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第5章

第5章

我們兩個相繼尖叫,自然驚動了店主人,他端着油燈摸了進來,嘴裏叫道:“兩位先生,出了什麽事了,如此驚慌大叫?”

進得門來,一眼看見我們兩人,一個窩在床上一動不動,另一個面如死灰,面容呆滞,地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他年紀有些大了,眼睛不怎麽好使,一時不知道地上的是什麽東西,還蹲了下來去看那東西。

我眼睜睜看着他湊近了那腦袋,還用手去提那頭發,有心要提醒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只得看着他提起那腦袋,放在眼前仔細地瞧了瞧,這才一聲悶哼,跌坐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一邊踉踉跄跄往外跑,一邊大喊:“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真難為他一把年紀跑得這麽快,還能叫得這麽大聲。

店主人就是保甲,本身就負有維護治安調解鄰裏糾紛的職責,在他店裏發現了姑娘腦袋,自然馬上報告了鎮公所,鎮長很快就帶着鄉勇趕到,将阮郎一桶水潑醒,然後和我一起帶到了鎮公所。

事情說起來倒是容易,我在鎮公所裏,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了,阮郎去掏青絲,卻掏出連在下面的的一個腦袋,阮郎和我說的一般無二,并沒有狡辯那腦袋不是他從自己的包裹裏掏出來的。鎮公所的人見事實清晰,倒沒有為難我,很快就将我放了出來。

至于阮郎,鎮公所的人認定他以換青絲為由,惡意将一個姑娘殺死,并剪下腦袋藏在包袱內,帶回住處,向人炫耀,他那包內藏着的剪子還沾着血跡,似乎就是用剪子将腦袋剪斷的,罪證确鑿,關押在鎮公所內,将由鄉勇押解入縣,由縣裏處置,不出意外,将被處以死刑。

我是第二天早上離開鎮公所的,回到店內,羅聯鎮內發生命案一事早已轟動全鎮,一撥又一撥的人擁到保甲的店內來打聽詳情,店主人驚魂未定,一個勁往外趕他們,道:“都別亂嚼舌根,兩位先生的事,鎮裏自然會給大家一個說法。死的是誰?沒看清楚,只知道是個姑娘,我老漢活了一把年紀,可也沒見過離了脖子的腦袋,當時只吓得腿軟,哪裏還敢去看是什麽人的腦袋。你們想知道死了誰,一個鎮上的,誰家姑娘死在了家裏,還能不知道嗎?”

圍觀的人群有人接聲道:“還真是奇怪了,這一個晚上過去了,還就是不知道那阮貨郎殺了誰家的姑娘。”

店主人道:“不可能!誰家死了姑娘難道家裏人還發現不了嗎?”

那人道:“就是這點奇怪,一夜過去了,阮貨郎換青絲連姑娘腦袋也換走的事全鎮都知道了,但就是沒傳出誰家死了人,你說這可不是奇怪麽?”

旁邊有人搭腔道:“許是那阮貨郎從別的地方帶來的,不是鎮上的人,所以沒人知道。”

店主人道:“不可能,我看那腦袋還血淋淋的,一路奔波,哪裏能随身帶着?這鎮上都沒傳出什麽人死了麽?”

那人應道:“前幾日倒是有個姑娘用青絲将自己吊死在了閣樓上,眼下正停屍在家呢,不過那姑娘是阮貨郎來之前就自挂死了的,和那阮貨郎可沒什麽關系。”

店主人“哦”了一聲,這才發現我分開人群走了進來,連忙朝我道:“先生回來了。”

圍觀的人群見我回來,眼神之中多有畏懼,這些都是良善的山民,一輩子也不會和命案發生什麽關聯,見了和命案有關的人,即使知道不是我幹的,卻還是心中不安,仿佛我身上也帶着殺氣似的,店主人和我說着話,他們就紛紛找借口離開了,不一會兒,店裏就只剩下我和店主人兩個人。

店主人朝我感慨道:“怎麽也料想不到那小阮先生是這般心狠的人,殺了人,還帶了腦袋回來,險些吓掉我一條老命。”

我在桌旁椅子上坐下,道:“這也是讓我不解的地方,假設那姑娘真是他殺的,他殺了人也就罷了,為什麽還割了她的腦袋回來,且還故意拿給我看呢?”

