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01

左家的長女，生來有心疾，先天體弱，左家的父母本來想把她一輩子養在家裏，遠在龍虎山的天師府卻親自來人，想要收還在牙牙學語的左小姐為徒，是老天師親自來的，俗家也好，入門也好，老天師說只要這孩子想，天師府的雷法他都敢教。

左家不稀罕什麽雷法，稀罕人家修身的金光咒，但是又舍不得女兒。

張定乾張天師就說：“可以先教金光咒，等這孩子再長一些，自己決定也好。”

左家便敲定了這件事。

左家離三一門近，也有淵源，三一門門長聽說之後專門來拜訪了，見了小姐，只說有緣分。出了門弟子才開口：“左小姐根骨平平，如何能讓張天師親自來求徒？”

鄭妙聆只是笑：“張天師于蔔算一道，無人其右，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年年都有弟子來教左小姐的金光咒，是張天師的長徒、二徒、三徒……

左小姐五歲那年有了個弟弟，開心極了。

病弱的左小姐是個心智超人的，雖然于武于修行一途進度緩慢，但是極其聰慧，夫子常常感慨生為了女兒，若是男子必有大作為。左小姐聽說這樣的話之後，把墨水倒進了夫子的面湯裏，把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觀空是位坤道，見她頑劣，呵斥了幾句。

左小姐沒挨過罵，紅了眼睛，甩了她的手跑到街上就不見了，奶媽急忙忙追上去，喊着小姐小姐。觀空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重了，回了府上先告罪，左夫人頂着一頭珠翠說我姑娘幹得漂亮。

觀空目瞪口呆。

左老爺也說我女兒就是聰慧，都知道諷刺那酸儒肚子裏只有墨水！

左夫人見觀空如此，拿了帕子捂嘴笑，說：“道長莫怪，我教溪兒自然是男女一般，這夫子說她若是男子如何如何，便是說她不如男兒身，溪兒自然受不得這等氣，若是我在場，那厮如此貶低我家溪兒，少不得給他幾巴掌！”

左老爺說：“得請位見過場面的先生。”

左夫人說：“是得如此，小子見大，品性萬萬不可走差了。”

觀空臉上有些燙：“是貧道見識短淺了。”

過了晚飯左小姐還沒回來，觀空開始急了，擔憂起左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剛會講話的左少爺說：“姐姐在外面玩不帶我！”嘴一癟就要哭。

左夫人差人将藥熱了又熱，帕子揉成團：“我的心肝哎！”

第二天左小姐是被衙門的人送回來的，還有一個小姑娘，衙門的人說有人賣女兒，路上見了小姐，見生的白嫩也要賣進煙柳地裏，小姐三言兩語哄了媽媽，把人扭送了報官了。那花枝招展的媽媽還在一邊等着領賞，左小姐拿了票子遞媽媽手裏。

“這是給媽媽的謝禮，還有我的贖身錢。”

“哎喲！”媽媽臉色蒼白，小心瞧左夫人和左老爺，打笑，“這地界，誰敢賣了小姐啊！我這一低賤的，見了小姐都是長臉了！”

“媽媽別這麽說，我也就比別人多投了個好胎，咱們都是血肉做的女人身子，哪有什麽低賤不低賤的，今天全靠媽媽狠得下心，我才能好好回了家。這個丫頭，就算饒了個零頭，媽媽送給我當婢子怎麽的？”

觀空就在一邊瞧着，心裏驚駭得不行，看這嬌滴滴的小姐哄得三教九流眉開眼笑。

那個丫頭就留下了。

左夫人收了奴契，轉手給了左小姐，左小姐對那瘦骨頭的姑娘說：“你爹将你賣了，你就沒爹了，往後就是我的人了，去找管家換身新衣服，吃了飯，再去我房裏。往後你就叫——紅瘦了，知道了嗎？”

那姑娘還小，不知道餓了多久，聽見吃飯就什麽都忘了，怯怯回了句：“知道了，小姐。”

觀空後來知道，那男人被流放，死在了路上。

那時候，左小姐對觀空道歉，說自己是過分了，“我生得了好父母，別人沒有，我便不該以己度人，是我偏見了，觀空道長莫怪。”

“哪裏，是貧道失禮，小姐身體如何？”

“有些困頓，讓爹娘家裏都擔心了，孩兒這就吃藥去，歇息夠了再請二位降罪。”左小姐欠身，得了允許，離了去。遠遠得，聽見左少爺埋怨左小姐出去玩不帶他。

回了龍虎山，張天師問如何。觀空回了四個字：“智多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