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教練~~!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在草地上騎馬啊?”

小白今天在室內訓練場練了一天基本動作,連小馬駒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教練對他耳提面命不停叮囑,要他收緊核心。可核心是什麽小白一知半解,也沒興趣知道, 只象征性地用力收腹。若不是怕不好好上課叭叭會生氣, 還會跟父親吵架, 他早就不幹了。但這會兒,平衡深蹲做得十分認真,只是嘴上抗議。

教練哪有決定權,他僅照章辦事,訓練內容步驟都是餘淵定好的, 尴尬地呵呵笑兩聲,哄道:“練好了核心才好上馬,乖,再堅持一會兒就結束了。”

小白保持着動作,額頭汗滴滑落, “可是,第一天你讓我騎馬的時候也沒練這個呀。”

“那能一樣嗎, 那是我牽着讓你玩兒!”教練就沒見過話這麽多的小孩, 小白也是他帶過年齡最小的一個, 一時拿不準是不是訓練程度太過嚴苛。他看了眼時間, 離下課沒多久了, 心下一動,“你想騎馬?”

小白兩眼放光,不住點頭:“嗯嗯嗯, 我想我的好朋友了。”所有的課程中也就馬術課最有意思了,結果上了半天課連馬毛都沒摸到, 能不想嘛。

教練一揮手:“行了,甭練了,走吧,教練帶你騎馬。”

小白收了力,一躍而起,歡呼:“耶~!”

教練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誇道:“小家夥,體力不錯嘛,練了一天還有勁兒蹦跶呢。”

那日小白騎過的小馬駒被助教牽了出來。

陽光下,厚而密的黑棕色鬃毛柔順富有光澤,骨骼細四肢長,頸部肌肉呈長條狀隆起,這是一匹頂級純血馬。

但再頂級在小白這裏也逃不脫萬年起名定律———

“我想自己騎小棕。教練你牽着走得實在太慢了。”小白剛被教練抱上馬鞍,迫不及待牽起缰繩。

“當然不可以!”教練吓都吓死了,本能拉住馬頭上的銜鐵,“早呢,不會走怎麽跑?耐心點,再練差不多一星期就讓你自己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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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就是整整七天以後,小白不高興等,頓時失了大半興致,肩膀塌下來,整個背弓着,“那也太無聊了,你牽着走跟一歲小孩坐搖搖車有什麽區別!”

教練被他逗笑:“你以為自己多大啊?還瞧不上一歲小孩了?”

教練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瞧不上一歲小孩的學員,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月大吧…………

“父親!”小白大呼一聲,指着右方,“你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生氣!”

教練一驚,下意識扭過頭朝他指的方向看。小白見機兩腿夾緊馬腹,腳後跟用力一踢。

馬駒嘶鳴一聲,高高仰起頭,掙脫教練的控制,邁開腿朝前狂奔出去。

助教雖在一旁防備着,可人哪能擋得住馬,等教練反應過來也為時已晚。

電光火石間有道暗色身影閃過,飛身上馬收隴缰繩,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馬速即刻慢下來。

小白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出是誰,仍處在高速飛奔的亢奮情緒中,大聲催促:“父親!再快一點。”

缰繩一把勒住,馬頭在空中晃了晃,緩速止步。餘淵曲起手指彈了下兒子後腦勺,雖收着力但也不輕,沉聲道:“下去。”

小白吃痛地擡手捂住腦袋,瞪着眼睛轉過頭,看到父親陰沉着臉,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眼尾很識相地垂下,不敢再對視了。

後面教練和助教追上前,雙雙臉色煞白。

教練腿都吓軟了,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接小白下馬,屏息等候責罰。

小白一落地,扭頭就想逃,在廣闊的綠茵草坪上搜索錢忠身影,覺得自己得趕快回家去才安全。

小短腿沒邁出兩步,被餘淵一聲喝住:“給我站住!”

餘淵利落下馬缰繩丢給教練,走到兒子前面,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将臉擡起來,“知不知道哪裏錯了?”

小白從未被這麽兇過,下巴用力掙了掙卻被箍得更緊,生疼,眼淚瞬間湧出卻倔強地憋着,嘴硬:“不知道。”

餘淵眼睛微眯了下,松開手,“以後你不會再見到它。”偏過臉對教練和助教說:“立刻把馬送走,你們明天也不用來了。”

如果前一句小白還沒聽懂這個它是指什麽,那後一句也夠他領悟意思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小馬駒,朋友要被送走了,想到這裏,小白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餘淵腳邊,抱住他的腿:“父親,我知道錯了,別把馬送走。”

餘淵絲毫不為兒子的哭聲和歉意所動,語氣不善地兇道,“現在才知道,晚了。”

錢忠收到羅阿姨線報,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局面已無法挽回,在一旁眼睜睜看着,縱然心疼也使不上力,徒勞地勸:“他知道錯了,他還小,以後肯定不會再犯,您就原諒他一次吧。”

“這次不得到教訓,以後只會有更大的教訓等着他。”餘淵眉頭緊緊蹙着,一把将兒子拽了起來,“打破花瓶,弄壞望遠鏡可以修,如果不能修該如何?你自己摔了碰了還有補救措施,有沒有想過馬呢,有沒有想過萬一撞到人呢。”

繼而擡手示意教練把小白帶走,“阿忠你帶他看着馬離開,晚飯也不用給他吃,讓他去把馬廄刷了,幾點刷完幾點送他回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錢忠心軟歸心軟,但先生的話還是要照着辦,更知道這也是為了小白好。但架不住一大群人幫不上忙,也要跟着幹着急,馬場邊上站了一排。

