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雨過後，空氣裏還有這泥土的氣味。

剛剛這個地方死了一個人，如果不是林夜星看到了過程，在大家面前呈現的，就是街上所有的車輛和行人全部消失。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看見了這樣的畫面，恐怕會以為自己瘋了。

張雪林還不清楚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一張粗犷的臉上有着跟年齡不匹配的茫然，道：“我剛剛是見鬼了嗎？”

Julia跟他一樣，很不能理解現在的情況。

宮喜句嘆了口氣，道：“現在是瞞不下去了。”

沈淩蔚安慰完了林夜星，問道：“那，還要去吃自助餐嗎？”

宮喜句小聲說了一句：“這個地方的交警恐怕很多人都見過，我猜市中心應該沒多少人了。”

沈淩蔚頓了頓，沒說話。

秦雪琳在後邊小聲說：“其實，有沒有人都差不多吧，因為就算是有，他們也已經跟我們沒有什麽關系了。”

宮喜句嘆了口氣：“說是這樣說，但是人在這裏，總比看不見的好，總有個心理安慰。”

張雪林跟Julia在後面不知道叨叨些什麽，宮喜句問了一句： “你們現在還去吃自助餐嗎？”

張雪林看起來要比較樂觀一些，道：“吃啊，怎麽不吃。”

Julia想了想，也點點頭：“吃吧，我餓了。”

林夜星怔了一會兒，也道：“吃。”

一行人繼續開車前往美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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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沒有人跟張雪林解釋，張雪林滿肚子的疑惑也只能往肚子裏吞。

宮喜句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心想若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肯定要自殺。

但是問題是，除了自己外，直到剛剛的那個警察，才第八個人。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還是四個人活着。

如果他們是在市中心，那麽忽然消失了這麽多人，他們還能堅持到遇見這些人嗎？

沈淩蔚明顯也是想到了這個問題，她看向後面的秦雪琳，本來想說些什麽，但是考慮到張雪林還什麽都不知道，于是閉了嘴。

到了美食城，人漸漸多了起來。

張雪林把車停在外邊，看到人總算是松了口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

沈淩蔚從他車上下來，看着路上的行人，心想壞了。

果然，張雪林一下車，看到一個個落雞湯般的人，奇怪道：“這剛剛是發洪水了啊？”

秦雪琳連忙解釋道：“估計是沒帶傘吧。”

車上的人全部下來了，宮喜句道：“走吧，小孩兒帶路。”

林夜星似乎沒有出來的時候那麽興奮了，恹恹地走在前邊。

沈淩蔚也低着頭不說話，宮喜句沒人說話，只好跟張雪林說話。

“老張啊，你說，如果有一天，這個世界上只有十二個人了，包括你在內，你會怎麽做？”

聞言張雪林笑了：“那我豈不是賺大發了！那還當什麽小偷，老子要當土匪！”

宮喜句：“……”

宮喜句覺得，這個秘密還是一直瞞着好了。

但是到頂瞞多久，就看緣分了。

剩下的人只會越來越難找，而且說不定哪一天就自殺了。

像剛剛的那個警察，如果他們早來了一分鐘，估計也不出現那樣的事。

偏偏，還讓林夜星這個小孩兒看見了。

自助餐在美食城的四樓，一進去，Julia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松了口氣：“總算是看見人了。”

林夜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心不在焉的，上電梯的時候差點被門夾。

沈淩蔚拉了他一把，道：“你想什麽呢？”

林夜星吶吶道：“我在想，我對象會不會也消失了。我們以前來過這裏，但是不記得有沒有見過那個交警了。”

秦雪琳在一邊安慰他道：“別想了，或許沒有見過呢。”

Julia很好奇：“你有對象？”

張雪林也很好奇：“你對象為什麽會消失？我很好奇啊，剛剛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宮喜句沒跟Julia說過張雪林的事，他正擔心Julia會不會說出來，結果怕什麽還就來什麽。

Julia也奇怪道：“你不知道啊，好像是死了人的話，跟他有關系的人就會全部消失。”

張雪林瞪大了眼睛：“什麽？這是什麽規律？？？”

宮喜句撫額，覺得有些頭疼。

沈淩蔚看向宮喜句，那意思很明顯了，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去修補。

宮喜句剛要說話，秦雪琳忽然道：“诶，我好像看見熟人了。”

