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罰酒

罰酒

“為何今日你眼神怪怪的?”

吳淵哲初進屋時,便發現了秋鈴看他的眼神與往常不同,似乎多了些同情、歉意。

本以為是錯覺,畢竟秋鈴摔傷了,很有可能摔到了腦瓜。

可一盞茶後她仍是用那副神情盯着自己。

吳淵哲無奈笑笑,“你怎麽了?”

昨夜秋鈴下床喝水,無意間聽到門外侍從的對話。

才知吳淵哲竟只因帶自己入宮,就被江盛以帶入刺客的罪名抓了他全家入獄!

罪魁禍首是江盛不錯。

但若不是她讓吳淵哲帶自己入宮,也不會牽連到他。

秋鈴臉上挂笑掩飾內心的愧疚,“我就是不小心把睫毛揉到眼睛裏了,沒事。”

“那你把眼睛閉上,一會兒就好。”

“嗯。”秋鈴點了點頭閉上眼。

她幾時變得般好說話?吳淵哲未作多想,視線從床上靜養的秋鈴臉上轉移到江玉陽推過來的熱茶上。

端起熱茶抿了口,壓低了聲音說:“為何不去你的房間談?”

“在這裏豈不是會吵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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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陽直言不會,目光柔和地瞄了眼依然閉着眼的秋鈴,“我什麽都不會瞞她。”

聽罷吳淵哲忍不住在心裏翻着白眼。

想不到從前冰山似的人,竟也有被情愛蒙了眼的一天!

罷了罷了。

“那便談談你的對策,據宮裏的探子來信,江盛正全力籌備登基大典,甚至私造了王印!最晚明日便會繼位。”

江玉陽卻不慌不忙地起身,行至書架前取回一松木盒。

吳淵哲不明所以,那松木盒子不過巴掌大小,絕不可能放得下王印。

“你先看看此物。”

“什麽?”吳淵哲揭開木盒的蓋子一看,片刻後驚得說話都結巴,“江—江盛他……”

~

與此同時,難以計數的雪不斷從灰暗的雲層灑下,有些在空中便凝聚的雪花悠悠落在王宮禦書房的屋檐上。

禦書房內,王後親自從托盤中捧起純金雕刻的騰雲龍束發王冠。

鏡中,江盛注視王冠戴在頭上的一刻,向來挂着假笑的臉上添了幾分真笑。

“來人,為儲君換上新制的朝服!”

王後話音才落,數十名宮女紛紛圍上江盛,轉眼的功夫人群便散開,獨留江盛在鏡前。

撫上胸前金線織成的金龍,江盛眼底翻騰的忍耐、怒意、怨恨,種種都在頃刻間化為得意。

“儲君,該去殿前接受群臣的朝拜了。”

江盛頭也不回,挑高了聲調開口:“本王能有今日,少不了母後的助力。”

“你記得母後的好就足夠了。”

王後上前細細打量了江盛,無比自豪道:“這朝服母後半年前便已為你做好了!”

江盛并未理會,視線落在禦書房門外。

~

黑壓壓的層層烏雲下,由江盛在前攜群臣到祭壇上香。

宮人利索地點燃一炷香,貓着腰低下頭在江盛左後側遞出。

接過香的江盛神情無比虔誠,仰頭朝天躬身行禮後,當着四周群臣的面插入一炷香。

待一炷香燃盡,今日江盛的繼位大典便圓滿結束。将正式稱王。

可江盛的手才松開那柱香,四周并無風,三根香中的一根忽地攔腰斷開掉落在白灰中。

雲國每任新帝繼位時,在此環節從未出過岔子。

頭一回見此情形的群臣紛紛愣神。

離得最近的王後率先回過神,瞧見江盛陰沉的臉色便轉頭沖點香的宮人發怒,“你怎麽辦事的?”

“香被折斷了還敢拿給王上!”

“王太後息怒!”宮人戰戰兢兢地跪下連連磕頭,“求王太後息怒!”

一時間祭壇四周的群臣議論紛紛。

明眼人都看到宮人給江盛的香并未折斷,結果到了江盛手中就斷了。

“來人啊,拖下去--”

“母後且慢。”江盛忍着怒意開口:“正事耽誤不得,換人便是。今日還是莫見血。”

王後險些被氣昏頭,忙說:“好,依王上所言。”

說罷側目朝身後的姑子使眼色。

老姑子極有眼力地上前去,仔細挑選了三根香方才點燃轉交到江盛手中。

後者接過香,眼中閃過一瞬狠色。

有過上一次意外,此次群臣皆注目再次行禮插香的江盛。

只見他面色已不複之前的和悅,插下香後遲遲不松手。若不是王後開口說了什麽,江盛不知何時才撒手。

祭壇四周平靜無風,再次插入的香卻如剛才那般,江盛剛松了手,其中一根香便攔腰斷開。

群臣看傻了眼,王後怒氣沖沖地瞪向近身侍奉的姑子。

江盛愣神之際,王後已遞來一柱香。

“這些奴才沒輕沒重,王上不必介懷,完成儀式要緊。”

視線落在那柱香細如發簪的簽子上,江盛想了想沒有接過。目光僅淡淡掃了眼王後,便徑自去取了香點燃。

在此祭壇一為祭天,二為了給歷代君王上香。

遲疑着插入香後,江盛在松手前忽地想起那件事。荒謬!絕不可能!

