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10月2日，Cloze男團首場演唱會，在體育館正式舉行。

升降臺緩緩升起。

向遠站在最中心的位置，看着下面滿懷期待的粉絲和星光般閃耀的燈牌，聽着如潮水般的歡呼聲。

這些燈，都是為他而亮。

這些人，都是為他而來。

音樂響起。

——今夜，是屬于他的夜晚。

“趕緊換衣服，快快快。”激情四射的開場曲結束，男團成員們慌張地下臺換裝。

“向遠先換，他個人solo曲。”工作人員扯着嗓子喊道。

混亂中，有人冷哼一聲。

向遠不以為意。

倒不是他膨脹，毫不誇張地說，買票的觀衆90%都是來看他的。而剩下的10%，估計還要有一半，是為了來看她們以為會出現的嘉賓蘇航。

但向遠知道，今天只能讓那部分粉絲失望了。

自從上次和蘇航在醫院分別，向遠就借口準備演出太忙，減少了兩人之間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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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蘇航會給他分享好玩的帖子，或者閑聊幾句，向遠要麽裝作沒看見，要麽過很久才敷衍地回複。

但蘇航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冷淡，依舊興致勃勃地聯絡他。

A蘇老師：向老師，我給你定了花籃，收到了嗎？

最新的一條消息，是蘇航發的兩張色彩明麗的慶典花籃照片，上面還分別插着寫了“Cloze男團演出順利”和“向遠老師成功炸場”的卡片。

向遠連句客套的謝謝都沒有回。

倒是Fiona第一時間跑去和花籃合影，還特意發了朋友圈感謝蘇航。

一個不識趣的營業對象，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都不讓向遠省心。

*

換好裝的向遠重返舞臺，接受觀衆們的歡呼。

他即将演唱的Solo曲，就是之前在微博上劇透過的新歌。一首曲調輕快悠揚，歌詞甜蜜中又摻雜憂傷的抒情歌。

向遠知道這首歌發布後，必然會被粉絲翻來覆去、一字一句地解讀歌詞，只為和蘇航産生千絲萬縷的聯系。

其實這首歌的demo送到他們公司已久，詞曲和蘇航毫無關系。

而向遠從曲庫選中它的原因也很簡單：這首歌比較好唱。

相比于又蹦又跳的舞曲和燙嘴的rap，對向遠來說還是抒情歌更容易駕馭。

他一身精致的純白燕尾服，站在花團錦簇的舞臺中央，一束冷白的追光燈打在他身上，映得他貼在眼尾的水晶微光閃爍，如同墜入凡間的仙子垂淚。

現場漸漸安靜，前奏響起。

“新歌，《表白》，送給大家。”

“如果不曾遇見你，

我不會期待下一個雨季。

樹葉像是蜻蜓，

飛落在你的傘頂。

……”

現場的觀衆紛紛表示，好聽哭了！

【表白！！！是我想的那個表白嗎？】

【雨季？那個并肩撐傘的照片呢，快給我擡上來。】

【蘇老師是不是正在後臺聽呢？聽老婆當衆表白是不是爽死了！】

【這不就高朋滿座中将隐晦愛意說到最盡興嗎！】

向遠這邊還沒唱完，粉絲已經開始在網上瘋狂輸出。而且由于他前段時間營業過于積極，cp粉數量遠超唯粉，使得唯粉的解釋淹沒在浩如煙海的cp粉發瘋言論中，無人在意。

如果有路人這時不慎點進 #向遠演唱會表白# 這個熱搜，十有八九會誤以為向遠在演唱會現場出櫃了。

一曲終了，向遠伴着雷鳴般的掌聲走下舞臺，馬不停蹄地和隊友們準備進行下首歌的表演。

看着幫他拿衣服的Fiona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就知道準沒好事。

Fiona吞吞吐吐地說：“那個……熱搜……”

