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第十三吻

第十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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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景只有在她面前會習慣性地情緒外露,或者說,從來沒有試圖在她面前掩飾過自己的情緒。

“還是準備再去找五六七八個相親對象,幹脆把我氣死?”他的手逐漸劃過程司菱的臉頰,落到她纖長的脖子上,緩緩摩挲着她耳後的皮膚。

有時候他甚至想,如果能把她揉成一團就好了。那樣的話,他可以将她藏在自己的口袋裏,每天随身攜帶,不用擔心別人會發現她的美好,更不用擔心她會自己出去招蜂引蝶。

“氣……死?”皮膚上觸感激起一陣細微的電流。

程司菱停止了啜泣,剛剛流出眼眶的淚水順着臉頰流到了下巴上。被扣到她頭上的罪名有點大,驚到她都忘記要将眼淚擦掉。

“嗯。”男人俯身,顯得壓迫感十足。他的手指輕輕摩挲過女人小巧的下巴,抹掉了那滴淚。

兩個人的呼吸交織着,漸漸不分彼此。

江昭景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中一動。他再湊近了幾分,一口咬在程司菱的耳垂上。牙齒和那細嫩的肉輕輕摩擦了會兒,他才松開。

女人身上淡淡的甜香充斥滿鼻腔。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厲害。

“不然呢,你覺得我應該歡天喜地?”

程司菱只覺得自己一陣心跳紊亂。

江昭景那一問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十惡不赦的陳世美,應該被包大人按在狗頭鍘。

“不是沒成嘛。”她小聲說道。

江昭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我出現,誰知道是什麽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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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遛鳥先生很好懂。”

程司菱:“……”

真記仇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司菱的眼淚吓懵了,進來打第三針的不是江元,而是一個年長的護士。護士長經驗豐富,徒手打開安瓿瓶,麻利地吸起藥水,推開空氣。

程司菱情緒平穩地打完了第三針,才想起來剛剛的話題已經被帶偏了。她心思一動,猜測是江昭景有意避開。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程司菱心底一沉,再次開口:“你剛才還沒說,現在的你,對于我要做戰地記者這個事情,是不是持有和以前一樣的态度?”

她的身體還有些虛,說話聲音也輕輕細細的,很難讓聽的人不心軟。

作為一個殺伐果斷的決策人,江昭景頭一回有些猶豫。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程司菱還包着白紗的手臂上。他剛進來的時候,有個小護士在給她的傷口做二次處理。白紗布下,傷口猙獰交錯,讓他不忍心看第二眼。

“我的想法一直沒變。”

程司菱原本有些熱切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時,有人兜頭蓋臉澆了她一盆冷水。

透心涼。

她咬了咬牙,“你就不能騙騙我嗎?”

程司菱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像是過往的一切都被揉碎在了她的心髒裏,一點一點,用最尖銳的棱角刺着她的心髒。

“我說過,永遠不會騙你。”江昭景不是看不出她目光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不支持”的意思一旦出口,他和程司菱的關系立刻會回到初初重逢的原點,可是他仍舊沒有辦法說出欺騙的話。

想到前不久發生的記者被殺慘案,他的目光沉了下來。

“那請你,不要再幹涉我的事了。”程司菱緩緩開口,“我一定會成為一名戰地記者。”

她想起了兩個人分手的導/火/索。

四年前,新聞學院有一個去敘利亞跟蹤采訪的機會,為期一個月。機會很難得,可是因為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并沒有學生申請。所以當時程司菱幾乎一申請,就通過了審核。

程琬宜絕對不會同意她去敘利亞,那個戰火紛飛的國度埋葬了她的丈夫。

一切手續,程司菱都是私下辦的。

可是紙包不住火,第一個知道消息的,是正在準備出國資料的江昭景。

“你不可以去。”他難得對她嚴厲了一次,甚至出手撤掉了她的申請。

“我只是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哪有什麽不可以。”程司菱也從來沒有發過那樣大的火,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理解,卻單單沒有辦法接受江昭景的。

她不允許他和別人一樣,用自以為對她好的方式,做出有關她人生的選擇。

“就算我不幹涉你,你也過不了你母親那一關。”江昭景幫她掖了掖被角,“你睡一覺吧,好好休息。”

程司菱一動不動地等他做完了全部的動作,将眼睛閉上後,才開口:“那都是我的事。”

無論未來面對的是戰火還是母親的怒火,那都将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可以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後果。

“選擇去敘利亞與否,是你的事沒錯。”江昭景皺着眉,“可是在那裏,如果你遇到了什麽,承受後果的遠不止你。”

