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醫院,趙經年坐在一張病床前面,看着床上昏睡的許輕意,目光呆滞。

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許輕意就死了。

他趕到的時候,水裏的許輕意已經沒有任何反應。

趙經年腦子裏再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只憑着本能,對滿臉蒼白,雙眼緊閉,唇無血色的許輕意展開緊急救援。

看到許輕意吐水咳嗽的那一刻,趙經年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終于得到釋放。

他虛脫地抱着仍然沒有醒來的許輕意,一股巨大的後怕和愧疚湧上心頭,壓得他喘不上氣。

什麽時候把人送到醫院的,趙經年不記得了,他的一切行為仿佛都只受到本能的驅動,

以至于現在坐在這裏,看着輸液水一滴一滴地滲進許輕意的身體裏,趙經年卻覺得,好像一場夢一樣。

許輕意的症狀特殊,怎麽也醒不過來,身上很熱,頭也燙。

醫生說,他的身體裏有一種類似雌激素的東西分泌過多,但身體的機能卻在這過程中變得更有活力了。

幾個醫生圍着他研究了好久,最後給他打了一針,給他弄了幾瓶藥水輸上,許輕意身上的熱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床上的許輕意忽然動了動手指,趙經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稍許,許輕意睜開了眼睛。

趙經年僵在椅子上,有幾分不知所措。

因為他坐在許輕意的側邊,也沒出聲,許輕意沒發現他的存在,對着天花板小聲道:“我終于死了嗎?”

趙經年愕然擡頭,許輕意察覺到他的存在,轉過了頭,呆呆地看了他幾秒,問道:“這裏是天堂嗎?”

“什麽意思?”趙經年艱澀開口,他總覺得,許輕意這兩句話透着一股不平凡的意味。

就好像,死是讓他解脫的事情一樣,這讓他心裏湧現一個不好的猜測。

許輕意的發情期還沒過,即便洶湧的情熱被藥物壓制住,發情期omega的各種情緒也仍然沒有消散。

他認定自己到了天堂,沖着趙經年張開了手:“年哥,抱抱我。”

神色是無比的委屈。

趙經年神情一頓,攥緊的手松了松,起身彎下腰抱住了他。

他覺得許輕意有一點奇怪。

許輕意借着他的助力坐起了身,而後緊緊把他摟住。

“年哥,秋秋在哪裏,你怎麽沒把他一起帶過來?”

趙經年愣住:“我為什麽要把秋秋帶過來?”

許輕意被他這個問題問住,掙脫了他的懷抱,疑惑地望着他:“我都已經死了,也不可以見到他嗎?”

趙經年看着他難過又不解的神情,眉心皺起,嚴肅道:“許輕意,你沒有死。”

許輕意眼裏閃過一抹錯愕,而後一雙眼睛在趙經年臉上來回梭巡了很久,最後,他試探着喊:“年哥?”

趙經年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裏多了幾分堅決:“許輕意,我離開後,你做了什麽?”

雖然他知道現在不是個合适的時機,但是他忍不住了,他心底埋藏着一坐火山,蓄勢待發。

他不算溫柔的語氣和表情讓許輕意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他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顫顫道:

“我等了你很久,沒等到,我以為你…不要我。”

“所以你就想死?”趙經年語氣冷硬,眼裏漾着怒氣,神色堪稱兇狠。

許輕意眼裏霎時滾出幾滴眼淚,嗫嚅道:“我…我發情了,好…好難受,不舒服。”

趙經年怒氣更盛:“許輕意,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他的聲音有些大,許輕意吓得一下子鑽進他的懷裏:“我沒有不嚴肅,我是omega,我發情了,我想要你,想要你弄我,想要你陪伴我!”

趙經年自動忽略前面那幾句,大聲道:“那你離開的時候有想到這一天嗎,如果我沒有在這裏呢?”

趙經年眼裏血絲畢現,要不是怕動到他手上的針管,他已經把人推開了。

許輕意一下子崩潰了:“我不知道!我以為不會發情的,我不知道會再遇到陸祺風,除了工作,我都遠離他了,我不知道他的易感期會突然爆發,我沒有辦法…”

許輕意說到後面哽咽得不像話,手上卻更用力地抱緊趙經年。

“年哥,是我錯了,我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我好難受,你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了!”

他覺得待在趙經年家裏白吃白喝的自己是錯的,成天多愁善感還要別人照顧情緒的自己是錯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自己去闖蕩,去賺錢,去改掉這種敏感的性格,到頭來卻又讓大家都不開心,還是錯的。

到底怎麽做才是對的?

