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小龍蝦

小龍蝦

巳時兩刻，秋家漁館大門前不少人興沖沖地趕來，又都在看清門上木牌的字後搖頭離開。

一大胡子男人看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嘆氣，“本來這家就只做中午一頓。”

“我刻意提前來，就是為了吃炸魚。結果倒好，今兒直接不做生意了！”

“不過人家寫着有事，沒辦法。”

隔着一扇門，秋家漁館大堂裏秋山秋霞将雙親安排入座。

“爹娘，今日你們生辰到了。就不開張，我和兩個妹妹去做一大桌好菜孝敬爹娘！”

秋老爹見到秋霞遞出的兩雙布鞋笑得合不攏嘴。

“女兒做的這兩雙鞋可不是白送的。”

秋氏聞言同丈夫相視而笑。

兩人分別拿出個紅包，“瞧你的手都是針眼，往後別做這些活。鞋子我和你爹還有。”

秋霞推開雙親遞來紅包的手。

蹲下身子将兩雙鞋放在雙親腳邊，她才擡頭說：“爹娘，我是要用新鞋換你們腳上穿的舊鞋。”

說着就握住秋氏藏到凳子下的腳，鞋面上灰撲撲的，大拇指的位置破了個小洞。

而秋老爹的鞋也好不到哪裏去。

原本的棕色穿成了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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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正好打了兩盆熱水來，放在雙親腳邊。他蹲下身笑着問：“爹娘難道不想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腳，再換上霞兒做的新鞋嗎？”

“你們真是，我們自己來就好。”

“不行！”秋山扶起秋氏，“爹娘今日只管享受，其餘的事情我和兩個妹妹做就好。”

秋老爹左腳蹭右腳腳後跟脫了鞋，“孩子們有心，你就不要跟自家人拘謹了。”

秋氏點點頭，彎腰脫了鞋子把腳放進木盆裏。

“爹娘先在熱水裏泡泡腳。”

秋山邊收起雙親穿過的舊鞋放到一邊，便說：“霞兒給爹娘做了新鞋，我沒什麽手藝，就為爹娘洗洗腳。”

秋霞掩嘴偷笑，“那大哥待會兒還要做菜？”

剛将手伸進洗腳盆裏的秋山扭頭朝秋霞眨眨眼，“這有什麽。”

“今早吃的刀削面，我和面之前還摳了鼻屎，你不也照樣吃得歡！”

……

眼看一家人全都驚得愣神，秋山哈哈大笑地擺擺手，“我開玩笑的。”

“大哥你真的很煩！”

被秋霞推了把，秋山求饒地笑。“好了好了，要是嫌我做的菜，那就讓鈴兒下廚。”

“反正她做的魚最好吃。”

~

廚房外的院子裏，和風徐徐。高大的樹下暖陽照射光影斑駁。

樹蔭下，秋鈴揭開大陶缸的木蓋。将漏勺伸入黑漆漆的缸內舀着什麽。

她白裏透紅的臉上落下了幾粒光斑，眉頭微皺，唇緊抿。

知道從缸中拿起漏勺。

“啊！”

少女的驚呼響徹在小院中。

聞聲而來的幾人急忙趕到樹下，見到漏勺中紅色蹦跳的活物都大驚失色。

“這是什麽？”

“哈哈哈……”眉眼舒展開來的秋鈴捂住肚子笑個不停，也顧不上家人的疑惑。

直到漏勺中的活物四處彈跳落在地上亂蹦，秋霞驚吓得躲到秋山背後。

秋鈴才止住了笑，彎腰去撿。

“別碰！萬一有毒！”

“沒有毒。”全都撿起來後，秋鈴放進大缸裏晃了晃又笑嘻嘻地拿起來。

“啊！”秋霞又吓得驚叫，“快丢了！”

“我不。”秋鈴揚起下巴滿意地晃晃手，“這可是我送給爹娘的生辰賀禮呢！”

“賀禮？還送給爹娘？”秋山氣得笑，“驚吓還差不多。”

秋鈴懶得搭理他，一勺一勺地從大缸裏舀到盆裏。轉眼便裝滿了大半盆。

幾人眼看秋鈴對那一大盆的奇怪東西笑得合不攏嘴，那眼神活像要直接吃了那一大盆的怪物似的。

“鈴兒，你這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當然是好東西了！”

說着秋鈴拿起一只放到秋霞眼前，吓得她又一聲大叫。

秋氏這才開口：“好了，不要吓你二姐了。”

秋鈴無所謂睜大眼睛扮鬼臉，“待會兒二姐吃了它們還會更吃驚。”

“吃！”

~

“怎麽有馬蹄聲？”秋老爹突然出聲打斷幾人。

一家人齊齊望向半人高的院牆外。

果不其然，有些眼熟的馬車緩緩停到了緊閉的院門外。

直到敲門聲響起，秋山才說：“我去看看。”

門一開，便見鎮長走下馬車。

随後又是林玥，林塵。

與林玥視線交彙的瞬間，秋山頓時紅了臉。結結巴巴地支吾：“你，你們--”

