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第四十四章秋色連波寒煙翠

第四十四章 秋色連波寒煙翠

沈逸唯緊張地趕到翠玉軒時，院內卻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景象。

肖葉青穿着寬松的白色紗裙，頭上挽着粉色小白免造型的發箍，俏皮可愛，一點不像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婦。

劉芸，她正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凝視着肖葉青。

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葉翠芝回過頭來，對她眨眼俏皮一笑。

當年，年輕出身寒微的劉芸也是這樣，拘謹地坐地沙發上，看着好朋友富家千金葉翠芝坐在琴鍵前，為她彈曲。

葉翠芝正是這樣，好動時是一只活潑可愛的百靈鳥，安靜時卻靜如處子，并沒有富家女的驕奢張狂。

那時的葉翠芝彈琴時，更婉如妙齡淑女。一頭青絲如瀑，凝神俯鍵，十指滑過，美妙的聲音瞬間傾瀉而出，渾身散發出青春而又迷人的氣息。

“小芸，好聽嗎？來，你也來彈一曲！”

“不，我不會！”她窘紅了臉。

“沒關系，我來教你！”葉翠芝執意地拉她坐在身旁。

劉芸終于伸出了怯怯的手，兩人的歡聲笑語充滿小院。

她當時想，這麽善良漂亮的葉翠芝，将來不知會是什麽樣的幸運男子才能娶到她。

她怎麽也未料到，葉翠芝竟然愛上了一個農民工大老粗肖富成，并執意嫁給了他。

不僅如此，她和肖富成還把他最好的兄弟沈劍濤介紹給了自己。

她看到沈劍濤時，他儒雅的書卷氣，滿懷的抱負，正是她理想中的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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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劍濤對她卻并不主動，葉翠芝經常幫她出招如何贏得沈郎心。

就這樣，兩位好姐妹最後終于嫁給了兩位好兄弟。

本以為這樣的天作之合，将是她們兩人幸福生活的開始。

哪裏會想到，婚後的兩位少婦，卻常常互訴愁腸。

原來她們的兩位理想中的愛人，竟然同時愛着同一個女人範紅！

她倆有着共同的情敵，她們為此苦惱過，但她們并不後悔。

只是後來，葉翠芝難産走後，肖富成的産業越來越大，劉芸卻因此對肖有了無端的怨氣。

如果不是他肖富成，此刻，葉翠芝一定還在這院裏忙前忙後的吧！他沈劍濤也不會受牽連而失去自由前程盡毀！

唉，可這孩子何其無辜！

這背影！這孩子，真可憐！

她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年紀輕輕又沒有了父親，怎不讓人心疼！

要是葉翠芝還在，看到這麽漂亮能幹的女兒，該是多麽開心。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緩緩停止。

這美妙的樂聲，伴随劉芸的回憶久久不散，整個小院都沉浸在這傍晚時分的袅袅餘音裏。

“劉姨，好聽嗎？”肖葉青回過頭來，問她。

劉芸這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她眼睛竟有些濕潤，她伸手擦試，略微有些尴尬。

“好聽！唉，我老了，突然想起你母親來了！她那時也和你這樣年輕，可愛，漂亮！”

“我長得像我媽媽嗎？我這是繼承了我媽美麗的基因了。我爸爸說我媽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呢！”

肖葉青聽到劉芸說起母親，很是開心。

她沒有見過母親，但這滿屋都是母親美麗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交相輝映，竟讓有些人分辨不清。

母親卧室的牆上，至今還挂着她和父親的婚紗照。

而自己，沈逸唯至今還忙着沒有和她去拍婚紗照呢！

她已經催促過他很多次了，但他總是忙，她耐心地等待他，總有一天，他會被她感化吧！

她的目的地是去法國巴黎，上次去巴黎時還是她和團隊一起為她的新歌MV拍外景。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随眼所見的甜蜜浪漫中，唯獨少了一位男主角。