“随便吧。”向遠穿上外套，微微彎下腰讓化妝師幫他補妝。

要是之前，他可能還會花點心思在演唱會上營業。

畢竟體育館能基本坐滿，很大一部分靠cp粉撐場。就算蘇航不能來做嘉賓，他也會适當營業發糖，讓cp粉有點糖嗑，不至于敗興而歸。

但現在他毫無炒cp的心情，只想着如何才能不露痕跡地和蘇航撇清關系。

如果可以，他真想拿着話筒站在舞臺中央大聲宣布：“我和蘇航解綁了，希望大家從今天開始，只支持我一個人！！！”

向遠忍不住惡趣味地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

要是他真說出口，估計不僅粉絲會瘋，經紀人和老板會瘋，就連蘇航……

蘇航會作何反應呢？

向遠不是沒有自我懷疑過，是不是他神經過敏，把蘇航想得太複雜了。

但其實他對蘇航，一直有些微妙的不信任感。

形象出衆、極具天賦、家世好、學歷高、有教養、敬業……除了有時說話做事過于直白不夠圓滑，蘇航好像沒什麽缺點。

甚至連不懂人情世故，好像也都算不上缺點。

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完美的人嗎？

向遠一直暗戳戳地等蘇航露出破綻，期待着他被揭開真面目的那一刻。

但認識這幾年，蘇航好像一直沒變。

一樣優秀，一樣友善，一樣偶爾冒些傻氣。

向遠原本以為，他對蘇航的不信任，只是來源于他對于“人類高質量男性”陰暗的嫉妒心理。

現在他才猛然意識到，這種不自在感，很可能是一種生物本能——是對危險的抗拒。

但向遠該怎麽和其他人解釋呢？

難道說：“我懷疑蘇航故意頭孢配酒差點害死他自己，就為了搞垮競争對手”，“我覺得他是個瘋子，怕他有天也對我下手，我要趕緊遠離他”？

估計所以人都會認為，向遠才是瘋子。

暫時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抛諸腦後，向遠清空思緒，決心專注于表演。

其實為了本次巡演，團隊所有人都付出了極大地心血。

團員們從一年前就開始陸續錄制新歌，編排舞蹈，近期也反複排練，和燈光音效磨合。就連最近忙得腳不沾地的向遠，也擠時間彩排，争取給觀衆最好的舞臺效果。

畢竟這是Cloze男團的第一次巡演。

——很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這場巡演之後，團隊成員大概率就要各奔東西。

男團成立這幾年，起起伏伏。

成員們戀愛的戀愛，擺爛的擺爛，一副只要公司不倒閉就混吃等死的樣子。

大家都糊，Cloze男團還能勉強維持；現在向遠火了，反而面臨解散。

也是令人唏噓。

榮鈞最早提出想要解約。

當初他加入Cloze男團時，也曾憑借着選秀的熱度風光一陣。團隊偶爾有人接機，來的也基本都是他的粉絲。

那時榮鈞眼高于頂，覺得男團基本靠他養活，他理所當然地要求最好的衣食住行，表演也要最好的part。

現在這些優待全都屬于向遠了，他當然心理不平衡。

現在榮鈞已經找好新東家，就等巡演結束後和莫羽岚解約。

剩下的團員，境遇各有不同。

最熱衷于戀愛的成員——古柯——目前的女友是個小富婆。倆人倒是很恩愛，富婆也許諾近期給他開個火鍋店。

而另兩位成員厲辛和餘墨，則沒有這麽好運。如果團隊解散，他們很可能只能回老家當個普通的上班族。

所以雖然大家此刻在舞臺上光芒四射，唱着最燃最炸的歌，跳着最整齊的刀群舞，實際上已經各懷心思。

*

“到嘉賓上場，你們趕緊喝點水休息幾分鐘。”