秋家人都到了門口，見到鎮長一家心中頓時有了預感。

之前一大家子吃魚片火鍋時，秋老爹就覺得那桌子不夠坐人。便找了木匠做了張更大的圓桌，足足能做十二人！

此時兩家人圍桌而坐，桌子的功勞太大了。

秋鈴不言不語地雙手撐着下巴。

在聽到兄姐各自同意談婚論嫁時，才坐直了身子。

兄姐都同意了，雙親也樂見其成。

不禁暗暗感嘆兄姐成家這一天真的到了。

日子過得好快！

兩家長輩開始談婚慶事宜了，秋鈴聽得打瞌睡。

“孩子們成親的日子，得找個好日子！”

“是是！”

秋氏滿意地點點頭，“不如就讓四個孩子挑同一天--”

“不行！”秋鈴忽地出聲打斷。

在衆人不安又不解的目光中，去樹下端回方才那個大盆。

注意到盆子裏活蹦亂跳的怪東西，除了秋鈴沒人笑得出來。

鎮長林福率先出聲打破僵局，“侄女兒手裏的是何物？我看怪沉的，還是放下吧。”

“我讓你塵哥哥幫着拿。”

“啊？”突然被老父親提到的林塵驚呆了，張大了嘴面對今天這場合又不敢說不。

秋鈴笑眯眯地将大盆放上桌，刻意推到林玥林塵面前。

一個吓得當場站起來。

一個和顏悅色地打量大盆裏亂爬的怪物。

秋老爹這才明白過來，小女兒是想刁難林家人。張口要阻止，想想又算了。

是該看看林家兩孩子的反應。

若他們對秋鈴沒好臉色，那秋山秋霞過門後也受苦。

“鈴兒妹妹，這是什麽？”

“等着啊！”秋鈴說完轉身跑回後廚拿了兩個盤子。

林玥林塵一人一個。

她善意地笑着，指向大盆說：“兩位誰抓的多，誰就先成親。”

此話一出，秋家無人阻止秋鈴。

鎮長捋着胡須笑呵呵地應和：“看來這是你倆讨小妹妹歡心的唯一法子了。”

林塵眉頭緊皺，兩只手放在大盆上方直打顫。

“我先抓。”林玥揮開林塵的手，面不改色地下手抓起一只紅彤彤的怪東西。

除秋鈴外，其餘人見到林玥手裏那只張牙舞爪的怪東西就打寒顫。

然後林玥卻一只只地往盤子裏放。

她抓的是怪東西的紅色長線，每拿起一只，怪東西就不停掙紮，将身上的水濺得滿桌。

直到巴掌大的盤子堆滿了小怪物。

“好了。”林玥斜睨了眼還是驚吓臉的林塵，“不好意思，我先成親。”

“我還沒抓！”林塵一狠心，張開兩只手直接在盆裏捧了一大捧怪東西火速放到盤裏，瞬間就堆滿。

秋鈴笑嘻嘻地湊過去開始數。

“林小姐二十五只，林少爺二十四只。林小姐贏了！”

說着秋鈴還握住林玥抓怪東西的那只手高高舉起，“恭喜林小姐！”

“誰說她贏了？”

“怎麽不是了？”秋鈴偏着頭看他。

這才看到林塵掌心還挂着一只，怪東西的鉗子死死夾着他掌心皮肉。

鎮長大喜道：“都是二十五只！不愧是雙生子！”

最終兩對有情人的好日子還是定在同一天。

秋鈴讓林塵抱上大盆放到後廚。

秋霞秋山跟了過來，“鈴兒，你何時養了那怪東西？”

“那紅彤彤的到底是什麽？”

“好好好，我會告訴你們的。”拿起一只怪東西，秋鈴眼巴巴地看着吞了吞口水。

抹去臉上被彈到的水，才說：“小龍蝦。”

“小龍蝦？是什麽？”

這個地方的魚比拇指小，那比魚小多了的蝦更是看不見了。

秋鈴認真解釋：“也是我培育出來的，叫做小龍蝦。也是養在水裏，這個大小就能吃了。太小了的沒什麽肉。”

“吃！”三人異口同聲。随後紛紛對視，接着沖秋鈴搖頭。

林塵不想得罪小姑子，“這看着也沒肉啊。”

“怎麽會沒有。”秋鈴直接掐了小龍蝦的蝦頭，剝掉蝦殼後晃悠大拇指粗的蝦肉。“喏，這不就是肉。”

“好了好了，這一大盆我自己忙不過來，大哥二姐幫我把蝦頭像這樣掐掉，然後用剪子刀子劃開蝦背和蝦肚，拿掉裏面的黑線洗幹淨。”

說完秋鈴一個箭步擋在門口。

她明媚一笑，“未來二姐夫，你也留下幫我。”

“我--”

“不然你就別想娶我二姐。”秋鈴讓開路，雙手抱在胸前漠視他。“只要我開口，爹娘就會收回婚約。”

林塵回頭苦哈哈地瞄了眼寵妹的秋霞，認命地蹲下挽起衣袖，“好，我幫還不是行嗎。”

結果剝蝦的時候有多痛苦，吃蝦的時候就有多幸福！

林塵邊吃邊向秋鈴道歉，“多謝妹妹好心送的小龍蝦！真是人間美味，妹妹廚藝超群！”

仿佛先前不情不願剝蝦剝蒜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