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趕回公司時，同事們已走了許多。比稿小分隊今天難得緩一口氣，也都跟着老鄭早早撤了，只剩下芳姐和組裏幾個準備雙十一的同事還坐在不遠處。

李宗耀幾人都還在肖鵬會議室裏。小水墊着腳走過去，輕聲敲了敲門，李宗耀回身看到是小水，急忙單獨走出來。

“不好意思，讓你特意跑一趟。”

“沒事，我剛好也在附近。”

李宗耀看她手裏提了一個超市用的那種大袋子，心想怎麽帶了這麽多。

小水跟着他回位子，看着他放平行李箱。李宗耀大大咧咧的，當着小水的面，直接就打開了。小水從袋子裏掏出兩盤棕色的皮帶，一個藍色的裝袖扣的盒子，然後就把塑料袋藏到自己身後。

李宗耀接過去的時候，很坦然，嘴裏還連聲說着謝謝。

眼看着他已經要關箱子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啊，還好沒讓他發現！小水心中慶幸還好自己隐藏的好，處理得當，沒有鬧出笑話來。

“這點東西，怎麽拿了那麽大個袋子？”李宗耀不解，那袋子看上去還裝着什麽似的。

“哦？沒什麽，沒什麽...”小水支支吾吾，手背在身後，死死攥着袋子。

本來李宗耀沒當回事，看她這副慌張的神情，反而引起了注意，家裏有什麽事了麽？她這麽一副別扭的樣子，明顯是瞞着他什麽。

“剛才家裏有什麽事嗎？”

“沒！沒事！”

“你明明就有事吧，都寫在臉上了啊...”李宗耀托着下巴蹲在箱子邊看着小水。

小水恨，恨自己藏不住事，偏偏老板還是個人精！沒轍，轉身跑了算了！這一轉身，被李宗耀從後面逮了個正着。袋子直接被扯開，撒下一小包東西出來。原來大袋子裏還有個小袋子。李宗耀狐疑的打開，瞬間頭也低下去了，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啊...這...他當然認識...兩個人靜靜對峙了好長時間，沒有比這更讓人窒息的了！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李宗耀磕磕巴巴說了好幾個謝謝，不管要不要，不對，不要也得要啊！慌慌張張塞進行李箱，心下念到：還好還好，她是用一個小袋子包着的，撒出來時，別人也看不出裏面包着什麽；還好還好，剛才也沒什麽人經過！

把行李箱扶正，挪到牆邊，李宗耀定了定神，心中想着待會兒轉身得說點什麽才好。

一轉身，小水早已不見蹤影了。

“哈哈哈哈，是個小鬼頭！”李宗耀松了一口氣。心中不知為何，卻開始回味剛才這一番狂風驟雨的，葉清水剛剛也挺窘迫吧，這個家夥還知道逃跑，有點可愛啊！

......

周五，老板不在，大家明顯放松許多，繃了這好幾天，難得迎來一個惬意的星期五。

老鄭拉着小水跑了幾趟數據部，讓小水跟大夥兒混了個臉熟。數據部男生最多，他們早聽說小水是統計出身，他們說什麽，小水都能接上話，話頭也都對得上，便都對她另眼相看，歡歡喜喜的，老鄭都被晾在一邊了。果然啊，星期五才是一周最讓人開心的日子！

下班時間，展萍打來電話：“清水，周末，我和大林想給你正式接風啊，你哪天有空？”

“我...星期天可以的。”

“好咧，那咱們晚上找個館子，不帶楊柳他們，就咱們仨，好好吃一頓。”

“不行不行...晚上不行...”

“怎麽，晚上有事兒啊？”

“約中午吧，咱們能多聊會兒。晚上說不了幾句話就得回家了，第二天都得上班...”

“喲，看來你攢了不少話要跟我說呀，行，我必須奉陪啊，那就定星期天中午了啊！回頭我和大林定了館子，就把地址發給你，不見不散！”

小水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剛才沒露餡兒吧？真是的，大林也不提前打個招呼，連個準備都沒有。虧得自己先前還覺得，大林在這幾個男同學裏面還是最靠譜的呢！

晚上約莫八九點鐘，老鄭群發了一條消息，通知比稿小分隊，周六早上九點鐘，李宗耀要開會步置新一輪的修改意見，經理級以上全部要參加。老鄭還特意點了一下小水，叮囑她早做準備。小水看到消息，心裏感慨，老鄭這麽多年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太不容易了。