視線集中在手中那柱香的簽子上,他猛地松開手,卻緊盯那柱香。

一。

二。

三!

如此同時陷入緊張的,還有群臣。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時,江盛親自點燃插上的那柱香,又斷了一根……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比起怒而不語的江盛,王後搶先面向群臣發怒。

“說!”

“究竟是什麽人暗中阻攔王上--”

~

嘭!的一聲巨響忽地自祭壇入口傳來。

大門竟被炸得四分五裂!

整個祭壇中受到驚吓的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有一身着明黃龍袍的人策馬帶領數百侍衛直奔江盛母子所在的祭壇。

聽到噠噠馬蹄聲的臣子連忙躲閃開來,讓出一條寬闊的道。

就在離祭壇最近的幾人慌慌張張躲開後,江盛瞪着祭壇下勒緊缰繩的人臉色沉了又沉。

一時間祭壇周遭靜谧無聲。

“是王上!”

“王上!”

“王上不是被王爺派的刺客給--”

“本王竟不知何時将王位傳給了你。”話音剛落,王上利落地翻身下馬。

随即只身步調沉穩地走上祭壇。

王後盯着徑自去上香的王上眉頭緊鎖,時不時瞟向黑臉的江盛。

衆目睽睽之下,王上将一炷香插下後便松了手。

不論有心人如何緊盯。

王上插下的香始終不倒不斷。

“這究竟怎麽回事?”

“為何王上的香沒事?”

……

祭壇下衆說紛纭,祭壇上的江盛晦暗不明的臉上硬憋出幾分不達眼底的笑,“父王本就病重,又被王叔派人刺殺,太醫再三叮囑父王需靜養。”

說罷,不等王上反應,立即沖出數十個侍衛将其團團包圍。

江盛盯着人牆中的王上冷笑道:“還不護送父王回宮靜養?”

“再有差池,格殺勿論!”

轉身背對衆人的同時,江盛掃向一侍衛,下三白的眼中浮現殺意。

“如今看來,你只能失望了。”王上從容地看向拔起斷香的江盛,視線落在拔劍沖上祭壇的侍衛。

反被人牆重重包圍的江盛頭也不回。

王上見狀冷哼了聲,瞬間斂了臉上的假笑面具。“本王好得很。”

“更沒有退位的打算!”

圍堵王上的侍衛已被控制,他轉身行至祭壇前朝衆臣大聲說:“本王從未寫過傳位的诏書!”

此話一出,群臣間臉色各異。

那宣讀了所謂的傳位诏書的老臣此時滿額的汗。

“傳位诏書是假的?”

“可是王上,二王子的诏書上分明有王印!”

“僅憑一份蓋了假印的廢紙,你們就想廢了本王不成!”王上厲聲反駁,叫群臣都無話可說。

“刺啦!”

诏書被王上大力撕毀,江盛見了不怒反笑。卻是皮笑肉不笑。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王上問:“父王早已年老,不如就在此刻退位。我還能為父王在宮中尋得一清淨地安享晚年。”

“若本王不應,又如何。”

江盛聽了搖頭作無奈狀,“父王既然執意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話音一落,江盛又回到祭壇邊。

挑釁地瞟了眼臉色嚴肅的王上,就迅速拔了王上方才插下的香扔到腳下踩滅。

又拔高了聲音說:“祭壇外都是本王提前布下的重兵,今日若有反賊擾了本王的繼位大典,殺無赦!”

“好個殺無赦!”

王上怒道:“混賬東西!你還想弑君奪位不成!”

事到如今,江盛也無需再隐藏什麽。

他斜睨王上眼神不屑,“本王給過你機會,偏你敬酒不喝喝罰酒。那便怪不得本王不顧念父子之情。”

“荒謬!”王上冷聲反駁:“本王與你何來的父子之情?”

祭壇下的群臣聽罷紛紛傻眼。

王上這是氣昏頭了不成?

可江盛竟不還嘴!難道王宮之中真有不見天日的秘密?

“你根本就不是本王的兒子!”

“不是又如何?”江盛陰測測地勾勾唇,眼中的殺意幾乎藏不住。

“今日本王的繼位大典已完成,王城之中誰不知你已是先王?”說着,江盛一把奪了身側侍衛的佩劍。

轉手扔到王上腳下。

祭壇上的情形實在緊迫,臺下的人清清楚楚聽到江盛逼王上自裁!

可眼下誰不知他們脖子上都架了把随時能要他們小命無形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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