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恻隐之心

楚音借助赦印之力，布下一道結界，小鬼迎頭便撞到了結界上面。

它被撞的有點懵，一只血糊糊的小手伸出來，捂着腦袋然後繼續往前沖。小狐貍從楚音身後鑽出來，看着小鬼這蠢樣簡直不忍直視。

它伸出爪子拽了拽楚音的衣角，楚音将它撈上來抱在自己懷裏，“想說什麽？”

“它也不是自己願意變成這個樣子的，而且之後它做的所有事情也并非出自自己的意願，能不能給它一次機會，渡化他就好？”

小狐貍還是用之前奶聲奶氣的調調，對着楚音小聲的說道。

楚音笑了笑，摸着小狐貍毛茸茸的腦袋。雖為妖類，卻懷有一顆仁愛之心，心中常懷悲憫同情，難怪這小狐貍能夠在這靈氣幾近寂滅的末法時代，修到這樣的地步。

她轉頭看向還在一旁堅持不懈的小鬼，大概是幾次試圖離開卻被結界攔住，它此刻兇光大盛，将正盯着它看的小狐貍愣是吓了一跳。

說起來，這小鬼本身也是無辜，甚至是受害者。

當他還在母胎八個多月的時候，就被母親親手害死，又被身為親生父親的李厚才以邪法祭煉。如今這個模樣，只能算是沒有任何思想的武器、工具，用它來為惡的人已經得到了其應有的報應，但沒有人能把惡孽怪罪到武器身上。

可這個孩子并不是普通的武器，它雖沒有思想，卻有為惡的本能，這便不能将它當成是普通的武器處理。邪氣煞氣已經與它融為一體，可以說這個小鬼本身就是由兇氣怨氣煞氣陰氣惡念欲念而形成的，想要渡化淨化它，就必須淨化掉它身上的這些氣息。

可沒了這些氣息，它也就跟着沒了……

惡人為惡，自有報應；可這樣無辜的受害者，似乎天道并沒有安排給它一個應有的補償。小狐貍不大懂這些，只看着楚音無動于衷的樣子，有些替那個小鬼悲傷。

楚音最終也沒有猶豫太久，便出手祭出往生咒，淨化着小鬼身上各種駁雜的氣息。

小鬼龇牙咧嘴的痛苦的尖嘯起來，聲音刺耳至極。就如同粉筆劃過黑板時留下的尖銳刺耳的聲音，叫人忍不住想捂着耳朵還覺着抓心的難受。

小狐貍兩只爪子捂着臉一副不忍看的樣子，擡起一張狐貍臉，想要對着楚音說些什麽。但是看着楚音這會兒的樣子，它到底還是不敢說了。

動物的直覺一貫敏銳，平日裏怎麽胡鬧它也都是拿捏好分寸的，但是這會兒楚音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抿唇一副神的看起來悲憫實則冷酷的模樣，這樣的楚音，小狐貍是沒有膽子去胡攪蠻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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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漸漸流逝，那只小鬼的尖嘯聲越來越低，原本兇光大放的一團血氣之體也變得越發的淡薄直至透明起來。各種氣息都被淨化，它的本來的小臉也露了出來。雖然還小，可也能看得出來眉目可愛，若能平平安安的長大，也會是小帥哥一枚。

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透明，楚音忽然就想起了當初自己靈體消散的時候，也是功德金光護着她才能由山神赦印帶着她的一點真靈穿越時空，成為如今的楚音。又不由得想到，當初還是楚王宮的琴師時，她也是因為護着楚國千萬百姓才得了功德得以死後封神。

不管什麽時候，天道總是偏愛人類。

但成神之後，神性日益占據主體，楚音漸漸的明白了，天道雖然偏愛人類，但卻更加看重平衡。所以神可以冷眼看盡世間一切悲歡離合，卻也懷有恻隐之心。

就在淨化徹底完成前的那一刻，楚音忽然終止了法術，轉而祭出山神赦印，借由赦印為媒介，從自己識海中的功德之樹上摘下一片葉子，傳遞給那個孩子，一片金光護住他幾乎破碎的魂體。

小狐貍拿開爪子，一張狐貍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她出生的時候，神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它也經常聽長輩說起來過神的性子。雖說千神千性，可有一點是共通的：他們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天欲其死，他們便不會違背天道讓其生。從這一點上來說，神也是冷血的。正如人類的那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可它眼前這個正神，有點不一樣。

那孩子身形漸漸穩固下來，臉上的兇戾之氣也漸漸抹去，只留下嬰兒的純淨美好。他擡頭沖着楚音笑了笑，嘴張了張，看口型那兩個字似乎是“媽媽”……

楚音內心一瞬被觸動了，心底的一塊地方變得柔。軟起來。她的一生雖然漫長，但身處于世間，身上被賦予的身份卻也單調。

她忽然在想，做個母親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她給人當過女兒，可當初那種圍繞在父母身邊的感覺，已經過去太久，她不大能記得請了。

