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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過了好幾分鐘一直沒說話。

陸南江放下手機,仰起頭躺在沙發上,感覺空氣裏還漂浮着那股桔子味兒。他當老師這幾年也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學生,小孩兒嘛,一時新鮮感。陸老師是個淡定的人,和所有人相處都可以游刃有餘。

哦,桔子味兒的Omega還真沒遇見過。

第二天陸南江進備課室後沉默的看着自己辦公桌上那支鮮紅的玫瑰,還挂着水珠,新鮮極了。他不太淡定的拍了張照片發給陶霧。

陶霧:〔愛心〕

陶霧:陸老師喜歡嗎?

陸南江:喜歡,謝謝,下次不必了

陶霧:……

于是他第二天收到了很多桔子,滿滿當當鋪了一桌面。每一個桔子都圓圓胖胖的,每個上面都用黑筆畫了不一樣的小表情,頭上還都頂着一片葉子,可愛極了。

整個屋子都是香甜的,充斥着他喜歡的味道,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四合院故居種的桔子樹,以及那時還未破碎前幸福的家。

他拍了張照片,沒有發給送桔子的人。

陸南江:謝謝,我很喜歡

陶霧:那陸老師能不能順便喜歡一下我

陶霧:反正都是一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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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江:沒有

陸南江:你更好聞些

陶霧蒙着頭在被窩裏滾了好幾圈:“受不了啊啊啊啊——”

這周楊老師和陶霧不湊巧的前後都出了院,周四的馬原陶霧依舊生龍活虎提前半小時到教室占第一排,結果在課上被楊老虎當面表揚了學習積極。

天越來越冷了,他剛出教學樓就被凍的渾身一哆嗦,立馬想到了陸幸福溫暖的胸膛。

陶霧:以後是不是都上不到你的課了啊陸老師

陶霧:我會想你的

陸南江剛剛跑完步,喘着氣打字。

陸南江:可以補課

“陸老師和誰聊天呢,女朋友?”陳教練把毛巾甩到對方身上,笑着打趣他。

陸老師輕輕挑了挑眉,仰頭喝了口水:“我的學生。”

“每天面對那麽多新鮮生命,真是光榮的教師職業啊……”陳教練感慨到。

陶霧:!!在你家嗎!!

陸南江:辦公室

陶霧:哦,那好叭

陶霧:去的時候順便把衣服還你

陸南江:嗯

陸老師說話依舊那麽簡潔,倒不是因為本身性格,只是習慣了在學生面前盡量表現的成熟穩重些罷了。尤其是可能會被認定為不正當師生關系的時候。

陶霧:下周三可以嗎?

陸南江:好

他想了想,往一個群裏發消息。

陸南江:各位,下周聚的我有事去不了了,改天再約

喬華東:姓陸的你等着,別以為我們白叫你一聲哥

喬華東:年紀最大了不起啊,放我們多少次鴿子了你自己說

喬華東:就最近一直送你桔子那人,下次要不領出來看看,你就跟我們這幫兄弟散了吧

底下一堆人樂呵呵附和或者開玩笑的擠兌。

陸南江:下次賠罪

陸南江以前在南方有些朋友,到北方後也交過一些。最近在北方發展的偶然碰到了就聯系起來,又打聽了到好幾個,湊了五六個人聚了聚,也沒覺得竟然都有十幾年沒見了,好像除了外貌也沒什麽變化。有些事兒很神奇,它就是不會因為時間改變什麽,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最近一段時間,陸老師每天都在吃桔子。沙糖桔、貢桔、蘆桔、金桔……就算哪一天沒課也會去學校一趟,看看辦公桌上會不會有沒吃完或者新添的桔子。他嘆了口氣,一只手拿着桔子,另一只手摸出手機。

陸南江:謝謝你的桔子,周三請你吃飯

這是成熟穩重的陸老師頭一回主動發消息。

陶霧:哇!陸老師請我吃飯?

陸南江:是,想吃什麽?

陶霧:嘻嘻想吃陸老師做的飯可以嗎?

