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玩笑
第38章 玩笑
雲肴握着筆杆的手輕輕顫動, 動作很小,沒被誰發現,畫板上的人物多了一筆突兀的黑點, 雲肴回神後将之抹去, 一不小心毀掉了人物的臉。
“可以啊,”他聲音輕柔地答應下來,“什麽時候?”
靳辰的目光在雲肴的臉上游移,而後落在那戴着镯子的手腕上, 細腕白得發指,平板上發出的亮光打在他的手腕上, 晃得靳辰睜不開眼, 他将煙叼進嘴裏,幽幽開口:“馬上。”
雲肴點點頭, 這就把平板收了起來,觸控筆之類的都歸類好後說:“那走吧。”
靳辰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痛快地答應,跟他先前的設想完全不同,他的雙手垂在大腿處,慵懶着身子說:“你這樣就同意了?”
雲肴擡頭有力地反問:“只是去見你哥,為什麽不同意?”
靳辰無話可說了,他看見雲肴那樣自若的樣子, 悄悄地頂了頂唇腔,這是他煩躁時喜歡做的動作,他自己并不知曉。
靳辰擡起手, 雲肴配合地把手放進去, 他把人拽進自己的懷裏, 用夾着香煙的手摸了下雲肴的耳垂, 慢條斯理地說:“我要不要對你說聲謝謝?”
雲肴擡起雙手, 置于靳辰的胸前,冠冕堂皇地回道:“不用。”
靳辰輕笑,那笑裏裹挾着另一種尖銳,兩人正當親熱,門口晃了一個影子,是早已經回來的韓叔。
“二少,車準備好了。”
靳辰擡擡手,表示了然,随之牽起雲肴的細腕,将他帶下了樓。
那天鬧得不愉快之後,雲肴還一直沒見到靳澤的影子,他不知道他是因為公司忙,事情多,不回家是常态,還是因為自己。
雲肴更希望是前者,他和靳澤那點事,不希望再有誰知道,從狀态裏看出來也不好。
他坦然自若地上了車,跟着靳辰一起去靳家的集團。
·
靳澤并不知道靳辰回來一事,他在公司裏待了兩天,直到聽到母親的電話,才知道靳辰要過來。
平時靳辰出遠門回來都會來見他一面,算是報個平安,也是靳家的不成文規矩了,從小跟靳辰關系不算很親密的靳澤,他母親倒是有刻意地讓兩人相處,拉近二人的距離。
可親兄弟之間就是這樣,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是沒血緣上那麽親,寧願從外面處個朋友跟他們走近些,也懶得跟自己的親兄弟吐露什麽心事和壓力。
他跟靳辰是從來沒有表示過的,外界把二人的關系傳得多好,其實兩個人自己心裏才清楚,他們的親兄弟關系因為家主這一特殊身份的橫插而變得很是奇怪。
家主這個位置并不是誰年長誰來坐,而是有能力的人自然成為靳家的掌權人,每一代都是如此,但實際上呢?他和靳辰從小就被兩個不同的老師帶着,在他的身上家老明顯花費了更多的精力和心思。明面上說着是看能力決定,但靳澤身為長子,自然被寄予更多的厚望,靳家人嘴上不說,心裏都是清楚的。
從小,那些傭人比他們這些繼承者更懂局勢,更清楚誰将會坐上那個位置。
早年,靳辰并沒有踏入什麽時尚圈,他也是被精心培養的,只不過是在競争時落馬了,他各方面更遜他的哥哥靳澤一籌,從學習成績和領悟能力,所有老師都表示他不差,但靳澤的反應更快,領悟能力更強,情緒也更穩定,再加之年長,最終所有人的期望都放在了靳澤身上。
因為有這種競争關系的存在,導致他和靳辰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兄弟,靳澤說話時多的是吩咐和命令的語氣,說心事之類的兩兄弟默認彼此都不是合适的人選,于是血濃于水終成表面。
當初因為情緒更穩定的他坐上這個位置,現在再看自己,簡直可笑,靳澤面前的電腦上什麽也沒有,他沒有工作,完全無法投入進去,這兩天一直如此,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從前因為心情不好,抽根煙緩解一下也就過去了,現在不行了,他的煙灰缸擺滿煙蒂,心也沒回到工作上。
靳澤覺得自己得去看醫生了,再這麽下去,他非變成精神病不可。
正燥着時,秘書敲了敲門,靳澤不耐煩地應了聲“進”,一個高高瘦瘦,穿着白色西裝的女人推開了門。
“靳總,二少來了。”若可彙報着,她跟着靳澤有段日子了,無論看到這張臉多少次,都會為之犯花癡,但她知道靳澤讨厭什麽,且性取向是什麽,她就不會那麽不知趣,像被開除的那個公關部男人一樣犯傻自負,以為憑外貌就能拿下他,這些權勢人物什麽姿色的沒見過?別說女人了,就是他們喜歡漂亮男人,也有無數男人願意穿着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見他。
靳澤正要說讓他進來,哪知若可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另一位先生。”
靳澤頓了頓,顯然沒想到:“誰?”