周六一早，小水是卡着點才上線的，其他人都比她早。

小水剛上線，聽見老鄭的窗口話筒打開了：“老板，人都到齊了。”

太卷了，太卷了啊！真要命...小水只好假裝跟自己無關，把自己的話筒靜音了。她又沒遲到，她只是準時嘛。

“好，辛苦大家，大周末的跟我開會。我今天見過大Paul他們了，有些問題也找機會問過他秘書了，所以及時跟大家更新一下。”

小水聽到大部分修改意見，老鄭那邊都接收了，自己就松散下來。她周六總覺得沒狀态，有點開小差，琢磨着李宗耀是怎麽分配管理他的時間的？他是怎麽做到周四晚上還在中國，現在就已經在底特律開會了？而且在這之前他還見了美國客戶，算算也就三十個小時內的事啊...他中間都不睡覺也不倒時差的麽？

會議結尾，李宗耀讓其他人先下線，留下老鄭和小水。問起數據部交作業的事，老鄭說今晚大概就能收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到時，他會先和小水碰一下，再發給李宗耀。小水心中絕望，老鄭連自己都不放過，怎麽會放過她嘛？

別提找房子了，這個節奏，今天都不敢出門了。

下午做了幾個菜，發現冰箱裏的菜自從買回來，基本都還沒動過，突然理解為什麽李宗耀的冰箱，之前有那許多爛掉的東西了！

果然，傍晚時分，老鄭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要和小水一起，先看一遍數據部的文件。小水陪着熬到了半夜，直到老鄭把合并好的方案發到李宗耀的郵箱後，才各自下線休息。

......

星期天，小水一覺睡到了大中午，想起今天是大日子。

到達餐廳時，大林和展萍已經在等。展萍他們早都習慣了，葉清水肯定是最後一個到。只要準時也很難責怪她，葉清水就是時鐘，她到了，絕對就是約好的時間到了。

大林遠遠沖着小水揚了一下眉頭，小水心領神會。

這頓飯，展萍吃的毫無防備，大林吃的東張西望，小水吃的忐忑不安。

不知道楊柳那邊布置的怎麽樣了？可千萬別掉鏈子！大林已起身去了好幾趟廁所，此刻又想要起來。小水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乖乖坐下。再這麽下去，展萍不發現才怪！男人啊，有點事兒就火燎屁股，都沉不住氣。

大林兩手拘謹的摸搓着膝蓋，老老實實坐下來。

過了好半天，大林的手機震了一下，避開展萍的餘光，迅速拿起查看了一下，又迅速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角，端起眼前的飲料，仰着頭咕咚咕咚喝起來。

小水和他眼光對上，大林趕緊眨巴了下眼睛，對上了信號。

“吃飽喝足啦，時間還早，咱們要不要看場電影啊？樓上就有電影院呢。”小水開始執行任務。

“行啊，大林你先回家呗。我們倆女生去看就行了，你別擱這兒當電燈泡了！”誰也沒料到，展萍突然要支走大林。

“啊？！”大林明顯也沒反應過來。

“大林，不如你先去幫我們跑個腿，買票去吧。待會兒我倆上去找你，你如果想看就一起，不想看再走呗。我和展萍先去旁邊買杯奶茶。”得虧小水的腦子轉得快。

“行，讓你買票，你就趕緊去買，快點兒啊！”展萍開始催大林。

大林得了令，趁機趕緊上樓找楊柳。小水拖着展萍，在奶茶店晃了十來分鐘，手機才震了一下，想來也沒有別人，定是大林那邊妥了，便帶着展萍去乘電梯上樓。

大林站在影院門口，手裏握着三張票，笑呵呵的候着。

“你也要留下來看啊？難得你還看這種文藝片！”展萍接過票，沒想到大林也感興趣。

大林嘿嘿嘿的也不解釋，帶着人就往影廳裏走。廳不大，但坐着不少人，黑乎乎、靜悄悄的，屏幕上還在放預告片。這種小型廳，離屏幕比較遠，所以一般都喜歡坐在前面。大林買的就是第一排的票，三人坐定，展萍毫無察覺，顧着招呼小水，跟她吃一盒爆米花。

電影也正常上映着。

小水心想，這怎麽還沒開始，不會要等電影演完吧，真是的，時間拖越長越容易露餡，大林真不靠譜。

正想着，電影屏幕黑下來了。後面幾排開始有人故作驚訝：

“怎麽回事兒啊？”