陶霧:〔愛心〕

陸南江拎着一袋桔子正往停車場走,準備回家,看到消息又嘆了口氣,無奈的走進自己挖的坑。小家夥還挺難對付。

陸南江:可以

陶霧:耶!去陸老師家吃飯喽!

陶霧:可以點菜嗎陸老師?

陸南江:随你點

陶霧:老婆餅怎麽樣

陸南江:好

陶霧:陸老師做的老婆餅裏有小桔子嗎?

陶霧狡黠的笑着眯了眯眼。小桔子當然就是我了!老婆也是我!

陸南江看了眼副駕駛上的桔子,勾了勾嘴角。

陸南江:那不就太甜了

陶霧正在食堂吃飯,臉越來越紅。每次他都忍不住想撩一撩對方,結果總能被撩回來,還能撩的他渾身跟過陣電一樣,感覺信息素都失調了。

“又發燒了?”紀謙反過來筷子點了點他的頭,“啧啧,估計不是,這次真是熱的。”

陶同學期待已久的周三到了。

“謙兒!快看這身衣服好不好看!”陶霧和陸老師約的八點,現在已經快七點半了。還被提醒一定要噴氣阻劑,只能想辦法在視覺上加分。

紀謙叼着根棒棒糖給他抓了抓頭發:“好看好看,你長成這樣穿什麽都好看。”

陶霧美滋滋的背着書包出了門,兜裏揣了兩個桔子,一兜一個。

淩晨三點陸南江接到電話。

一切都很混亂。

醫生告訴自己有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半夜翻進療養院,結果從圍牆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後來對方說自己叫陸平君,只是來看看自己的妻子沈茹。

這話正好被沈茹的主治醫生聽到,趕緊打了個電話通知陸南江。男人要找的正是陸南江常年住院的母親。

陸南江開車到醫院,他不知道此時正精神錯亂的母親看到二十多年都沒有着家的父親會不會突然有事,同時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已經忘了他長什麽樣的人。

母親還在睡覺,醫生沒有确認家屬身份不會輕易放人進去。陸南江松了口氣。他給男人交了醫藥費,對方知道他來了就開始大吵大叫說要見自己的老婆孩子,結果摔東西把樓下睡眠淺的母親驚醒了。

一切都很混亂。

出門的時候想着到醫院了要給陶霧小同學發個消息,說,很抱歉,陸老師今天有點事,改天再請你吃飯,但最後忙完了想起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

陸南江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沒有聽到那個說話尾音上揚的聲音。

嘟……嘟……嘟……

沒人接。

“趙醫生,我母親現在情況怎麽樣?”

“情況基本穩定了,新研制的鎮定劑效果很可觀。”

“我回一趟學校,有事麻煩您給我打電話。”

“去吧,路上小心。”

陸南江把車直接開進了學校。

推門進去,看到桌上趴着個小身影的那刻,他終于松了口氣。本以為小家夥睡着了,輕輕走進了才看到對方睜着眼。

陸南江看到桌上新放上去的兩個桔子,有兩個筆的痕跡,原本應該是笑臉,後來又用他桌上的紅筆改成了哭臉,滑稽極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知覺呼吸亂了套,又不自覺咬咬牙。陸南江伸手摸摸小孩兒的頭,嗅到了桔子味兒。他屈腿蹲下,擡起頭看着陶霧:“陸老師錯了,陸老師跟你道歉。”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小孩兒臉上就滑下來了豆大的淚珠,咕嚕咕嚕往下掉,怎麽擦都擦不完。陸南江手裏拿着紙,看着陶霧顫動的肩,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今天突然有點事……”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有事不……不會告訴我一聲嗎!”陶霧用哭腔說着,抽着氣一句話一口氣還說不全。

陸南江擱在腿上的拳頭攥緊了:“抱歉。”

陶霧咬着牙,努力平衡自己的氣息說到:“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個小孩兒,不把我當回事,覺得……覺得我年紀小在鬧着玩,但我就是喜歡你,不是一天兩天的那種喜歡,不管你信不信……”

他又調整了一下:“……我真的很可以喜歡你特別久,好幾十年,好幾百年,這輩子,下輩子,我都喜歡你,很喜歡你,只喜歡你……”