大概是知道要到嘉賓登場的環節，外面觀衆開始竊竊私語。

其實有點人脈的站姐和粉絲，早就知道蘇航在D市拍戲，不可能出現在體育場。

但cp粉向來是不見黃河不死心，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她們還抱着萬分之一的期待，祈禱蘇航能突然空降，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遠航！”不知道是誰突兀地喊了一聲，喊聲在空曠的體育場裏回蕩，引起一陣哄笑。

“遠航！”又是一聲。

開始只是幾個人小範圍自嗨，沒想到周圍cp粉濃度過高，陸續有人加入。

口號聲像病毒傳染一樣，迅速蔓延整個場館。

“遠航！遠航！”

“遠航遠航！并肩為王！”

這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們，素不相識，但卻在這一刻心意相通。

聲浪越來越強，大家的期待越來越高。

當然，在後臺的向遠，臉色也越來越黑。

升降臺從地下緩緩升起，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舞臺上。

“……”

看清楚來人，剛才還激動萬分的觀衆，仿佛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出場的嘉賓自然不是蘇航，而是幾年前曾和Cloze男團合作過的男歌手。

當時的合作形式是：男歌手唱歌，Cloze男團給他伴舞。

沒錯，伴舞。

而現在，男歌手熱度早已不如當年，只能來別人的演唱會當嘉賓。

娛樂圈就是這樣，風水輪流轉。

雖然氣氛有幾分尴尬，但追星女向來心軟，随即主動為這名男歌手獻上熱情的歡呼和掌聲。

但也已經有粉絲憤憤地在網上吐槽詐騙。

*

“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演唱會，下次再見！”

唱完安可曲，Cloze男團站成一排，向觀衆們鞠躬致意。

燈光漸漸熄滅，向遠低頭看着舞臺的地面，一滴汗水順着他的額角滑落，砸出小小的水痕。

竟然真的成功了。

當年在小區臺階上唱歌的小小向遠，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他能站上這麽大的舞臺，在上萬人面前表演。

恍然如夢。

“走走走，吃飯去。”

“哎呀，累死啦！”

團隊成員勾肩搭背地走下臺，去和工作人員們彙合聚餐。

聚餐結束回到宿舍，向遠激動的心情才逐漸平複。他照例打開手機，搜索大家對演唱會的評價。

【向遠新歌太好聽了！能全世界第一個聽到，好滿足！】

【Cloze真是寶藏男團啊，之前怎麽沒發現，感覺我要變團粉了！】

【刀群舞帥炸了！！！】

【粉毛向遠就是BJD娃娃本人，誰同意誰反對？】

向遠大致浏覽一遍，發現觀衆們的評價還不錯，也不枉費他們準備那麽久。

但cp粉的重點自然是在蘇航為什麽沒出現上。

【姐妹們，蘇老師剛發生那麽嚴重的意外，應該還在休養呢。】

【那些罵蘇老師不來的人，都沒有心！】

【對啊，向遠那麽心疼蘇老師，怎麽舍得讓他來回折騰？】

不得不說cp粉好貼心，連借口都替蘇航和向遠想好了。

【後面還有兩場巡演呢，說不定下一場就有驚喜了！】——看着還沒放棄希望的cp粉，向遠壓抑住想回複“別做夢了”的沖動。

在衆多關于演唱會的信息中，有一個帖子突然引起向遠的注意。

【眼力好的姐妹快來幫我認人！這該不會是向遠吧？】

向遠随手點開，帖子裏只有一張像素不高的照片。

照片場景昏暗，配着藍紫色燈光，看上去是酒吧夜店一類的場所。幾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年輕人，圍坐在卡座上，每人手裏都拿着酒杯或者水果。

而照片中央，站在一個穿着印有某某酒吧logoT恤的人，似乎是酒吧的工作人員。

那人正側身舉着酒瓶，仰頭把酒往嘴裏灌。

更重要的是，他的側臉，和向遠竟然極其相似。

“嘀嘀，嘀嘀。”

炸彈被引爆的倒計時，已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