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第15章

第 15 章

“任燃？”看清那張臉後，司顏瞬間豎起的汗毛慢慢放下去，她的心髒卻仍然處于驚吓的餘韻，久久緩不過來，“你，你怎麽來了，怎麽上來的？”

這可是五樓，司顏受到的震動不亞于看驚悚片。

“我順着水管爬上來的。”風吹得男人額前的發胡亂地飛舞發，任燃心大地笑，“我說過了呀，要回來看你。”

相形之下，司顏又氣又怕，沒什麽好臉色，直接嗔道：“你要死啊，膽子這麽大！”

激動之下，聲音大了些，還引來了方雯的注意，在門外敲了敲：“顏顏啊——跟誰說話呢？”吓得她差點兒魂飛魄散，把那個伸出來的腦袋往下一按，用力拉上了窗簾。

好在，方雯是從來不會直接推女兒的房門的，司顏按耐住跳個不停的小心髒，扯着嗓子回她：“我在跟夏樹打電話呢媽！”

“這麽晚了，聲音小點兒！”方雯也沒在意，問完就走了。

司顏蹑手蹑腳地挪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把它反鎖好，長籲出一口氣，想起還挂在窗外的男人，趕緊回到窗前去看情況。

剛才光着急讓他把頭低下去，也沒注意力道，別把他推下樓吧？她一想，脆弱的心髒立馬又狠狠揪起來，拉開窗簾，也不敢朝下看，只能小聲地叫他的名字：“任燃？任燃？你還在嗎，沒事吧？”

一顆腦袋突然冒出來：“我沒事。”再次結結實實地吓了她一大跳。

“你……”司顏無力地閉上眼睛，現在不是數落他的時候，她伸手拉住了他的一邊胳膊，“快爬進來。”

年輕的男人身手敏捷，三兩下就輕松跳下了窗臺，臉上還笑嘻嘻的，徒手爬了五層樓跟沒事人似的。他在地板上落穩後，司顏去關窗戶，順便朝下看了一眼，立馬心驚肉跳地縮回來匆匆合上了窗。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太危險了。”司顏捂着胸口轉回身，批評他的時候還不忘壓低了聲音，“你怎麽就爬上來了？”

“我，我沒辦法，不知道怎麽找你，只好爬上來。”任燃剛說完，腦袋就被她一敲。

“那也不能這麽亂來啊。”司顏說完，就焦慮地四處張望了一番，他現在在她的房間裏，怎麽出去呢？她是絕對不會再讓他爬窗戶了。

先不管這個，司顏思索無果，朝他伸出手：“你怎麽會不知道找我？手機裏應該有我電話號碼的，拿來看看。”

任燃從兜裏摸出個手機，遞給了她。還是關機狀态，司顏幫他開了機，還沒跳出解鎖界面，短信提示、未接來電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

滿屏的“祖宗，求求您接電話吧”、“您去哪了不要吓我”、“任先生，我要報警了”……簡直沒眼看。司顏冷靜地讓他解了鎖，然後把通訊錄翻給他看。只是，不長的通訊錄從頭劃到尾，愣是沒見到她司顏的大名。

難道沒存？司顏疑惑地手動輸入了自己的號碼，還沒輸幾位，通訊錄就自動匹配出一個名字來。

“蠢貨（133XXXXXXXX）”。看到這行小字的時候，司顏眼前一黑。

任燃無辜地撓撓頭：“不是我。”

“我知道。”還能是誰，她咬牙切齒地從輸入框裏把那兩個字删掉，換了兩個字上去：女神。然後，才把手機還給他，“給，以後找我就打電話，別再爬牆了，記住了嗎？”

“記住了。”任燃聽話地點點頭，他伸手接過的時候，司顏愣了愣。

剛才拉他進來，光顧着緊張他會不會掉下去，都沒有注意到，他手腕周圍的地方，長了好些小紅點，一顆一顆錯落無致的，與他冷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怎麽了，從哪裏蹭的嗎？”她拉過他的手，襯衣袖子往上一撸，手臂上也長了不少。

“咦？”任燃也一臉迷糊，看上去也是剛剛才發現。

“是過敏了呀。”靈光一現，司顏想了起來，“你今天喝酒了吧。”

對了，就是了。

“喝了嗎？”而任燃漂亮的眼睛眨巴着，完全搞不清情況。

“喝了呀，那個醫生說她倒錯了水，不小心給了你酒。”司顏幫他把袖子撸下來，“你是笨蛋呀，酒味聞不出來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還不小心點。”

任燃“噢”了一聲，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會過敏。”

果然是笨蛋，連過敏這麽大的事都弄不清嗎？司顏真是敗給他了，這種事情搞不好可是會弄出人命的，她自己就對花生過敏得厲害，沒少嘗過苦頭。

好在，家裏常年備着過敏藥，司顏抽開床頭櫃，從裏面拿出一管藥膏來：“手過來。”

任燃乖乖地伸出雙手，她拉過其中一只，擠出藥膏幫他抹上去。過敏倒不嚴重，除了一些小紅點，好像也沒見他有哪兒不舒服，司顏幫他抹着藥，随口問問：“癢嗎？”

“有點兒。”任燃道，正沒心沒肺地笑嘻嘻着，忽然一呆。

司顏三兩下抹勻了藥膏，順便低下頭，對着他的手背輕輕吹了吹氣。她沒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一時癡了。