“是啊，怎麽不放了？”

“有人管沒有？”

“退票退票！”

小水心中有數，默不作聲。

展萍心大，還湊過來問小水意見：“咱們就這麽幹等着嗎？”

小水笑哈哈：“等！必須等啊，有好戲看呢！”

正說着 ，屏幕裏突然開始放起錄像帶來，是大林特意準備的求婚視頻。裏面記錄了兩人愛情長跑九年的片段集錦，其中還有一小段是他倆大四時去海州，和小水一起在海邊拍的。

展萍已經開始在旁邊稀裏嘩啦的哭起來了...一些回憶湧上心頭，小水也跟着感動，眼眶也跟着含起淚水來。

視頻放完，影像定格在“展萍，請嫁給我吧”幾個大字上。

燈光亮起，大林推了一輛小推車從旁邊走上臺來，車上是三層的生日蛋糕。

全場鼓掌站起來，人群喊着：“展萍，上去啊！”...“展萍，答應他！”...

展萍回頭看了一眼，這一下驚呆！都是熟人：有親人、朋友、同學、同事們...她不可思議的捂住嘴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整個人都呆住了。小水笑嘻嘻的，把她身體掰回來，往臺上推了她一把。大林已經一把接過展萍，展萍一頓拍打他。

全場哄笑了起來，小水回頭看了一眼，好像有幾個女生都跟着哭了呢。大林有點東西啊，找了這麽多人，辦了場雖然很俗套，但也算足夠用心的求婚儀式呢。

小水的餘光掃到身後的第二排，最靠邊上，是楊柳，他旁邊還站着一個女孩，個子不高但系着高高的馬尾，白白淨淨，乍一看很有氣質。小水只是迅速的、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心中已經電閃雷鳴，是她，一定是她！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想要再回頭，去看一眼那個女孩的樣貌的，但是她不敢。她覺得自己像個賊，而且做賊心虛的，不敢回頭去看。她祈禱剛才沒有被任何人發現，誰都不知道她看了那一眼，不，她根本就沒看到，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臺上，大林已經單膝跪地，手捧鑽戒，只等展萍一個點頭了。

也許是為了展萍這九年多的等待，終于開花結果而感到開心；也許是為大林終于娶到了心上人而開心；也許是為了這個氛圍，小水突然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是開心的，還夾雜着一點點心酸。

誰說世間沒有愛情呢，誰說愛情會輸給時間呢，至少大林做到了，展萍也做到了。

展萍答應了，全場開始雀躍，一些朋友開始往臺上湧去，有的是去恭喜大林，有的是去抱住展萍。

小水是跟他倆一起過來的，此時應該把空間讓給其他朋友們，所以她挪到角落，靠近出場口的位子，悄悄坐了下來，只是靜靜地笑着、看着。

大林開始張羅切蛋糕，分蛋糕。

燈光又暗了下來，大屏幕上開始播第二套影像，這次播放的是朋友們的恭喜視頻。

一個個，一對對，有恭喜求婚成功的，有亮出厚厚紅包的，有祝早生貴子的...展萍和大林人緣都好，這段視頻很喜慶。

大家都在臺上，邊吃蛋糕邊看着，遇到他們認識的人出現時，還會“嗚呼”起哄一陣。

是她！小水看到了，楊柳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兩個人喜笑顏開，說着恭喜的話，那女孩還催說大林趕緊給楊柳準備伴郎服。楊柳在視頻裏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那女孩長得真好看，高高的鼻梁，和楊柳一樣好看。仔細看來，兩個人長得還有幾分相似，怪不得老人都說，兩個人相處久了，就會長得越來越像，何況他倆也相處六七年了吧，這就是傳說的夫妻相吧。

後面還在播其他人的視頻片段，小水覺得這裏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大林和展萍忙着感謝和招呼一衆客人，許多人都是雙雙對對的，難免互相都要男男女女各自唠上幾句家常話。與其等到最後，大林和展萍還要過來應付自己，不如自己先行離開吧，有什麽話以後再說，想來他們也不會怪自己的。

她想逃，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裏，躲的遠遠的，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自己孤身來過。

小水起身快步離開，影廳大門在身後關上，嘈雜都被關在了身後，世界終于清靜了下來。她見證了這一場幸福，就足夠了，其他的人都不需要再見了。逃跑一樣，跳上了出租車。

葉清水啊，你只能做別人幸福故事裏的觀衆，你只要坐在角落為別人鼓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