楚音對着那孩子溫和的一笑，笑容中多了些包容的暖意。

“願你下輩子父母慈愛，喜樂安康。”她喃喃啓唇，緩緩的說道。

李厚才做的孽不能算在他的身上，而他之前之所欲不容于天地間，是因為他是邪肆鬼物，如今已經被淨化又有着楚音贈予的一葉功德相護，雖然魂體已經接近破碎，但他還可以修得來世。

小鬼的問題解決之後，旁邊還有個僵屍。

僵屍是人為用邪術控制的屍體，也有玄門正宗用過類似的法門。但是他們的手段跟李厚才是完全不同的，雖然也不大能得到正道人士的認可，但的确是一門正宗的正道修煉之法。

這個僵屍就容易處理多了，對于楚音來說，僵屍也是屍體，處理屍體最簡單的法子，便是讓它塵歸塵，土歸土。

然而，楚音卻沒有發現，在她跟那只小鬼對峙的時候，一本被淡金色透着絲絲紅光的氣運裹挾着的殘破之書悄然遁走，此時已經不知道遁去了何方。

一切都收拾好，楚音才抱着小狐貍，離開了此地。

小狐貍乖巧的窩在楚音的懷裏，它心裏憋着疑問，憋得很是難受，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您為什麽最後會給那小鬼一個機會？”

就算是讓它就這麽消散，也不會有任何人能置喙她半句。可她卻費了那麽珍貴的功德之葉，住了他小破孩一把。雖然心底對那小破孩抱有同情，但這個時刻，小狐貍心裏還是嫉妒了。

楚音愣了愣，“沒有為什麽，只是想那麽做了。”

那孩子的父親是李厚才，而母親是劉芬。被懷上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這對父母定下了命運，僅僅只是作為一個工具存在而已。

孩子沒有選擇什麽時候到來的權利，也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甚至還有被扼殺在腹中的危險。有人縱。情愛欲，享受狂歡，卻不想要個孩子成為負擔，講究一點兒的選擇避孕，不講究的則選擇懷上了就打掉。對此，楚音的內心，不會有任何的波動。

總歸孽，都是他們自己的。

可這個小鬼，還是叫她動了恻隐之心。

王恒謙最近的日子極為不好過，公司高層忽然有人挪款潛逃，由此而引發的一系列變故讓他措手不及。項目公款被挪用，公司流動資金跟不上，項目只能被迫終止。

而王氏集團的股票還在持續下跌，王恒謙原本還打算靠着那個項目來翻身，誰知道變故來的如此突然。而且這對于王氏集團來說，還不是最要命的。

沒過多久，王恒謙就接到了銀行要對王氏集團重新評估的通知，王恒謙很清楚重新評估之後的結果。銀行會讓他們盡快還清貸款，可王恒謙這會兒別說銀行的貸款了，他還想再從銀行貸一些資金出來呢。

王恒謙一臉頹喪的回了老宅，“爺爺，集團現在這種狀況，若是不想偌大的基業就此破産毀掉，我們現在只能資産重組了。”

老爺子臉色更加灰敗：“沒用的，沒用了……”

他當然不會就這麽認命，是以在王恒謙那次回來說了那些事之後，他就去找了一些跟王家有交情的大師。大師原本都答應要過來看看，說好要試一試的。

可在看完王家的祖墳之後，一個個臉色都跟見了鬼似的，臉色蒼白着落荒而逃。

老爺子縱然不懂這些，卻也在這些大師的表現中明白了自家的情況。

他們的祖墳是要命的，根本沒人敢動！

那一刻，他就知道王家氣數已盡，根本就無力回天了。

他縱然心裏恨得要命，卻也不知道該去恨誰。

別人都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到了他這兒，就變成了前人造孽，後人倒黴！可他也不想想，王家的富貴他也享受了大半輩子，王家發展至今，手段也并不幹淨。王家每一代的家主，誰沒有造過孽呢？

楚音抱着小狐貍回到了紫邙山，只是進了屋裏之後，小狐貍愣是縮在楚音的懷裏不肯下來。這會兒夏月和池煙他們還在香燭店沒有回來，陳媽看小狐貍的着實可愛，拿了一些她往前還是元神狀态時非常感興趣的吃的來逗它，可縱然如此，它也毫不理會，一副要在楚音的懷裏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楚音拍拍它的頭，小狐貍委屈巴巴的下來了，不過還是将尾巴上那一撮被雷擊黑的毛盡力的藏起來。可原本陳媽都還沒注意到呢，就小狐貍自己動作滑稽，愣是叫人看了笑話。

小狐貍覺得，自己在尊神面前丢人賣萌也就算了，可在凡人面前，它身為狐仙娘娘的面子也已經丢光了……

看着陳媽還在笑個不停，它揮了揮爪子：“不許笑！”

可它為了能在楚音面前盡情的賣萌，聲音都是孩子似的奶聲奶氣，這警告當真沒有絲毫威嚴。

小狐貍簡直氣哭：我不要面子的啊？我的年紀加起來，都是好幾個你這個大了，欺負大齡狐貍，忒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