運馬的車來了,小馬駒被牽上斜坡踏板,像是有所感應般,掉轉頭沖路邊揚了揚脖子,低鳴一聲。

小白哭累了安靜地任教練抱着,眼眶和鼻尖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錢忠于心不忍連忙擡手,溫熱的掌心覆在他眼睛上,不想他親眼看到太傷心。

黑暗中小白一閉眼,眼淚無聲地滾落,看沒看到最後一幕都會在心裏記一輩子。

送走馬,刷馬廄是說什麽也不會讓小白刷,教訓夠深刻了。晚飯不能給他吃,又沒說點心零食不能吃,錢忠命人在馬場外支了個小野餐桌,羅阿姨擺出水果蛋糕和牛奶,其餘大人們在馬廄裏刷地熱火朝天。

小白下巴無精打采地墊在桌面上,對一切食物提不起興趣。

錢忠拿起一個杯子蛋糕,細聲細語道:“這個小蛋糕看起來就好吃,奶油上還有甜甜的草莓,要不要吃?”

小白木讷地搖頭,“不吃。”

錢忠剝開一顆芒果:“這個芒果長這麽黃這麽甜容易嗎,你可憐可憐它,賞臉咬一口呗。”

小白茫然地搖頭:“不咬。”

錢忠深深嘆了口氣,“那你想回去嗎?”

兩小時前錢忠有跟蘇陽溝通過這邊的情況。當然,美化修飾了一定要小白看着馬被送走那一段,蘇陽表示支持和理解,剛好他手頭的工作也沒做完,很爽快達成晚點回家的共識。

小白發散的目光終于得以聚焦,坐起身乖巧點頭,但沒兩下又垂首,“父親說不刷完馬廄不能回家。”

錢忠不得不佩服先生的教餘方式有效,又一邊情不自禁心疼小家夥,“沒關系,有什麽事阿忠頂着。”

小白恢複了一點生機,重重點頭,“嗯,我想叭叭了。”

錢忠送小白回去時,羅阿姨把提前溫在蒸籠裏的晚餐打包好一同帶上,還有蘇陽那份。

蘇陽謝絕了耿樂一起吃晚餐的提議,匆忙趕往回趕,晚了十幾分鐘,小白在安全椅上已經睡着了。

錢忠幫忙開車門,蘇陽輕手輕腳解開安全帶,把兒子抱出來,輕聲問:“今天哭得很厲害嗎,累成這樣。”

倒不是反對和質問,就是太了解這小東西了,一般程度的活動根本不會讓他累成這樣。

錢忠無聲地點點頭帶上車門,瞥到眼蘇陽手上提的電腦包,是他配套買的,心裏積郁散了些,而後擡了擡手中的打包餐盒,小聲說:“小家夥還沒吃飯,給你也帶了一份。”

“謝謝,剛好沒吃飯。”

“不用客氣,如果你喜歡,羅阿姨會很開心,恨不得天天給你做。電腦包我幫你提。”錢忠從蘇陽手裏接過電腦包,跟他并排走着,雖然來過這裏多次,但每次止步小區大門,還是第一次進來。

錢忠不動聲色觀察周圍環境,夾道兩側停放車輛毫無章法,想必物業管理混亂,安全有隐患。設施陳舊樓間距密,必然隔音也好不到哪去。

他思索一路直到送父子二人至門口,駐足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蘇陽邀請他進屋坐坐,錢忠幫他把電腦包放在玄關壁櫃上,擺手拒絕,很可愛地聳肩,“還要回去複命,下次一定。”

他這麽說,還真一回榕園就在客廳看到了餘淵,架着眼鏡,手裏拿着本厚厚的書。

錢忠抿着唇防止笑意太明顯,“小東西刷馬廄刷得太慢了,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餘淵眼皮也不擡,輕哼一聲,“是他刷得馬廄就怪了。”

錢忠明目張膽笑出來,“知道先生心疼小少爺,才讓我留下的,不然直接先把我趕走。”

指腹翻過一頁,餘淵不置可否:“哭得兇麽?”

錢忠張嘴就編:“兇,兇的不得了,氣都快喘不上了,哭着喊着說以後再也不要來榕園了,再也不要見父親了。 ”

餘淵‘啪’一聲合攏書,往茶幾上一丢,擡起頭,“我看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錢忠斂起笑意,言歸正傳,“雖然大家都跟着心疼,但希望小家夥能記住教訓,也值了。挺乖的,後來我們給他東西都不敢吃一口。”

餘淵架起二郎腿:“那邊有沒有說什麽?”

錢忠當然知道指的是蘇陽,忙回:“沒有,小蘇其實早就跟我提過說不能太寵,必要時管教。”頓了頓,“對了…………”

餘淵用眼刀掃他,“說話一次說完。”

“都說了年齡大了,您多擔待。”錢忠哈哈笑兩聲,“小蘇現在住的那個小區我看着不大合适,不如讓他們搬去市區那套公寓吧?”

“你以為是我不讓嗎。”

錢忠賣關子:“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說服他…………”

餘淵放下二郎腿傾身去倒茶,不接招,一副愛說不說,不說你憋着的樣子。

“…………”錢忠敗,敗得徹底,只好主動請纓,“明天我就去找小蘇,您就等着給我封賞吧。”

餘淵呷了口茶,“可以,你去辦。要什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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