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臺階

臺階

原本是随口一說的話,等說出口了,許平念卻像是受到了某種啓發般的,突然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你說……”

雁青微微挑眉:“別鬧。”

許平念癟癟嘴,心裏卻還是沒放棄這個想法。

“九郎生辰的事,七殿下肯定知道的吧?”

看雁青點點頭,許平念有些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那他來不來給九郎賀生?”

“……你想幹什麽。”

許平念貼到他身上:“好雁青……”

-

永福宮

“你這病也真是蹊跷,來的快去的也快。”長寧有些無聊的在一旁看齊懷瑾練字。

“不過你家先生怎麽還沒來看你?他不知道你病了嗎?”

齊懷瑾手下一頓,墨跡便在紙上蔓出枝叉,雜亂不堪。

他若無其事的繼續下筆:“我這不是好了嗎,先生公務繁忙,沒什麽好看的。”

長寧歪着頭看他,一字一頓:“你不對勁。”

她上前兩步,“我父王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你真的要娶怒那的公主?”

齊懷瑾索性擱下筆,到一旁的桌上坐好,“沒有。”

“可我昨日去看四姐姐的時候,她在房裏偷偷掉眼淚呢。”長寧趴在桌上嘆口氣。

“你不會是因為這個和你家先生吵架了吧?”

看齊懷瑾沒有反駁,長寧忍不住瞪大眼睛:“不會吧?他不願意你聯姻,所以和你鬧脾氣了?”

齊懷瑾頓了頓:“不是。”

長寧卻像是誤會了,有些感慨的搖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啦,你總不能真的不納妃生子吧……”

“為何不能?”齊懷瑾像是不太理解。

看齊懷瑾一臉認真的表情,長寧也有些詫異:“你可是要繼承皇位的呀!”

她左右看了看,放低了聲音:“你不會不知道吧?我聽說陛下原本酒打算在新年祭祖後立你為太子的。”

“我知道。”齊懷瑾繼續追問:“可就算我繼承江山,為何就必須娶妻生子?”

“當然是為了綿延子嗣啊!”

齊懷瑾有些無奈,好像旁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只要他坐上皇位,就理所當然的應該留下後嗣,可……

“可皇室血脈不僅只有我一人,二皇兄、五皇兄……甚至是各宗室,只要是有合适的人選,都能繼承這天下。”

“呃……”長寧像是有點茫然,她仔細想了想,有些糾結的開口:“好像…你說的也有道理…”

“那既然如此,你們還會因為什麽鬧的這般厲害?”她更納悶了。

齊懷瑾:“……”

“哎呀,你能不能別吞吞吐吐的,都要把人急死了。”

“別瞎猜了,先生對我…都是之前誤會了。”

齊懷瑾伸手想給她倒杯茶,卻發現裝着雀舌的茶倉已經空了,他看着空掉的茶倉,有些微微出神。

“這茶提神,卻不會太苦,正适合七殿下早課前喝一點。”

那時宴柏舟略帶調侃的神情還仿佛歷歷在目,而自那之後,書房的雀舌仿佛都沒有斷過。

再看看書桌上的字帖,筆架上的毛筆,甚至是軟榻上的皮毛墊子、不知從哪淘到的小狗擺件……

宴柏舟以溫柔的姿态包裹住了他的生活,讓他滿心滿眼都是他,如墜青山雲霧中,時時夢不醒。

他放回空着的茶倉,笑的有些勉強。

“懷瑾。”長寧卻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一臉認真的看着他。

“我先不和你争這怎麽可能是誤會……但我看得出你還是放不下,那又何必在這裏庸人自擾,你不如就站到他宴大人面前,問他心中究竟有沒有你。”

齊懷瑾垂下眼睑:“那若是他說沒有呢?”

“那他就是撒謊。”

齊懷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臉嚴肅的長寧。

“我說真的。”像是看出他的不相信,長寧補充道:“他心裏絕對是有你的。”

齊懷瑾笑了笑,心中不置可否。

有沒有他……他又不是沒有問過。

“哎呀。”長寧有些急了,“他說過他心裏沒有你?”

“這種事,還需要說的這麽清楚?”齊懷瑾有些無奈。

“當然了!這種事當然要明明白白的說清楚。”

看齊懷瑾明顯沒有聽進心裏,長寧索性直接與他攤牌:“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父王曾經打過你先生的主意。”

看齊懷瑾有些詫異的挑眉,長寧有些不好意思:“咳,你自己都說了,你先生年少有為,又一表人才,如今更是備受陛下青睐,這滿朝文武家中有适齡的女兒的,哪個不眼巴巴的想要和他攀上一門親事……”

“可這麽多年,你看可曾有成功的?這證明什麽?”

不等他回答,長寧接着說:“證明他并不是一個礙于情面,不會拒絕的人。”

“再看他這些年,連我都能聽說宴大人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這證明什麽?”