陸南江心跳停了一下,然後就開始胡亂的蹦。這種稚嫩而真摯的感情讓他措不及防,抓架不住,慣常會說話的他抿着唇閉了嘴。

“但你……你也不能仗着我喜歡你,就把我随便扔哪兒就算了,就算……你不喜歡我,那也不行,那你都答應我了,你也不來……”陶霧滿臉濕潤,說話都有點亂。

陸南江只能牽住對方的手緊緊握了握,小巧軟糯的手也随着身子在微微顫動。

陶霧抽了一下手沒抽出來,哭的更厲害了:“本來……本來我打算扭頭就走了,再也不找你了,再也不看見你了,因為……我想了想,我就是沒了……沒了一個不喜歡我的人,但你……你沒了一個這麽喜歡你的人。”

“結果我又……又多想了想,我丢了一個,我特別喜歡的人,你就是……丢了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然後……然後我就……”陶霧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說……我要是真走了,你會不會找我啊,我就想着,你要找我,我就讓你一直都找不着,就讓你着急……”

陶霧又抽了兩下氣,聲音越來越小:“我估計你也不着急,你又……你又不喜歡我……”

陸南江一把将人拉進自己懷裏,狠狠地摟了摟,一只手輕輕順着對方的後背,聲音也有些不平穩:“乖,不哭了,小家夥,不哭了……”

陶霧哭了半個多小時,感覺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估計還借了下輩子點兒。陸南江衣服上濕了一大片。

“來,起來喝點水。”陸南江蹲的時間太長,兩條腿全麻了,他一只手摟着人,一只手撐着桌面站起來倚坐着椅子,伸手從抽屜裏拿了包濕巾給陶霧擦臉。

“你別管我,你又不喜歡我。”陶霧聲音都哭啞了,在陸南江腿上亂動着躲濕巾。

陸南江感覺這小孩兒哭完桔子味兒更大了,蹭的自己真是……哎,頂不住。他深深呼出口氣:“好了乖,先別動。”

“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你跑了怎麽辦。”剛剛陶霧說讓他再也找不着的時候,陸南江着實慌了一瞬。

沒了哭聲,周圍寂靜極了,只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動了會兒陶霧就不動了,僵硬的趴在對方肩上,臉蹭蹭蹭就紅了。

“說了先別動。”陸南江嘆了口氣。失算,今天出門太急随便拿了條褲子,是運動褲,沒想到料子太軟,有個什麽反應太明顯。

他緩了會兒,覺得腿能走了,就一只手抱着對方去門口接了杯溫水:“來,喝水。”

陶霧的頭還埋着,就能看見紅透的小耳朵和白皙的脖頸,頭發軟軟的蹭着他的臉。陸南江扭頭在小耳朵上吹了口氣,被對方紅着眼狠狠瞪了一下。

“小家夥,喝水了。”陸南江把手裏的紙杯遞過去,看着對方喝了一大口又被嗆到。

“咳咳……”

陸南江無奈的給對方順着後背:“慢點喝,水還多的是。”

這時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

“你好,德望樓C1區門口這輛車是你的吧?”是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聽着應該是門衛大爺。

“是的,擋到路了是嗎?”陸南江想起來,來的時候把車直接停在了門口。

“對,下來挪一下吧,這麽大輛車把門全擋了。”

“馬上下去。”陸南江挂了電話,扭頭看着陶霧,“去我家吃飯,嗯?”

陶霧低頭小口嘬着水沒說話。

“那就是同意了。”陸南江拿起桌上了兩個桔子,抱着人就往外走。

陶霧震驚的發現對方竟然抱着自己出了門,然而這棟樓全是辦公室:“你快放我下來!”