若可垂眸,不太好意思張口似的:“我不識得,和二少表現的……有些親密。”
靳澤的眼眸暗沉了下來,他收回視線,落在煙灰缸上,那滿了的煙頭,也不過是因為那個人。
并不難猜。
·
雲肴沒有來過這裏,這是他第一次到靳家的集團內部,整棟大廈都是靳家的産業,他在感慨權勢的同時,也在想,那個坐在高位上的人,是如何掌管這樣大的集團的。
那三年他從未關心過他的工作,因為沒機會,因為太懂事,他不會追問那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所以一直沒提出來集團看看的合理請求。
那或許就是他得靳澤意的地方,靳澤說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分寸,現在想來,自己當年到底在怕什麽,為什麽那樣有分寸,但凡當時自己越界一點,任性一點,幼稚一點,恐怕都不會讓這個人念念不忘,喜愛多年。
他雲肴不需要來自金字塔頂尖的愛,雙份金字塔的愛,他可承受不了,身邊已經站着這樣一個人,再來一個,總顯得有些擠。
當年那樣愛慕他的自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推開他的愛。
不接受的,竟然會是靳澤的愛。
“叮”,電梯到了,靳辰拉着他的手,将他帶領到一個辦公室的門口。
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女人喚靳辰一聲二少,然後看向自己,雲肴低頭凝視着靳辰握住自己手的動作,沒有任何遮掩,看來他比他哥哥要猛多了。
在還未全世界接受的當下,公開與自己的關系,多麽讓人動容,多麽讓人感動,可惜了,如果他們是真愛就好了,如果靳辰比靳澤出現的更早,說不定,自己願意陪他玩玩?
造化弄人,誰也不知道,表面風光的戀情,背後藏着怎樣的污垢。
女秘書進去通知,雲肴和靳辰在外面等了一會,靳辰倒是挺懶得等的,從他步子晃來晃去雲肴就看得出來。
但雲肴自己覺得還好,這裏環境不錯,他羨慕在這裏工作的高級白領,也羨慕能站在這裏欣賞京州風景的普通人。
當然,他說的是自己。
他羨慕自己,此刻。
“靳總在裏面,”女秘書走了出來,轉述道:“你們進去吧。”
說着,她動手開始準備咖啡。
雲肴輕輕瞟了她一眼,在進入辦公室之前,看到她員工證上的名字。
于若可。
挺美的名字。
走進辦公室以後,雲肴才把所有的注意力收回來,他一眼看見那個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桌上很亂,文件電腦和煙頭,那就是他工作時的狀态,辦公室很漂亮,綠植的擺放位置,牆面的裝潢顏色,沙發的一體感,看起來都很适合工作的狀态。
他就是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日複一日,被累到每次去他那裏都要躺下睡好久,看起來金字塔頂尖的人,也完全不能随心的,自由這個東西有幾個人能真正得到?人們往往被來自各個階層的規矩限制着,永遠尋不到真正的自由。
想到這裏,雲肴平衡了很多。
“哥。”靳辰先出聲,他看見靳澤的目光放在他牽着的人身上,于是指尖微微用力,擡了擡雲肴的手腕說:“我跟雲肴來看看你。”
靳澤打量雲肴的目光沒那麽友善,明眼人都看得出,雲肴自己當然也看得出,于是他回給靳澤的眼神同樣嚣張。
他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前天的事,一個将目光落在他的脖子裏,一個擡起手,深意地拉了拉衣領。
動作小心,卻帶着十足的殺傷力。
“看我?啧,”靳澤一點也不掩飾眼裏的兇殘之意,射向雲肴的目光帶着侵略性,“我受得起?”
靳辰看了看雲肴,笑了聲:“一段日子不見,哥學會開玩笑了?”
靳澤盯着他們手牽手的動作,摸着桌上一根煙點燃。
他沒跟雲肴計較那點挑釁的動作,在人前,他還控制得住自己的沖動。
靳辰把雲肴帶到沙發邊坐下,他則坐在扶手上,并未放開雲肴,他是個手控,靳家上下都知道,靳辰把雲肴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處,在手裏揉着弄着,對辦公桌前的人說:“媽說你這兩天心情不好呢,家都沒回,怎麽了?”
靳澤将煙盒丢回辦公桌,沒什麽興致地說:“公司的事情多,我沒回家豈不正常?像你一樣周游各國,這種爽事我下輩子有時間幹。”
靳辰笑笑:“哥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周游什麽各國?不過也是跑工作,一點青春的活,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幫哥你分攤一點,可惜了,我不是那塊料。”
兩個人說話像生意上來往的朋友一樣,充滿了客套與恭維,靳辰的風度就在于他競争失敗能夠把那些事當做玩笑話調侃,這是他這些年來最大的成長,不像當初什麽都輸給他的時候,飙車亂砍,像他媽瘋子一樣。
靳澤目光犀利,彈了彈煙灰,口氣輕蔑:“真心麽?”
靳辰眯起眼:“大大的真心。”
說着,他擡起雲肴的手,在唇邊落下一吻。
靳澤凝視着他的動作,還有那個坐在沙發上任由靳辰擺弄的人,露出的那副聽話模樣,讓他沒興趣嗆靳辰的虛話,腦子裏想着一個極穢亂的場面。
昨晚那根筆,應該讓他食用,他漂亮的臉蛋纖長的手指還有水潤的唇,含着筆時的臉一定柔媚極了。
那支筆不用插在他的嘴裏,因為他還得繼續學貓叫。
一邊叫,一邊哭,一邊流着,才他媽知道,如果他靳澤抛棄道德底線,跟他真耍狠的話,他這個舊情人能抗拒的東西,只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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