“證明他是一個冷靜理智,并不優柔寡斷的人。”

“……你這是上次出宮是和街邊的算命先生學的吧?”

“咳咳,”長寧有一瞬間的心虛,随即一本正經道:“總之,這樣一個人,在面對你時卻總是猶豫、心軟、舉棋不定,這說明什麽。”

她狠狠一拍桌子:“說明你對他是特殊的呀!”

“若不是因為他心中有你,怎麽會與你柔腸百轉,暧昧不清。”

“你這……”齊懷瑾忍不住有些臉熱:“我們沒有……”

長寧擺擺手指,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旁觀者清,你倆膩歪着呢。”

“上次我過了好些天才想明白,宴大人怎麽對我呃,和你描述的溫柔端方不太一樣。”

“因為他吃我的醋!”

“真的!你如果不信的話,明日不就是你先生的生辰嗎?”

看齊懷瑾點頭,長寧立刻道:“你不妨到時候就直接問他啊,你看他能不能親口說出心裏沒有你這種鬼話來。”

“我……”齊懷瑾有些猶豫。

“殿下,雁侍衛來了。”殿外傳來茂茂的通傳聲。

“請他進來吧。”

長寧湊上來低聲問:“就是在你身邊保護許久的那個,宴大人的貼身侍衛?”

看齊懷瑾點頭,她眼中不由一亮。

齊懷瑾正想叮囑她別亂說話,雁青就推門進來了。

“七殿下,長寧郡主。”雁青行禮道。

“雁侍衛,”不等齊懷瑾說話,長寧就搶先問:“我們懷瑾病了,宴大人知不知道呀?”

雁青頓了頓,想起許平念的囑托,語氣有些遲疑:“宴大人昨夜…着了涼,今日一早就發起了熱,現下剛好。”

“先生病了?”齊懷瑾騰的一下子站起來:“怎會這麽發熱?看過太醫了嗎?太醫怎麽說?”

不等雁青回話,齊懷瑾轉身就打算出宮:“不行,我去看看。”

雁青連忙攔住他:“殿下,現在少主已經沒有大礙了,殿下還是仔細自己的身子,免得過了病氣。”

“我一早便好了。”齊懷瑾眉頭緊皺:“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少主和許相現在去禦書房,與陛下商讨國事了。”雁青将手中的請帖交給他:“……我是來問殿下,明日少主的生辰,殿下來嗎?”

“我……”看着他手中的請帖,愣了愣:“先生……想我去嗎?”

“去啊去啊,當然去了。”一旁的長寧連忙替他接過請帖:“請雁侍衛告訴宴大人,我們懷瑾早早就為宴大人準備好賀禮了,明日一定去。”

“長寧……”齊懷瑾有些無奈的看着她。

“那明日午後,恭候七殿下。”雁青看了看長寧郡主,終究還是沒把懷裏的東西拿出來。

“雁青,”齊懷瑾叫住他:“先生他,當真無事嗎?”

“殿下放心,我們少主素來身強體壯,這次…許是有些意外。”

齊懷瑾看雁青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一旁的長寧,對她說:“長寧,你不是還有事找我母妃嗎?”

“啊?”長寧頓了頓,馬上反應過來,将手中的請柬交給齊懷瑾,“對…沒錯,那我先去找林貴妃了,你們慢慢聊,慢慢聊。”

直到聽到關門聲,齊懷瑾才低聲說:“雁青,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說?”

“是先生的病嗎?是不是還有什麽隐情?”

齊懷集語氣凝重,只覺得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沒有……只是,”雁青看齊懷瑾一臉緊張的神情,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只是少主昨夜在府中喝了太多酒,許是宿醉,又有些傷風,這才病了。”

“?”

齊懷瑾有些詫異,宴柏舟是出了名的不愛飲酒,這些年大小宮宴也都是以茶代酒,怎麽會……

想到昨日發生的事,又想到方才長寧的話,齊懷瑾咬了咬唇。

他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但又立刻想明白了什麽,突然擡起頭看着雁青:“……這是,許相讓你告訴我的嗎?”

不怪他有此猜測,他與雁青也算是相識已久,他從不是個多話之人。

能讓雁青這麽做的,就只有許平念,這個他家先生的義兄了。

“殿下聰慧。”

齊懷瑾打開手中的請柬,一眼便分辨出這是仿寫的宴柏舟的字跡。

“……許相這是何意?”說不上失望,只是心中還是難免有些低落。

“想必殿下也知道,許平念,是少主的義兄。”

看齊懷瑾點頭,雁青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該怎麽轉達許平念的意思。

“他說,少主看起來從容釋然,其實最是擰巴了。”

“越是珍視,越是克制。”

“他這個做哥哥……想再給他求個臺階。”

雁青嘆口氣:“這也許對殿下不甚公平。”

“只是他的私心。”

“希望殿下……明日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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