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下午三點光景, 稀薄陽光斜射進走廊,他們旁若無人地牽手離開。如果沒有眼下這件亂七八糟的事影響心情,就這麽在校園逛逛也不錯。

兩人很有默契,都沒說話, 直到上了車, 餘淵降下隔開駕駛室的擋板。他沒有急切地直接問, 安靜等着蘇陽準備好了自己說。

牽着的手沒有分開,蘇陽自然地側靠進餘淵頸窩,“突然有點累。”

雖然有了底牌,沒昨晚那麽心虛了,但話到嘴邊他依然猶豫不決。區別于之前對耿樂的坦白, 眼下明明是更親密更信賴的關系,反倒變得處處小心翼翼。他終于能體會,什麽叫越珍重,越謹小慎微。

餘淵調整暖氣出風口,而後說:“那休息會兒, 到了叫你。”

訓練有素的Max開車很穩,車廂內靜谧。蘇陽閉上眼睛, 鼻尖萦繞着熟悉的淡淡沉香尾調, 心緒也跟着逐漸安穩下來。

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一路, 蘇陽想了很多, 他不敢預想好的結局, 從小到大都習慣于将一切期望降到最低,因為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他做好最壞打算,這樣無論什麽結果都會是更好的結果, 也就更容易接受。

半夢半醒間,轎車緩停在酒店正門前, 蘇陽被餘淵柔聲喚醒。

門童主動上前為他們開車門。

蘇陽從車上跨下來,轉頭對晚一步下車的餘淵說:“突然想喝酒。幫我拿點冰塊上來,可以嗎?”

要點冰塊這樣的小事無需親自去,無論是聯系前臺還是叫客房服務,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餘淵沒有遲疑,順着他的意思“嗯”了一聲,佯裝若無其事地遞出房卡,“那你先回房間,我順便打兩通工作電話。”

“好。待會兒見。”蘇陽接過房卡,已經有禮賓替他按開電梯。

轎廂锃光瓦亮,映出他面無表情的臉,身上還是那套為頒獎儀式準備的正裝禮服,沒有系領帶。

“嘀”———蘇陽用房卡刷開門,一邊單手解襯衫紐扣,脫下西裝外套随手丢在沙發上,走進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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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是兩通工作電話的合理時間,餘淵從小宴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往電梯口走。點好的小食和冰塊已經先他一步送到套房門口,私人管家遵照他的指示,只是在門外安靜等候,見他來了,才恭敬地躬身退下。

他按下門鈴,過了好一會兒,蘇陽才姍姍而來,帶着一身浴室潮氣。

門打開的瞬間,餘淵有心打趣的一句:“先生,您的客房服務。”尾音倉促止住。

蘇陽剛洗完澡,穿一件淺香槟色睡袍,綁帶松垮地系在腰間,深V衣領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膚,頭發來不及吹還濕着。

他使壞地笑,故意倚着門不讓人進來,“不愧是奢牌酒店,客房服務生都這麽帥,可我付不起小費,怎麽辦?”

即便這層沒有其他住客,更不會有其他樓層客人誤闖的可能,餘淵眼下也只想快點關上門,幫他攏了攏領口,“付不起小費還敢指使人?”他說着把托盤往蘇陽手中一放,強勢轉過他的肩,攬着往房間裏帶,反手推上門。

房間裏沒有開頂燈,這個點的自然光線已不足以用作日常照明。餘淵正要去按開關,被蘇陽制止,“別開燈。”

兩人在起居室的休閑沙發上坐下來,肩并着肩,腿挨着腿。

餘淵揉了一下他半濕的頭發,關切道:“先去把頭發吹幹。”

“不用。”蘇陽手指插進黑發向後梳了下,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

前兩天沒機會喝的麥卡倫終于派上用場。透明到有些晶瑩的大冰塊丢進敞口杯中,琥珀色液體順着冰壁倒入。

頃刻間,濃郁果香混着一點點泥煤煙熏風味撲鼻。淺底的一杯,蘇陽仰頭一飲而盡,倒第二杯時,被餘淵拉住手臂。

他回轉過臉,随意地開了句玩笑:“怎麽?舍不得讓我喝啊?”

餘淵松了手,叉起一片火腿塞進他口中,打直球:“不是舍不得酒,是舍不得你這麽喝。”

蘇陽心裏很受用,但繼續倒酒的動作也沒停,“放心,我酒量練得不錯,之前那個度假村項目,喝了快一瓶白酒才簽下。”

餘淵當然有印象,那是他們關系降至冰點的一周,蘇陽頻頻應酬不回家吃飯,幾次深夜帶着滿身酒氣歸來。他本能地心疼,“以後不要這樣了。”

誰知蘇陽抿着唇輕淺一笑,“這才哪到哪,喝一瓶酒就能簽下單子能稱得上幸運了。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心疼。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初二考上當地一所重點高中提前招後,才被養父母領養。”停了片刻,換上有點自嘲的語氣,“本以為終于有了家,可一天夜裏聽到他們對話,領養我只是因為我成績好性格軟,作為他們養老投資的備選項。後來如他們所願,考上很好的大學,大二開始自力更生,我拼命賺錢回報他們,直到車禍發生。”