當時她就想，此生，她一定要和沈逸唯一起再來一次，在巴黎的塞納河畔，歌劇院門前，風情古堡小鎮，拍下她和沈逸唯人生中最美的婚紗照！

“是的，你和你媽媽長得像極了！”劉芸感嘆。

“可是逸唯哥長得既像您，又像叔叔呢，集合了您和叔叔雙方的所有優點！”

肖葉青突然又用起了小時候對沈逸唯的稱呼。

“不知你逸唯哥怎麽還沒有來？路上不會出什麽事吧？”劉芸不時地向外張望。

“您放心，我們都長大啦，我們倆經常忙到半夜回來是常事。”

“你們都要按時作息，照顧好自己！”劉芸關心道。

兩人正聊着，沈逸唯進來了。

“媽，您怎麽來了！怎麽進院的？”沈逸唯進門就問。

“你倆還沒有出生，我就經常來呢，很久不來，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劉芸四處打量，有些感嘆。

“你忘了，劉姨和我媽是閨蜜哦！”肖葉青站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有些累了。

“葉青，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我也帶我媽上樓歇一會。”沈逸唯提議。

“好呢！”

肖葉青正有此意，生怕劉芸問起自己大肚子的事兒。

還好，她不愧是中學老師有素質的人，竟然一句也沒有問起。

劉芸随沈逸唯來到樓上。

這是兒子的房間？

她一臉狐疑地打量房間，随手幫兒子整理本就十分整潔的床鋪，書桌和衣櫃。

母子倆獨處，卻沒有什麽話可說。

“兒子，你住在這兒，習慣嗎？沒有寄人籬下吧？”她問。

“沒有，很習慣，我也只是晚上回來睡一覺。”

“你和葉青沒什麽吧？”她盯着他問。

“沒什麽，我們只是好兄弟！”他坦然回答。

“葉青的男朋友是誰？她還沒有結婚吧？現在的年輕人，唉！你住這兒還是很不方便，媽還是幫你租套房吧！或者我們在市裏買套小房，金窩銀窩還是不如自己家的狗窩。你這麽大了，住別人家總是很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我有我自己喜歡的女孩，早晚我自己會買房！”

“你有喜歡的女孩？沒騙媽吧？”

劉芸有些不相信，多少家長擔心孩子早戀，唯獨她不擔心。沈逸唯從小就心高氣傲，有很多小女生喜歡他，葉青就是其中一位。

如果不是兩家的突然變故，在國外的葉青和兒子，也許會走到一起吧！

“她多大？做什麽的？有照片嗎？給媽看看。”她不相信地一連串地問。

“她呀，就是個小女孩，有一張小照片，我給您看！”

兒子臉上流出的笑，它騙不了人。

沈逸唯打開衣櫃，從襯衣口袋裏取出一張小照片，遞給劉芸。

劉芸心情複雜地接過。

難怪！兒子這幾年來都懶得與她聯系!原來不是怨恨父母，而是有了女朋友便忘了娘！

“您覺得她怎麽樣？”他期待地問母親。

她從口袋裏掏出老花鏡，走到窗邊，就着窗前的光線，鄭重其事地看照片。

“只要是你喜歡的，媽都喜歡。媽看她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人長得還算清純。她叫什麽名字？在哪上學？”

她邊端詳照片，邊問。

“她叫顧彩雲，和我一樣，在育才中學已經畢業工作了。現在我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王天澤的利天公司？”她有些失望。

當年王天澤跟随肖富成去她家，她沒少給他們吃閉門羹。現在兒子卻在他手下打工！

“嗯！”

“她父母是做什麽的？家在哪兒？家裏有幾個孩子？什麽學歷？”劉芸繼續問。

“媽！您查戶口呢！怎麽問這麽多！”

“就是問問，萬一你爸問起呢。”

“您現在也不是市長夫人，您最好別跟他提起！”

沈逸唯有些不悅了。

“好，媽不說。你就跟媽叨叨。我一個人住在鄉鎮，只是偶爾輔導輔導學生功課，也沒時間關心你。我的退休工資都攢着，只想幫你存點錢，将來能給你買套房子！”