“司顏你真好。”任燃呆呆地說。

“嗯？”司顏擡起頭看看他，這才意識到，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很暧昧，尤其是這反鎖的房間，孤男寡女的……實在是有點不像話。她反應過來，紅了臉，把藥管往他懷裏一丢，“自己塗。”然後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喃喃地忏悔：“阿彌陀佛，上帝我不是故意的。”

任燃卻毫不在意，喜滋滋地拿起來自己抹完了另一只手，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看他這副傻兮兮的樣子，司顏問他：“你昨天又變回任白了，自己知道嗎？”

他點點頭，司顏替他犯起了難：“這樣不行啊。你就算跑了，也會變成他，自己再回來。”這還真像一個無解的難題。

“沒有沒有，上一次跑出去，還堅持了挺久的。”任燃搖頭，“我這次是自己回家的。”

“诶，為什麽？”司顏不解，不是要跑嗎，怎麽還會再回去？

他腼腆地低下頭：“我聽Jenny說，你欠了人好多錢，我一着急，就回家去拿印章了，我想給你弄點錢。”

“你管我幹什麽？”司顏感到頭痛，這事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啊，他們兄弟倆都熱衷替別人還錢嗎？

任燃委屈而理直氣壯：“我擔心你啊。”

“那你又是怎麽變成任白的呢？”司顏不跟他争，疲憊地問道。

任燃很茫然：“我只記得我回了家，跟媽媽說了一會兒話，後面的事就不記得了。”

“如果是這樣，你就不要再去那個地方，也暫時別再見你媽了。”司顏隐隐感覺，這個男人身體裏的人格轉換，應該是存在着某種契機，跟他所處的環境有着莫大的聯系。她嚴肅地分析着，忽然發現，有一雙眼睛正專注地注視着她。

“你不要總是這樣看我。”司顏抑制不住地臉熱。

他卻依然那樣定定地看着：“司顏，你是不是那個小孩？”

“什麽小孩？”

“是你救了我，對不對？”他笑了，眼睛裏閃爍着令人覺得美好的光芒，“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在想了，你很眼熟。是不是你從那條路上走過，撿了我的紙飛機，然後報了警？”

司顏微怔。

這也能認得出來嗎？

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當時又是那麽遠的距離，他是怎麽看清她的臉，然後記住，并在十年後，她的相貌已經有所變化之後，還認出來的？

“你就告訴我，是不是？”任燃眼神裏都是期待，她猶豫着點了點頭。

他便高興地把她擁進了懷裏：“太好了。”

他抱得很緊，暖暖的體溫環繞着她，連同他身上好聞的香味，沁入鼻腔裏，她莫名就像觸了電似的心悸，一把推開了他。

司顏躲開任燃的目光，不自然地支吾道：“我去看看……現在怎麽把你從這裏弄出去。”

她起身去輕輕把房門開了道縫，觀察外面的情況，已經到了方雯的美容覺時間，客廳熄了燈，主卧的門下也不見有光透出來。這正是個合适的時機，她回頭朝任燃招了招手，他小狗似的跟了過來。

“小心點兒，別出聲。”司顏顫顫巍巍把門開大了些，輕手輕腳地帶着他往外走。她動作看似仔細而穩重，實際上，心髒早就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這氛圍古怪暧昧，頗有種偷情的調調。司顏提着氣跨過幾處腳邊的障礙，講道理，她根本不是個擅長幹壞事的人。明明過去二十幾年都是老老實實的五好青年一枚啊，怎麽認識了這個人以後，連連突破底線？

司顏懷疑着人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扯着任燃的袖子往外走，終于，最後一步邁出去，成功撤離。

門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動，嚴嚴實實地合上，她緩緩把手放下，帶着人就奔進了電梯，這才放松呼吸，大口大口喘氣起來。

好驚險，好驚險，要是讓爸媽發現她窩藏成年男人在房間，非把她拉去神父那裏忏悔三天三夜不可。這種心跳，司顏以後都不想再玩了，她胡亂地捋着頭發，肩上一沉，是身邊的男人脫了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謝謝……”司顏怔怔地擡起頭，忽然發現，鏡子裏自己的臉居然是潮紅的。

只穿着白襯衣的任燃身上有種青春缱绻的生機感，配合着他這張漂亮卻親切的臉蛋，活像棵水靈靈的小白菜。她胡思亂想着，腦海裏奇怪的比喻一句一句往外蹦，這時“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自己開了。

“走。”司顏一扯他的袖子，剛往外走兩步，他的手順勢就攀上來，牽牢了她。她腳步一滞，失神了有半秒，才接着帶着他走出去。

“你快走吧，我要回去了。”送他到了小區門外，司顏後退一步，要把手抽回來，他卻握得更緊。

任燃活像只離巢的小雞崽，戀戀不舍寫滿了臉：“以後還可以來找你嗎？”

司顏為了難：“這……最好不要吧，你最好能跑遠點，可以的話，往滬市外跑呀。”

“可是，我才剛剛認出你。”他不情願地搖搖頭，“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

“你冷靜一點，你想想，我這裏好危險的，你媽動不動來串門。”司顏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萬一被你媽發現，把你捉回家怎麽辦呢？”

她剛一說完，就條件反射地用雙手擋住了臉，因為遠方有一束強光照了過來，打在他們身上。等她恢複了視野，那束光的光源——一輛看上去十分眼熟的深藍色賓利，已經開到近前了。

有一個詞語，叫做“烏鴉嘴”。

還有一句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到”。

亮如白晝的燈光下，任夫人從擋風玻璃後的駕駛座上，與他們對上視線的時候，司顏是驚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