程司菱沒有再回答他。

江昭景站在病床邊,直到她呼吸變得平順,才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外有人在等他。

俞新城倚着牆,“啪嗒”一聲按下了火機的開關,一簇藍色的小火苗升起,将煙點燃。他深吸了一口煙後,才擡眸,眼神裏滿是諷刺:“我以為你是支持她了,才敢再出現的。”

江昭景神情冷漠,“醫院裏不能抽煙。”

俞新城盯着緊閉的病房門看了兩秒,想起程司菱最讨厭煙味,才低咒了一聲,将煙掐滅,丢進垃圾桶裏。

“我在回國的時候,的确想,如果實在不行,支持她算了。”江昭景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望着面前雪白的牆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大不了,将她護得緊一些。可是沒多久,我就發現,這并不可行。”

江昭景看他:“半個月前,南城有一個記者被殺了,你知道嗎?”

“知道。”俞新城用腳尖踢了一腳鐵質的垃圾桶,發出“咣當”一聲響,“是江家的人。”

“是啊,是我一位遠房堂叔。”江昭景諷刺地挑了挑嘴角,“江家在南城盤踞近百年,從沒有人敢碰江家的人,那位堂叔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掉以輕心了。”

俞新城嘆了口氣:“當一個人有心要害你,的确防不勝防。”

“不是蓄意的傷害,也防不勝防,比如今天。”江昭景只覺得閉上眼,就能想象到程司菱滿手是血的樣子。

“司菱不會願意有人24小時跟着她。”想起今天的事,俞新城也很惱火。

不長眼的小混混,等人抓住,他一定好好招呼他們。

“連她在南城的安全,都沒有辦法得到确切的保證,更不要說在戰場上。”江昭景眼睛猩紅,“我他媽都不知道做了幾次她一個人跑到戰場上,最後被淹沒在炮火中的夢。”

自從知道程司菱有去敘利亞的心思後,他一直沉浸在一種恐懼之中。也許平時他掩飾得很好,可是今天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将那股子恐懼勾了出來。

“誰說不是呢?”俞新城只覺得養個妹妹真他媽太操心了,不僅要擔心她被別的狼崽子拐走,必要時候還得和狼崽子一起,防止妹妹自己跑走。

“自從司菱到了報社,程姨都沒睡過好覺。”所謂知女莫若母,當初程司菱換工作,程琬宜大發脾氣,一大部分原因也是真的怕她就此瞞着所有人去了敘利亞。

報社什麽的,簡直是家裏的地雷。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說這麽多了。”俞新城的煙瘾犯了,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抽會兒煙,“司菱脾氣倔,你自己好自為之。”

江昭景是應該好自為之。他已經可以預想到程司菱的冷漠。

程司菱的确選擇了對他冷處理,當她醒來看到病床邊的江昭景時,連一句“你怎麽還在這裏都懶得說。”

整個病房冷得像冰窖,直到錢老板夫婦到來,才算是有了點生機。

“程小姐休息得好嗎?”老板娘笑盈盈地進門,“我帶了粥過來,你可以喝一點。”

“謝謝您了。”程司菱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管是粥,還是早上的事,我都應該說聲謝謝的。”

“這麽客氣。”

老板娘将裝着粥的飯盒從保溫包裏取出來,江昭景見狀,順手抽出了病床上的小餐桌。

老板娘看了江昭景一眼,神情中有些疑惑,卻又什麽都沒問。

老板娘做的魚片粥的确很不錯,飯盒蓋子一開,魚片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米香迅速彌漫開來,讓人食指大動。

可是程司菱舉起調羹,卻很久也沒有動。

錢老板以為她不喜歡,笑呵呵地說:“我家老婆子的魚片粥很不錯的,喝過的都說好,我們那鄰居老頭,從來不喜歡吃魚的,喝過一次都念念不忘。”

“老板娘做的粥,那當然是好的。”

程司菱當然不是不喜歡喝魚片粥,只是她想到了以前。

以前的江昭景,是一個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直到那一天她發了高燒,從來沒有下過廚的江昭景居然做出了一碗魚片粥給她。

雖然現在想想,以江昭景的手藝,做的粥肯定一般,可是當時的她,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程司菱用調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緩緩送到嘴邊。

“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魚片粥了。”

她笑着稱贊老板娘,目光卻落在了江昭景身上。江昭景剛好擡頭,兩個人的目光冷不防撞上。

他顯然也是想起了什麽,神情晦澀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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