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趙經年在一個毫不起眼的日子，很突兀地見到了許輕意。

彼時才剛起床不久的趙經年打着呵欠打開了小賣鋪的門，一張讓他日思夜想的臉随着卷簾門的上升慢慢出現在了眼前。

“年……”後面的一個字淹沒在了重新被拉下的卷簾門的聲響中。

許輕意站在門外，不知所措。

屋內，趙經年的身後，一個小團子踩着小鞋“噠噠噠”地走了過來，拉了拉趙經年的褲子：“啪啪，啾啾！”

秋秋說話還不清楚，總把自己的名字說成啾啾，但趙經年知道他這次不是在說自己，他把秋秋抱起來：“秋秋想看JOJO是不是？”

“啾啾！”秋秋重複道。

這就是要看的意思了。

趙經年前幾天聽小蔡說，他家的鑫鑫最近特別愛看一部叫《超級寶貝JOJO》的動畫片，只要一看就又唱又跳的，可開心了，鬧騰的時間也少了很多，讓他和秦雅輕松了不少。

趙經年一聽立刻就給秋秋安排上了，倒也不是怕秋秋鬧騰，因為秋秋本來就很乖，他只是想讓秋秋跟着裏面的人物一起唱唱跳跳，活潑一點。

果然，這動畫片對一歲多的秋秋特別有吸引力，也跟鑫鑫一樣看入了迷，一看到裏面的寶貝JOJO就咯咯咯地笑，偶爾興奮了還會跟着唱，看得趙經年甚是欣慰。

只是他沒想到秋秋會上瘾，每天一起床就要看，晚上睡覺也要看，不讓看就不睡。

現在，又到了秋秋必須要看動畫片的時間。

但這次，趙經年不打算讓他在家裏看。

“秋秋乖，爸爸讓霜霜姨接你去她家看JOJO好不好？”

上瘾的好處這下就體現出來了，平時很難和趙經年分開的秋秋絲毫沒有不樂意：“啾啾，看看！”

典型的腦子裏只有動畫片了。

趙經年無奈地沖他笑了笑，捏了捏他的小肉臉：“很快就給你看。”

說完，他給陳霜打了個電話。

門外很快響起了陳霜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許輕意的聲音。

趙經年把旁邊的小門給打開，陳霜走了進來，門又迅速被趙經年關上了。

“大年哥，小許…許輕意他竟然真的來了！”陳霜眼裏不無驚訝，雖然趙經年在電話裏提前給她說了情況，真看到人的那一刻她還是有些吃驚。

趙經年臉上卻并沒有十分驚喜的神情，反而一臉嚴肅：“你幫我帶會兒秋秋，別讓他和許輕意碰面，我和許輕意單獨談談。”

他一邊說一邊把秋秋遞給了陳霜。

陳霜做出了然的神情：“我馬上把秋秋抱走。”

因為有動畫片的誘惑，秋秋很配合地趴在了陳霜的身上，還在陳霜耳邊提醒了一句：“啾啾！”

“好好好，姨姨馬上帶你看JOJO，你乖乖在姨姨身上趴好，不許把小腦袋露出來哦，只有乖寶寶才能看JOJO。”

秋秋已經能理解一點大人的話，連忙把頭乖乖埋進陳霜脖子裏。

陳霜趁機把他抱出了門，不讓他看到許輕意。

趙經年緊随其後，走了出來。

低着頭的許輕意聽到動靜連忙仰頭，看到了相繼出來的三人，陳霜抱着秋秋和自己擦肩而過，秋秋的頭埋着，導致他絲毫看不見秋秋的臉，巨大的失落湧上他的心頭。

正在此時，秋秋像是有什麽感應似的，慢慢轉過了頭，就在許輕意即将和秋秋對上眼之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掰過他的臉，把他抱進了懷裏。

許輕意的心跳倏爾劇烈跳動了起來，眼眶漸漸濕潤，年哥，還念着他嗎？

直到秋秋被陳霜帶進了屋裏，徹底看不到這邊的景象，趙經年才松開了手，一把推開了許輕意。

二人之間迅速隔開了一段距離。

事出突然，趙經年沒有注意力道，許輕意一下撞到了後面的卷簾門上，發出了很大的響聲。

許輕意後背撞得生疼，悶哼了一聲。

“你沒…”正要湊上去的趙經年想到什麽，止住了步，關心的話語也被他咽了下去。

許輕意擡起一雙通紅的眼，委屈又震驚地看着趙經年：“年…年哥？”

時隔一年，再次看到他這樣的神情，還是讓趙經年心痛不已，他強壓下心裏翻飛的情緒，客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秋秋突然回頭，他不會一時情急抱住許輕意，也不會事後将他當做燙手的石子一樣扔出去。

“你沒事吧？”這次的這句關心，語氣自然，是正常的兩個陌生人之間會用到的語氣。

許輕意通紅的雙眼猝然掉下一滴眼淚：“年哥，我……”

旁邊的路上忽然經過了幾輛車，趙經年急忙打斷他：“進來再說吧。”而後轉身，率先走了進去。

許輕意愣在原地，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進了屋的趙經年眉頭深深皺起，藏在袖子裏的手也不自覺捏緊，直到聽到後面跟進來的腳步聲，才松了一口氣，捏緊的手也分開了些。

他把許輕意引到沙發旁邊，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道：“坐吧，喝點水。”