聞言，大家一起看向她，只見秦雪琳盯着前方，看着一個人的背影。

沈淩蔚看過去，只能看得到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秦雪琳已經小步跑過去了，跑到了那人的身邊才意識到這人已經不存在了，她愣在了原地。

張雪林還在疑惑：“愣在那裏幹嘛呢？”

宮喜句深深覺得把張雪林這個人帶出來就是一個錯誤。

秦雪琳一臉失落地回來了，沈淩蔚看了不知道說些什麽。

張雪林很奇怪：“難不成是前男友？”

宮喜句難得做了一回人：“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張雪林：“……”

沈淩蔚看着林夜星和秦雪琳，心道這下好了，倆人都失魂落魄的了。

Julia看着秦雪琳也嘆了口氣，道：“诶，你們有什麽好傷心的，我還不能回家了呢。”

大家看向她。

宮喜句随口問道：“沒有飛機嗎？”

Julia幽幽道：“飛機？你難道沒有關注過航班嗎，什麽交通工具都全部停掉了。”

宮喜句吃了一驚，拿出手機，點開訂票的APP，果然發現什麽都停掉了。

Julia一臉哀傷道：“我爹地和我媽咪原本是等着我回家，我妹妹要結婚了，結果，我現在是回也回不去了。”

宮喜句看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憐憫之意。

轉靈官連忙提醒他：“小宮啊，不要忘記，差點你就被強了啊！”

宮喜句連忙端正做人。

在Julia抒完情之後，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沈淩蔚張了張嘴，小聲道：“我一直，都想要證明我自己，我爸媽不認為我能成為一個畫家，他們每個人都很成功，所以一直非常不認可我，他們總認為我跟他們差得太遠了，也一直……覺得我是個廢物。”

宮喜句第一次從沈淩蔚嘴裏聽到這樣的話，不禁皺了皺眉。

沈淩蔚轉過身去，看着面前的按摩椅，有些愣神。

秦雪琳也小聲道：“我用了這麽多年，終于證明了自己，可是到頭來，我卻跟什麽都沒有得到一樣，我見不到我的家人，見不到我的粉絲，好朋友，在這裏，我什麽都沒有。”

張雪林在一邊小聲說了一句：“怎麽忽然傷感起來了。”

林夜星已經紅了眼眶：“我在學校裏就一直成績不好，到了這裏已經不用學習了，不用被老師罵了，不用每天寫作業了，可是我還是覺得好空虛，我好懷念上數學課啊……”

宮喜句看着依然在傻樂的林鳳和她懷裏沒有表情的小嬰兒，仰頭，不知道說些什麽。

他們這些人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問題，可是其實都是吧心裏的想法藏起來了，沒有說出來而已。

他們強撐着自己，一旦有人崩潰了，那麽大家都會受到影響。

就連宮喜句一直認為很冷漠的沈淩蔚，原來也會難過。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不知道幹些什麽，說些什麽。

這樣的無力感，他第一次體會到。

張雪林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也跟上了大家的隊伍：“我呢，從小的時候就一直被人欺負，家裏窮，吃的東西都是別人施舍的，長大以後就成了個混混，還是個特別美用的混混，每天過得跟過街老鼠一樣，直到被你們收留了，日子才好了一點。我這三十多年，就跟沒過是一樣的。”

宮喜句看着也傷感起來的第二個男人，覺得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幾個人顧自傷感了一會兒，沈淩蔚第一個恢複：“走吧，吃飯去吧。”

本來出來的時候開開心心的，結果進了餐廳之後，誰都提不起勁來。

林夜星吃了一點水果就不想吃了，秦雪琳也沒什麽心情，坐在位置上，有些低迷。

唯獨恢複得最好的張雪林和什麽都不知道的林鳳吃得最歡快。

Julia吃了一點之後，也撐着腦袋沒什麽勁。

她嘆了口氣，道：“見不到我的家人，又得不到我想要的男人，我可真失敗啊。”

宮喜句：“……”

沈淩蔚擡眼看了一眼宮喜句，宮喜句連忙看向別處。

吃得差不多了，宮喜句提議道：“要不然，去游樂園看看？”

聞言，原本低迷的林夜星一下子眼睛就亮了：“好啊！”

宮喜句心想，果然小孩兒就是煩惱少。

Julia也提起興趣了：“好啊，我也想去試試摩天輪！”

秦雪琳也笑了：“嘿嘿，我一直想玩海盜船，可是每次都不敢。”

只有張雪林吶吶道：“那什麽，那地方吃飯很貴吧？”

宮喜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