他腦子轉不過來,他想不到。

這麽蠢,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歡他。

就算喜歡他,也是喜歡失憶的他。

年哥也是因為喜歡失憶的他才會對他這麽好的,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打算留下他,他還趕他走。

可是失憶了後,他就留下來了。

真正的許輕意根本沒有人喜歡。

無論他做出什麽改變,都不會有。

一旁的趙經年還在思考着他說的那番話的真實性,一時思緒混亂,道:“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病好了再說。”他需要冷靜一下。

許輕意只當這句話是拒絕,一顆心沉進了谷底。

看來,離開的一年,已經把趙經年對他那點愛屋及烏的感情消磨殆盡。

所以他現在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

他一直這樣強求,只會破壞趙經年已經穩定下來的生活,明明他和秋秋過得很好。

他早該想到的,是他太自私了,只考慮自己的想法。

他松開了趙經年的手,道了聲“好”。

而後,自顧自往床上躺去。

趙經年看着面前突然乖順下來的人,一時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只以為他是情緒太激動,疲倦感上來了,給人掖了掖被子,道:“方小姐那邊說安排了個助理過來照顧你,等他過來,我就走。”

他有些事想去找別人求證。

比如他的經紀人方榆,比如陸祺風。

床上的許輕意眼睫顫了顫,強忍鼻酸,又道了聲“好”。

助理是個手腳麻利的,很快就趕到了。

趙經年最後看了眼蒙着頭睡覺的許輕意,轉身離開了,殊不知被子裏的許輕意在他離開後再憋不住情緒,哭濕了一整個枕頭。

趙經年趕回酒店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林朝炎從離他不遠的一間房裏出來,滿臉煞氣,吃了炮彈一樣。

他頂着被罵的風險上去拉住對方:“你知道陸祺風在哪間房嗎?”

林朝炎的臉頓時扭曲了起來,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陸祺風死了,在棺材裏!”

在他掙動間,襯衫被扯開了些,趙經年一打眼望去,瞳孔地震。

林朝炎白皙的脖頸上,竟然全是斑駁的吻痕,紅得都泛紫了,得是多大力啃的?

林朝炎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雙眼氣得發紅:“看什麽看?你沒見過!”

趙經年正要怼他,身後的門突然開了,陸祺風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趙經年,眉峰蹙起,卻沒有理他,沖林朝炎道:“朝炎,你的外套沒帶。”

趙經年挑了挑眉,啧,這倆人……

林朝炎卻是一副嫌棄的樣子:“留着給你收屍吧!”

說完麻溜跑了。

額,就是姿勢有點……奇怪。

至此,再不明白,趙經年都不敢說自己是秋秋的爸爸了。

陸祺風看着林朝炎離開的背影,眉頭緊鎖,等徹底看不到人,才移開了視線,

滑到了趙經年的臉上,帶着些許柔情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趙經年:“……”

“今天的事,還希望趙老板保密。”

趙經年心念一轉,道:“可以,但我需要你講一下你和許輕意之間的瓜葛。”

陸祺風俊眉蹙得更緊了,道:“進來說吧。”

說完,打開了門,對趙經年做出邀請的姿勢,趙經年有些意外,在這樣……的地方談,不太好吧。

趙經年雖然膈應,但他現在有點急,也顧不得那麽多,跟了進去。

不過,趙經年顯然是多慮了,陸祺風的房間是兩間式,睡覺的和休閑的彼此分開。

他進來,什麽奇怪場景都沒看到,也沒聞到怪味兒。

陸祺風給他倒了杯水:“道,問吧,我盡量知無不言。”

趙經年坐在他對面,開門見山:“為什麽許輕意跟你在一起,會變成昨天那個樣子?還有,你在我那兒住的時候,送許輕意去過一次醫院,發生了什麽?”

陸祺風給自己倒水的手頓了頓,擡眼看向趙經年,神色嚴肅:“趙老板,許輕意給你提過發情期,還有omega之類的事情吧?”

趙經年不明白他為什麽扯到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對他所說的那些是全然不相信的。”陸祺風語氣冷淡。

趙經年不解:“你什麽意思?這跟我問你的這些,有什麽關系?”

“如果你到現在還十分抗拒我提到類似的東西,那我們就沒有必要繼續聊下去。”陸祺風慢條斯理道。

“當然,如果你只是單純的吃醋,想要打探我和許輕意之間的關系的話,那我只能說你多慮了。”

“你……”趙經年一時噎住,又氣又無法反駁。

陸祺風繼續說:“許輕意和我之間,并沒有什麽逾矩的關系,甚至連相熟的朋友都算不上。”

“至于醫院那晚,我只是碰巧看到他一個人倒在沙發上發燒到昏迷不醒,送他去了醫院而已,他醒來只跟我說将那晚的事對你保密,至于為什麽,我并不知道,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了解。”

趙經年擰緊眉,他根本毫無頭緒。

“別的,也沒有了。”陸祺風說。

趙經年登時不滿:“明明還有很多,尤其是他昨晚變成那樣的原因。”

陸祺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趙老板,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和許輕意口中的alpha和omega以及發情期這些東西,我就沒有辦法徹底解釋這些事情。”

趙經年心一橫,咬了咬牙,道:“你事無巨細地說,我聽着就是。”

一個小時後,趙經年回到自己的房間,大腦一片混亂。

腦子裏“嗡嗡嗡”地響着發情期、标記、生殖腔、信息素等聞所未聞的東西,還有離譜的“穿越時空”幾個字。

聽到後面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是陸祺風瘋了,還是他瘋了。

可是,這些看似瘋狂的東西又該死的能解釋許輕意那些失常的舉動,以及,他和陸祺風之間奇怪的聯結。

趙經年在屋裏消化了好久,還是一團亂。

這些要是真的,那他趙經年這輩子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了門。

正在他懷疑人生之際,門倏然被敲響,趙經年打開門,面前是方榆驚慌失措的臉。

“趙先生,許輕意不見了,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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