的人,溫尋知道有的魚類在受到驚吓時會通過噴水威懾敵人,有的甚至會釋放神經毒素麻痹對手,達到逃離或者捕食的目的。

他不知道他現在面臨的是哪一種,只能擡起袖口試圖将額頭濺到的液體先擦掉。

但被他捉住的東西比他先一步動了。

有什麽從溫尋指間掠過,下一瞬,他就感覺頭頂落下了什麽。

仿佛有一只柔軟的刷子刷過他濕潤的發絲,貼着他的頭頂快速地掃動。

沒一會兒,溫尋就感覺頭發恢複了幹燥。連額梢上的幾滴水珠也被那東西盡數吸走了。

“額……謝謝?”

溫尋小心翼翼地對這面前說了一聲。

殊不知,他手裏捧着的生物,此時也正小心翼翼地豎起身子打量着他。

似乎生怕他因此而生氣。

面面相對的一人一“物”目前的腦回路顯然不在同一頻道上。

溫尋并沒有生氣,他只是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他在想,按道理對方能夠在他家“隐藏”那麽久,現如今也可以同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跑掉的。

而事實也證明,這家夥就算被他禁锢住也有辦法脫身。就像剛才跑到他頭上那樣。

可溫尋發現對方好像并沒有真的想跑的意思。

至少他頭頂的小東西在吸完水之後,又順着他的肩膀和胳膊,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而他手中原本握着的粗長物體并沒有消失,和回來的小東西似乎又接續在了一起。

像是能斷肢重生似的。

“你難道……是條蛇嗎?”

噴了水之後的東西摸起來比剛才小了許多,細細長長的。而手上的觸感和斷肢的特性令溫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蛇這種生物。

但溫尋轉眼就否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

他能感受到手下軀體的形狀并不像蛇那樣均勻的長條分布。

反倒像——

“或者是泥鳅?”

他腦海裏冒出另一個猜測。

這種一端粗一端細還能到處鑽的靈活生物,倒很像他小時候見過的泥鳅。

只不過……泥鳅會有這麽大的體型嗎?懷中的生物一端比他的手臂還粗壯,另一端則還能延伸收束成能夠卷在他指節上細細的尖兒。

他可從沒見過如此碩大的泥鳅。

只不過溫尋說完這話,感覺觸摸到的肢足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難不成還真是泥鳅成精了?”溫尋玩笑般地說道。

有什麽圈住了他的小手指關節,像是不滿似的拽了拽。

溫尋有些新奇地睜大了眼。

盡管看不見,他還是将臉朝着自己的手湊近了些,然後安撫似的地摸了摸對方光滑的表皮,“我開玩笑呢。”

感受到小指節的力度松了下來,溫尋才繼續手中的探索。

等到溫尋順着對方軀幹的弧度,一點點從頭到尾摸尋到了它前端最為細長的尖兒時,他漸漸在心中勾勒出了一種極具代表性的特征——

那是兩列圓圓的,整齊地排成列的盤狀結構。

有了猜測,溫尋的手重新反向摸回到粗長的那一端,發現那裏似乎的确還有幾條須狀帶盤的東西,只比不過他懷裏這根的粗長。

這令溫尋不得發出有些疑惑的呢喃。

“所以是一條……章魚?”還是只發育不良的章魚?

為什麽他沒摸到頭冠?

溫尋歪着頭,臉上的表情迷茫不已。

而他并沒有注意到,當自己将手中的生物碰到自己面前仔細摸索時,自己胸口上挂着的那條挂墜似乎像磁鐵被吸住了似的,一點點從領口浮了起來。

堪堪就要與那生物粗長的觸足貼在一起。

溫尋還在繼續探索。

且不論為什麽一種明顯只應當存活在海洋中的軟體動物會出現在他家,至少溫尋不認為正常的“章魚”能聽懂人類講話。

但他面前這只顯然“不正常”。

因為下一秒溫尋的掌心就感覺到了一股撞擊。

像是手中的生物再度在不滿他的發言。

“額,不是章魚嗎?”

溫尋連忙換了個猜測,“那就是……鱿魚?”

鱿魚也是頭足綱腕目屬的。

與此同時,溫尋在腦海中不可避免地回憶起自己最近能夠和這類生物打交道的途徑。畢竟不管什麽生物,出現在他家中總是有緣由的。

而因此,一個讓人有些不可置信、卻又好似在邏輯之中的答案随着記憶從他鬧鐘冒了出來。

“你——不會是上回我外賣……買到的鱿魚吧?”

他手指捏了捏掌中軟趴趴的粗長生物,有些磕巴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好像還吃了幾根你的……”須。

啪嗒!

溫尋的手背忽然一疼。

他腦海裏不知怎麽地,忽然浮現出一只長着觸手的奇怪生物正氣鼓鼓甩尾的模樣。

好吧,估計他又猜錯了。

溫尋好脾氣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我不胡亂猜了。”

一直保持蹲抱的姿勢有些累,溫尋幹脆坐在了廚房地板上。

然後将懷裏不輕的家夥托在了腿間。

他睜着雙眼,用黑淩幹淨卻沒有光澤的眼睛直視着面前的生物,用帶着試探的輕柔口吻問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狹長的廚房空間裏,一個清瘦的青年席地而坐。

他有一張稱得上好看的臉,嘴角似乎天生帶笑,微微朝上勾起。只是他的臉色比之常人卻蒼白了許多,且一雙眼睛如墨般漆黑,被蒼白的臉襯托着,更顯得幽深若淵海。

這樣的反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詭異。

至少正常人看到他這副專注盯着自己的樣子,怕是會駭得後退幾步,然後下意識避開那雙似乎反射不了任何光亮的眼睛。

但青年此刻面前的并不是什麽正常人,甚至不是一個人類。

他正捧着一只觸手。

準确地說,是一只擁有好幾條觸手的生物。

那生物的主體不知道是什麽,此時它在青年面前的模樣倒是比青年本身詭異得更加過分。

像一株巨大卻又發育不良的佛手柑,其中一只根長莖茂,長得大而壯,另幾只則蔫巴巴地縮在一旁,看起來都快被那只大的根部吸收了。

只是當青年用手指輕輕撫摸它的時候,所有的根莖都直起了軀體,它們的頂端更是忍不住地朝着溫尋指尖的方向貼去。

若不是最大的那一根抽了其他根須好幾下,溫尋的手怕是都沒有空隙再繼續探尋。

直到溫尋問話,它才稍微安靜了下來。

其他的觸足乖乖地蜷縮在溫尋的手掌上,而那只最粗長、最活躍、也是最黏溫尋的觸手,則将自己的軀體慢慢豎起,朝着溫尋面龐的方向貼去。

【尋尋。是我啊。】

它将腕柄輕輕地貼在了溫尋的臉頰上,吸盤微微收縮,發出人類無法聽到的委屈聲音。

作者有話說:

觸手日記⑨

~尋尋摸得我好**!

~不是泥鳅!

~不是章魚!

~不是鱿魚!

~尋尋還是沒認出我嗚嗚嗚QAQ

----

觸手圖鑒(節選)

該生物觸手數量較多,大小不一,超過章魚屬的八腕足及烏賊屬的十腕足,具體數量因難以觀測而尚未确定。而其吸盤中似有角質環或勾狀結構,并非無柄肉柱,更偏向烏賊屬的吸盤特性。

初步觀察該生物體型與儲水量成正相關,其觸手數量與肢幹能量儲備成正相關。

該生物能夠在一定程度下脫水和斷肢維生,具體原理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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