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拜年

拜年

三天年一過,就要開始走親戚了。

可謝之闵的外婆家自從他娘走了之後就沒來往了,謝老爹又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因着就沒什麽要走的。

“今年應當去你牛叔家一趟,人家這些年可是幫襯了我們不少,”以往是沒有餘的,自家都吃不飽更不要說上門拜年了。

今年略有剩餘,定是要去一趟的,不然就有些不知感恩了。

謝之闵看了看家裏,除了籃子裏剩的二十幾個雞蛋,便還有一吊肉,這些自然是不夠的,牛旺好酒,還需打一壺酒,再者就是捉一只鴨去。

這幾樣一起,才勉強看得過去。

旺平日裏是帶着一家老小在鎮上,但是過年定是要回老屋的,從謝家過去少說一個時辰,山路彎繞,拿着東西還要慢些,晚上還要回來,許得早些出發。

草草吃過響午,帶上糕點果子和水,爺孫三人朝着牛家去了。

春到人間草木知,立春之後,大地開始解凍,冰雪融化,枯木上雖然還沒抽出嫩芽,但遠處的山坡上已有了些綠意。

雪化之後的路有些泥濘,走着走着,鞋子便漸漸沉重起來,原來鞋底早已附上了不少泥土。

謝之闵找來一根小棍,将鞋底的泥刮了,青羅也學着他的樣子,動作稍有生疏,但是還是刮了大半去。

鞋子輕便之後,幾人也坐下歇息了一會兒,拿出吃食和水,找了個陰涼處。

“日頭還有些大,青哥兒從前怕是沒有走過這種路罷?”謝爺爺喝了一口水,笑着看向青羅。

青羅從前自然是沒走過這樣崎岖的山路,但是他的身子骨不比尋常人,這麽點路對他來說還算不得什麽。

只是他雖不覺得累,額頭上卻出了層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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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之闵拿出帕子遞給青羅,又把竹筒打開放在旁邊,出來時念着天冷還穿了厚襖,卻沒想春來得這樣早。

歇息了一會兒,幾人又起身繼續走,日頭最高的時候,總算走到了牛家村。

牛家村比大羅村大些,人家戶也更多些,村裏大半的人家姓牛,或許因着這個才叫牛家村。

剛走到牛家村路口,便看見已有農民在辛勤的耕地了,老黃牛喘着粗氣,身形健碩,一看就是個有力的。

謝爺爺上前同那農民唠了兩句,順着打聽打聽牛旺家的住處,原先是來過幾回的,但是這麽些年沒來,村子好似也有了些變化。

謝家爺孫三人按着那老者說的,沒走幾步路,便瞧見了牛旺家的屋子。

青磚瓦房,帶着一個大院子,院外圍了籬笆,再過些日子,那籬笆上就能添新綠了,若是再有幾朵紫紅色的喇叭花,不知道有多好看。

院子裏站着個婦人,遠遠的瞧見有人過來,細看了一會兒,認出了謝爺爺根跟謝之闵,忙朝屋裏喊了一聲。

“當家的,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

牛旺聽見聲音忙快步出來,瞧見謝爺爺他們,連忙上前幾步:“啊呀,謝叔怎麽過來了,這可不合規矩,應當是我過去才是,”

“哪裏的話,都是一樣的,”謝爺爺笑着,讓身後的兩個孫兒叫人:“這是你們牛嬸子,快來認認,”

牛大嬸一看就是個和氣的,微紅的雙頰,挂着笑臉,見着謝之闵和青羅,上前一手拉着一個。

“真是許久不見了,這就是青羅罷,真是個秀氣的,之闵啊,還認得嬸子不,上回見你,還沒這麽高呢,”牛嬸子拉着兩個小侄看了又看,歡喜不已。

“嬸子一點沒變,像是更年輕了,”謝之闵敬重的人不多,牛嬸子算是一個。

他娘走的時候,謝之闵還小,牛嬸子心疼他,把人接過去,在家住了大半年,那半年裏的悉心照料同親娘也沒什麽區別了。

牛嬸子被哄得更高興了:“人長大了,也更會說話了 ,小時候可是個悶葫蘆呢,快進屋裏坐,”

牛嬸子拉着兩人進屋,牛旺也扶着謝爺爺跟在後面。

牛家的堂屋敞亮,牛嬸子又是個勤快的,這麽大的屋子也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拉着謝之闵他們坐下,牛嬸子忙着去斟茶來。

“他嬸別忙活了,都是自家人,這樣客氣倒是生分了,”謝爺爺起身去攔,牛旺笑道:“她謝叔還不知道麽,謝叔盡管坐着,現下響午都過了,你們定然還沒有吃飯,我這就去熱來,”

“來時過了早,路上又吃了許多糕點,還不餓哩,”

“糕點不管飽,還是飯菜更合胃口,咱家今年正好買了只鵝,炖的香嘞,謝叔也嘗嘗我的手藝精進沒有,”

牛旺不等謝爺爺拒絕,起身去熱菜,牛嬸子也倒了茶水過來,笑着讓他們喝茶。

茶香淡淡,入口回甘,醇香蔓延至唇齒之間,回味悠長,謝爺爺咂咂嘴:“好茶。”