“我說過我将來靠我自己，您不用太辛苦了！”

“她父母只是闵江開菜店的平民百姓，家裏有姐妹倆。”

“很踏實幸福的小家庭，挺好。”她說。

“她家知道你爸的情況嗎？”她又忍不住地問。

“感情只是我們倆人間的事情，我給她提這些幹什麽！她也沒問過！”他搖搖頭。

家裏條件太好的，她反而會擔心。兒子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她便已知足。

“她也喜歡你嗎？談戀愛，愛情是平等的！”

“可能吧！”他答。

“中秋節，我們一起去看看你爸爸？”

聊了這麽多，她終于提起她來的正事。

前段時間監獄傳來了好消息，沈劍濤獄中表現良好，還連續立了功，獲兩次減刑。中秋節後，他即有望出獄了。

但這五年來，兒子從不曾去看過他父親。

兒子當時正值青春期的年齡，他有思想，個性十足。他不再是小時候的乖乖仔，別說聽母親的話，就連見上他一面都難。

兒子不去看父親，丢下了學業，恐怕這一輩子她都會因此而內疚。

但現在聽說兒子有了喜歡的女孩兒，兒子真的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倒是比他壯志淩雲的父親讓人省心！

每次丈夫沈劍濤問起兒子，她都騙他說學霸兒子正在上大學呢！雖然考的學校不太理想，但總算一直在堅持學業。

“你去嗎？你爸很想你的！你是你爸的動力！”她說。

沈逸唯望向窗外，繼續沉默，劉芸便随他一起向窗外看。

院內花叢中，一條蜿蜒石子路正寂靜地伸向院中的水池旁。

夕陽下，泛着潾光的池水中央，幾孔泉眼正慢悠悠地噴射出清新的水流，為整個庭院帶來一絲剛立秋的涼意。

所有的日子，除了節假，她越過越分不清哪天是哪天了！

現在好些故人都不在了，包括她最在意的葉翠芝和範紅。斯人皆已逝，來者何處追！惱亂橫波秋一寸，斜陽只與黃昏近！

“我！不去！”他終于否定地搖了搖頭。

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哦！兒子，那你讓我見一見那個女孩！可以嗎？”

“老媽，您可別吓着誰！她膽兒小！”

“我只偷偷地看她一眼，不露面不說話！”她堅持。

“那好吧！”

母子倆在樓上嘀嘀咕咕了半天，下樓來，與肖葉青辭行離去。

正在輾轉難眠的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嘿，是我！我快餓暈了！怎麽辦？”

聽到傳來八百年不給我打一個電話的沈逸唯的聲音！我着實無比驚訝！

“是你！就地找點東西吃啊！”

“不！我現在只想吃你做的面條！我在這裏等着你，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你能給我做好送來嗎？不願意就算了！”

“你在哪裏？我馬上做，清水挂面，行不？”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我飛速起身，沖進廚房，手忙腳亂地開始下面條。

我雖然從來不做飯，但廚房裏所有設備齊全。

很快我就拎着父母為我備用的保溫飯桶，打着車到了沈逸唯指定的地點。

“這兒呢！彩雲快遞！”我向他車招手。

他下車來，接過飯桶，一把抱住我。

“寶貝！你已經感動飽了我！”

“逸唯，是又臨時開會嗎？快吃吧，再晚就糊塌了！飯桶你自己拿着吧，我也用不着。需要随時給我打電話，別餓着！”

“真啰嗦，像我媽！”他笑。

“唉，糟了！我忘了！”

“忘了什麽了？”他問。

“我忘了把你的戒指帶來了，我要還給你！”我突然想起準備還給他的戒指，雖然我有些不舍！

“那是屬于你的，你留好了。打車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我不知道劉芸在車內，正默默地看着我們倆。

“老媽，您嘗嘗，您未來兒媳婦的手藝！”

“這女孩，真單純，媽喜歡！”

沈逸唯搖下車窗，向我揮手，我目送他倆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