“怎麽?”陸南江把人摟的緊緊的正在下樓梯,“別亂動,一會兒摔了。”

陶霧餘光瞥見兩個老師,趕緊把頭埋下來,悶着聲說:“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放心,不會讓你有事的。”陸南江慢悠悠的走。

“你工作沒了!”陶霧掐了一下對方的腰,結果摸到了一把腹肌,他沒忍住又摸了一把。又在內心诽謗自己,陶霧啊陶霧,這次算是真廢了。

“沒關系,你比較重要。”陸南江穩穩當當把人放進副駕駛座,拉上安全帶,桔子放到後座,沖一旁目瞪口呆的門衛大爺笑着點了點頭,堂而皇之的帶着學生回了家。

旁邊的人一路上都扭頭看窗外,也不和他說話,半個臉看着就氣鼓鼓的。

陶然哭完發洩完也好好想了想,對方要是真有事忙也是沒辦法,他賭氣等了五個小時,最後把委屈不高興都往外倒了倒,雖然期待落空的确很不好受,但怎奈何對方是陸南江,他心心念念的陸老師。

陸南江把車停穩,下去給他拉開車門,又把安全帶解了,雙手撐着車座兩邊和對方臉對着臉說話:“乖,還氣呢?吃完飯我就解釋,解釋完了再氣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人哄下來上了電梯,還沒出電梯門就聞到一股酒味兒,陸南江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陸哥!……呃。”對方還沒喊就卡了殼。

“喬華東,你有病吧?”陸南江看着自己家門口前的幾個人,雖然只有四五個,但在狹小的樓道也顯得十分浩浩蕩蕩。

陶霧本能的轉身就想往回走。這幾個人全是Alpha,和太多Alpha共處一逼仄的空間讓他非常壓抑。陸南江明顯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趕緊打開門把人推進去:“乖,在裏面等一下,嗯?”

然後轉身沖門外的人眯了眯眼:“能耐了都?”

“沒想到你會帶嫂子回家……”喬華東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尴尬的拍了拍旁邊幾個人,“兄弟們,咱好像有點兒礙事,走吧走吧。”

不知道誰吼了一句:“陸哥新婚快樂!”

有人帶了頭,于是跟點了連環炮似的一個個都開始吼:“陸哥和嫂子長長久久!”

“百年好合!”“白頭偕老!”“陸哥威武!”聲音驚天動地,響徹雲霄。陶霧在屋裏聽的一清二楚。

幾個人中午都喝了酒,現在腦子一熱就想吼幾聲。

“行了!改天一起吃飯,說了今天沒空還來堵門了。”陸南江想着打發完這幾個趕緊進去,小孩兒還生着氣呢。

喬華東咬了咬後槽牙,硬着頭皮說了句:“陸哥!”

陸南江挑眉,示意他說。

“呃……嫂子,嫂子……”喬華東心一橫腿一蹬吼了出來,“嫂子年紀看着有點小!還是個O!陸哥你晚上悠着點!”

于是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陸哥晚上悠着點!”“輕點弄!”“別玩兒太狠!”“收着點勁兒!”

“都閉嘴!”陸南江實在忍無可忍,“趕緊給我滾!”

“再見陸哥!”“走了!”“嫂子再見!”

“滾滾滾!”

陸南江輕輕開門進去,客廳沒人,廁所沒人,然後才看到卧室的床上鼓了個包。他走過去把大包摟過來,也沒掀開:“抱歉,我不知道他們會過來。”

包裏的人沒吭聲。那些話陶霧聽了實在臊的不行,從頭頂到腳尖整個人都熟透了。

“他們中午喝多了,別當回事。”陸南江知道對方有點不好意思,把手伸進去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也不知道拍到了哪兒讓對方瘋狂扭動,“我去做飯,做好了叫你。”

他去冰箱裏拿了個冰袋,怕太涼又裹了層毛巾,放到被子旁邊:“冰袋我放下了,就在旁邊,不出來的話就自己拿進去敷一下眼睛。”

陸老師這人其實有個不算是缺點的缺點,說話不解釋原因。比如讓喝水的時候不會解釋說容易脫水,讓你敷眼睛也不會解釋說眼睛會腫。之所以今天的事他放到飯後解釋,也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得想想怎麽說。本人需要一頓飯的時間構思語言。

畢竟以前也沒有怎麽解釋過什麽,于是一心二用的陸老師和面的時候要不水放多了,要不面放多了,最後烤出來整整三大盤奶黃餡的老婆餅。

“唉……”他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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