靜了靜,蘇陽又仰頭喝光杯裏的酒。冰塊融化縮小許多,摻了冰水的麥卡倫口感柔和,更好入口了。

餘淵安靜聽着,體會着這些已經被粉飾過的溫和詞彙下,究竟是怎樣的生活,心揪成一團。

“我知道你調查過我,應該清楚跟以上所說經歷完全對不上,這也是我要說的其中一個重點。”水晶杯擱回茶幾上發出清脆碰撞聲,蘇陽一瞬不瞬地盯着杯子,繼續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總之,我不是你調查的蘇陽,我是頂着這個身份的陌生人。”

蘇陽的語調由高轉低,眸光也随之黯淡下來,他一口氣說完了這麽一大段話,期間甚至不敢看餘淵一眼,忐忑等待着和盤托出後的結果。

他擡手去倒第三杯酒,被餘淵一把按下,這次是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別喝了,緩一緩。其實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有所懷疑,你說話的措辭,應對突發事件的反應,很多細節都不符合。大致确定是在那次展會,你幫我們救場。還記得那碗馄饨嗎,放了辣椒。”

比預想最好的結果還要好,蘇陽這才敢看他,“辣椒?”

餘淵提醒他:“你對辣椒不過敏。所以,你的另一個重點是什麽?”

視線匆忙挪開,蘇陽緊張地脊背繃直,被按住的手臂往回縮了下,“再喝一杯,就告訴你。”

後半段冰塊融化速度很快,酒杯中此刻只有小半杯水,蘇陽順手倒進不鏽鋼冰桶。這次是純飲的一杯,熱辣液體滑過舌喉,流入胃裏,四肢百骸湧上暖意。心裏那個瘋狂的念頭再次一閃而過。

他難得主動地跨坐在餘淵腿上,熱情得有些過了頭。還未等人有所反應,低頭就是一吻,毫無章法更談不上有任何技巧,甚至可以說帶着點笨拙和生澀。

他左手虛虛攬着餘淵的脖頸,抵在胸口處的右手隔着薄薄的襯衫面料不斷下滑,很快停在皮帶扣上,不管不顧地摸索了半天,卻沒解掉。

最終被餘淵一把緊緊按住,不能動彈。

酒量好在這種時候也不是什麽好事,一杯純飲威士忌只夠這幾秒鐘的勇氣,心頭泛上後知後覺的羞恥感。

蘇陽一秒破功,頭深深埋進餘淵懷裏,沒臉見人了,卻有臉把氣撒在皮帶上,“這什麽皮帶!”就不能配合一下?是被焊住的嗎???

餘淵緩了緩,調整了下相擁的姿勢,才得以垂首看到懷裏蘇陽整個人蜷縮着,頸椎彎出一節節極具張力的性感弧線。

他安撫地一下下順他的背,終于忍不住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整張臉埋進懷裏的聲音聽起來略帶甕聲甕氣,蘇陽如此說着:“沙發靠背上那件外套,口袋裏有個信封,你自己拿出來看。”

很小的一張雙人沙發,餘淵本就手腳修長,稍微擡手側了下身就撈到了,信封拿在手裏繞過蘇陽身後,剛拿出來掃了一眼,懷裏的人就反悔了。

蘇陽雖然清楚照片上的人并非自己,仍舊有些不自在,直起身擋住他的視線,“算了,還是別看了,反正也不是我。”

照片盲塞回信封丢到茶幾上,因為用力滑出邊界,‘啪’地掉在地板上。

餘淵在短短兩秒鐘裏,整理清楚了蘇陽的邏輯鏈,把人穩穩抱離自己一點,恰好可以面對面的合适距離,“自己技術不行,倒是愛生氣。”

“你什麽意思?”這下真把人惹急了,蘇陽瞪起眼睛,擡腳就要起身。

餘淵只輕輕一拽,他就重新跌坐了下來。

他用指腹重重壓上蘇陽剛喝了威士忌而有些瑩潤的唇瓣,不斷來回摩挲着,臨摹他好看的唇形,“教你的意思。”

話音未落就吻了下來,頂開他的唇齒,用力吮吸着他的舌尖。

蘇陽有些自暴自棄地想,明明一樣的動作,怎麽換了發起人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了?下一秒,再顧不上胡思亂想。

溫熱的觸感下移,從下颚持續向下,繼而含住了他不斷輕顫的喉結,渾身就像過着電,全身血液直沖往同一個地方,緊繃着僵硬着挺立着。

蘇陽瞬間眼神也由清明變得迷離,一句話破碎在唇邊,是斷斷續續、磕磕絆絆的一聲,“……這裏……不行,我……要回卧室。”

吻停了,到處點火的手也停了,餘淵氣喘籲籲着擡起頭,故意逗他:“回卧室幹什麽?”

臉比喝醉了還紅,眼尾也緋紅,渾身酥癢難耐,心一橫,他說:“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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