這是他平時對待客人的樣子，許輕意只在最開始的時候，被他用這樣的态度對待過，哦不，比那個時候，還要客氣。

他神情微僵，好一會兒才拿起桌面上的水，輕輕抿了一口，本該沒有味道的水此刻竟生出一股苦味。

趙經年選擇了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許輕意不自覺握緊了杯子。

“你突然來找我，是為了什麽？”趙經年開門見山，一張臉沉着而淡定，就好像對面的是一個突然到訪的商業夥伴。

許輕意對上他這樣的神情，只覺得心裏有一萬只蟲子在咬，刺疼得難以呼吸。

“年哥，你和秋秋…過得怎麽樣？”他強撐着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挺好的。”趙經年語氣平淡，“我和秋秋都挺适應的。”

“是…嗎？”許輕意低下了頭，聲音很小，“是挺好的。”

看到他低垂着頭的樣子，趙經年放在膝上的手微微用力，青筋清晰可見。

低着頭的許輕意忽然從包裏摸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桌面上，是一張銀行卡，他往趙經年那邊推了推。

趙經年的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什麽意思？”

普通的疑問語氣，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抖。

許輕意低着頭，也就沒看到他的神情變化，他忐忑道：“年哥，我…賺了一些錢，用不完。”

“所以呢？”趙經年再也繃不住一般，語氣冷硬，“你是打算，用一張卡，補償過去這一年對秋秋陪伴的缺失嗎？”

許輕意聞言，愕然擡頭，對上趙經年生氣的臉。

“許輕意，我有錢，秋秋也過得很好，不需要你額外補貼，錢不是萬能的，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錢補償，你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想好後果。”

一直以來，趙經年都以為自己對許輕意是沒有太多怨怼的，卻沒料到，他可以平心靜氣地搜查網絡上許輕意相關的消息，卻無法平和地面對許輕意本人。

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每一次，都毫無預兆。

而自己的怒火，也出現的猝不及防，難以自抑，原來，在那些暗自給許輕意找借口自我洗腦的日子裏，負面情緒也在不斷堆積，尤其是，在看過那樣的監控視頻之後。

“年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生氣的趙經年總是讓許輕意害怕的，尤其他生氣之餘，還帶上了幾分冷漠，許輕意想好的話幾乎被吓了回去。

他只是想把賺到的錢給對方，僅此而已。

這是他現在擁有的，最好的東西。

可是如趙經年所說，他有錢，他不需要，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

杳無音訊的這一年，才是最讓趙經年介意的。

直到現在，許輕意才意識到，自己今天有多麽的莽撞。

他甚至沒有想好，怎麽解釋消失的一年，本來，今天出現在這裏，就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他原本打算，以一種最好的姿勢回到趙經年身邊，就像，失憶時候那樣。

到時候，如果趙經年的身邊沒有人，他或許可以重新和他在一起，以他最喜愛的樣子。

年哥喜歡失憶的自己，許輕意确信。

可是現在，他還沒有準備好，他也沒有變成失憶的樣子，他只是被一個噩夢，驅使着來到了這裏。

在那個夢裏，趙經年和別人組成了家庭，秋秋也成了他和別人的孩子，對着他叫叔叔，他伸手去抱秋秋，被秋秋拒絕了，他們一家三口，将他當做陌生人，客氣又疏離。

醒來以後的許輕意又驚又怕，第一時間買了飛機票飛往麗島，現在，離他到達這裏，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等到他成功站在熟悉的門口時，他卻一下子失去了敲門的勇氣，直到卷簾門被趙經年打開，又迅速被關上。

陳霜進去把秋秋抱走，趙經年跟出來的那一刻，許輕意有一種噩夢變成現實的恐懼感，要不是心裏湧過趙經年那句“我是同性戀，跟她不可能”，他極有可能當場暈死過去。

“不管你是什麽意思，我不需要你的卡，你收回去。”長久等不到他下文的趙經年沉聲道。

桌上的卡一下子成了燙手山芋，許輕意愣在原地，手似有千斤重，怎麽也擡不起來。

一道突兀的來電鈴聲打破了僵硬的氣氛，許輕意看到來電名字，猶豫了會兒，當着趙經年的面接通了。

“小許，我剛剛去你的房子找你，沒人開門，雖然今天早上沒什麽事，但下午還要和陸祺風他們去錄制節目，你不要到處跑。你現在在哪裏？我來接你。”

房間裏太安靜了，以至于許輕意沒開免提，還是讓趙經年聽了個清清楚楚。

趙經年的眼神變得晦暗，唇線繃直。

“我…我很快回來，我會自己找你的，你等着我，我還有事，先挂了。”

許輕意說完這句話，迅速挂斷，放下了手機，神情慌亂，看到趙經年冰冷的神色時，他的慌亂一下子到達了頂峰：“對…對不起，我不該中途接電話的。”

趙經年對他這句話不置可否，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指着桌面上的卡道：“許輕意，如果你今天就是來送這個的，那你現在就趕緊走吧。”

許輕意剛要反駁，他又說：“這樣的事情不用再做了，我和秋秋過得很好，用不上你的救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別再出現在這裏。”

許輕意的心髒驀地漏跳了一拍，他呆呆地看着趙經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趙經年眼底閃過幾許痛楚，他掩飾性地站了起來：“你還有事，耽誤不得，趕緊走吧，免得重要的人等着急了。”

說完，他轉過了身，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跑動聲，還有絆倒椅子的聲音，趙經年心跳得劇烈，下一秒，一道瘦削的身軀貼上了自己的後背，一雙手緊緊地環住了自己的腰，力道之大，險些讓他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