可不是好茶麽,這樣的茶牛嬸子平日裏是絕不會輕易拿出來的。

“我家三個姐兒,前兩個已經成家了,去夫家拜年還沒回來,幺女出去玩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等她回來,你們也認識認識。”牛嬸子笑道。

“是了,你采薇妹子也同你們一般年紀,算起來還比你們小一歲呢,”謝爺爺應和。

幾人坐着說笑了一會兒,牛旺将菜熱好了,來請人過去吃,于是幾人便去了偏廳。

圓桌上擺滿了菜,粗略看去竟有七八個,其中大半都是肉菜,中間的大盆更是飄着紅油,冒着熱氣,竟是滿滿一大盆鵝肉。

“快坐下,快坐下,這可是好酒,今日可喝盡興了,”牛旺将私藏拿出來,給三人都倒上了。

“酒怕是不吃了,醉了可就走不回去了,”謝爺爺才說完,牛旺便出聲道:“回去?我看今日誰走得出這門,既來了,也得好好玩上兩天才是,”

“瞧你說的這話,流氓做派,好好說不成麽,”牛嬸子給了牛旺一下。

“哎呀,我這不是急着留人麽,”牛旺撓了撓頭,也自知失禮:“我是個粗人,說話也粗魯,你們多擔待了。”

幾人又客氣了番,終是牛旺拍案,不醉不歸,左右他家的屋子大,就是再來幾個人也是睡得下的。

“快,敞開了肚吃,一年到頭可就這兩日了,”

“都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闵小子,青哥兒,可不要怕羞,”

牛家夫婦最是熱情客氣,幾番勸下來,謝之闵碗裏的飯添了一回又一回,最後實在吃不下了才罷休。

“上回還被這小哥兒比下去了,這酒量,怕是跟咱們家采薇差不多,”牛旺喝的滿臉通紅,笑着道。

牛嬸子看着青羅驚訝道:“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青哥兒竟是個能喝的,來,跟嬸子也喝一杯,”

青羅擡起頭,笑眯眯的同牛嬸子碰杯。

三杯過後,牛嬸子笑得更高興了。

“好香,好香,爹娘,又做了什麽好吃的,”門簾被掀開,進來一個姐兒,看見屋裏多出的人先是一頓,随後自然的問了一句:“家裏來客人了?”

“去哪裏了,玩的滿頭大汗的,”牛嬸子起身先是嗔怪一句随口道:“是你謝爺爺他們,這是你之闵哥跟青哥哥,快叫人。”

“原來是謝爺爺,”牛采薇咧開嘴:“之闵哥好,青哥哥好,之闵哥我還記得,這個青哥哥卻是有些面生了。”

“你先過來坐下,日後處着不就熟悉了,”牛嬸子轉身多拿了一副碗筷。

牛采薇挨着青羅坐下,細細看了人一眼,笑道:“你可真白。”

青羅對這個大嗓門姐兒彎了彎眼睛:“你的牙也白。”

剛才牛采薇露齒一笑,除了她那燦爛的笑容,最顯眼的便是那一口白牙。

“這倒是,他們都這麽說。”牛采薇有些得意。

兩人都不是認生的人,話匣子一打開就如滔滔洪水一般,湊在一起說個不停,沒一會兒便熟悉了。

初聞牛采薇一名,想來誰都覺着是個文雅的姐兒,可偏偏不是,牛家夫婦性子爽朗,養出來的三個姐兒也是直率的人,尤其這個最小的幺女,更是不拘小節。

牛采薇見着青羅時,也以為這個白淨的哥兒定然是個內斂的,像村子裏的那些一樣,可青羅也不是,反而頗為合得來。

“等吃完了飯,我帶你去玩,今日村裏有社戲,可好看了。”牛采薇啃着一個骨頭,吃的滿嘴流油,但是還不忘同青羅說話。

“社戲?”青羅還沒看過這個。

大羅村少有這個,上一回還是在幾年前,這幾年都沒有辦了,聽牛采薇這麽一說,謝爺爺也是頗有興趣。

“既想去,那就大夥都去,正好在家裏待着也沒什麽事,”牛旺笑道。

“是了,今年比往日都忙,還沒得空好好出去走走呢,”牛嬸子也點頭贊同。

這話一出,就是默認謝家爺孫三個要在這裏歇息一晚了,謝爺爺也香幾個娃娃在一起多熟悉熟悉,于是答應下來。

吃過飯,落日半圓,天邊還剩微微的紅。

幾人走在小路上,有些微風,但是并不冷,許是喝了兩杯酒,身上是熱的,牛家村與大羅村還是有些不同。

牛家村的田地更多,阡陌交通,,是在大平壩子上,看着空曠,大羅村更秀氣些,小橋流水,綠竹掩映。

雖不同,卻都別有一番風味。

青羅同牛采薇走在最前頭,青羅的個子已是算高的了,可是牛采薇的好似更高些。

“除了社戲,今日壩子裏還要點火呢,到時候圍着篝火跳舞,可好玩了。”牛采薇同青羅手舞足蹈的說着,眉眼生動。

這也算是牛家村獨有的,到那時,大家手挽着手,也不論是哥兒姐兒,還是漢子,反正跳起來唱起來,熱熱鬧鬧的就好了。

青羅光是聽着都覺着好玩。

走着走着,牛采薇突然說道:“到了。”

青羅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空曠的壩子上擠滿了人,戲臺子已經搭上了,半透明的天空之下,點起了無數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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