店主人也疑惑道:“是啊,殺了人之後,不是正要掩人耳目嗎,怎麽他還故意給你看那腦袋?”

我托腮道:“這正是讓人費解之處,再說他初來乍到羅聯鎮,何至于和人有什麽深仇大恨,要殺人割頭?”

店主人似乎腦袋不會轉彎,只是應和着我,道:“是啊,何至于如此呢?”

我嘆了一口氣,道:“主人家,他昨天出去後可回來過麽?”

店主人想了想,應道:“中午回來吃過飯後又出去了。”

我問道:“你可曾看見他回後屋去過?”

店主人斷然道:“沒有,吃完飯就出去,直接出去的,沒回後面。”

我問他:“确定沒回去過麽?”

店主人道:“沒有!我就坐在那和他說話,吃完中飯他就顯得急匆匆的,直接就又推着車出去了。”

我“哦”了一聲,心中暗想,如果阮郎那天回來過,将包裹放在了屋裏,還有可能是被人偷進後屋,将那腦袋放入他包內的,可是他一整天沒回過後屋,就是說那包裹他是一直随身帶着的,那麽那青絲是怎麽變作一顆帶發的腦袋而不被他發覺的?還是說他真的殺了那姑娘,割下腦袋藏在包裏,然後又真的故意拿給我看,欲蓋彌彰?所謂的被吓昏過去,只是他在裝模作樣?

我明明記得他那天晚上還喜滋滋地跟我說,那姑娘好像對他有點那個意思,他自己自然更有那個意思,可是轉眼就去割了人家的腦袋,這實在讓我接受不了。

我想着,忽然又記起了什麽,問店主人:“據說現在還不知道死的什麽人?”

店主人道:“是啊,真是奇怪,羅聯鎮就這麽個小地方,誰家有人死于非命居然還沒傳出來,不知道怎麽搞的,難道死的真的不是鎮上的人?”

我還沒回話,只見店主人又怯怯地道:“先生,店裏出了人命,你可是還要住在這裏麽?”我以為他是擔心我不願再住在他店裏,正要安慰他不用擔心,一看他神情,這才明白過來,他根本不是怕我不住,而是怕我還要住在這裏。

看來他也很其他的山民一樣,将和人命有關的人都視為不祥之人,不想我再住在店裏,但除了這裏我又無處借宿,只得厚着臉皮央求他:“主人家,除了貴店,我實在無處可去,只得繼續勞煩你,巡城馬為人傳書遞信,幹的也是功德事,你就容我打擾幾天吧。”

店主人見我這麽說,也覺不好意思,連忙答應下來。我回到後屋,見阮郎那張床空蕩蕩的,也有些黯然神傷,我們兩張床相隔不過一尺多,恰好只容一人駐足。我坐在自己床上,想着昨晚離我不到二尺的距離,有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又有點不寒而栗。

床頭上那本書還在那裏,巡城馬往來奔波,又要替人捎帶一些小物件,自然不能帶太多自己的東西,我常年也只帶一身換洗衣裳和一本消愁解悶的書。這書跟着我多年,早被我看得爛熟于胸,不過這兩天卻是一頁也沒翻。

我随手拿起它,那書在某一頁處有折痕,我心想,我上一次是看到這裏麽?這書我看的次數實在太多,每一頁都一樣的熟悉,是以上一次我究竟看到了哪一頁,記得并不清楚。

我将書裝入包裹之內,本來羅聯鎮的家書都已經送達,要送出去的信也都已經收好,我早已可以離去,可是想起阮郎平時的說笑,活脫脫還是少年心性,怎麽也不信他會去殺人。

在他身上淨發生詭異事,我想,先是一路打聽失散十幾年的父親,卻在羅聯鎮上發現一個家大業大的女人後,固執地聲稱,她就是他的父親,然後換青絲卻換回一個腦袋。我嘆了一口氣,将包裹放好,決定再去一次鎮公所。

到了鎮公所門口,守門的鄉勇聽說我要見阮郎,頓時将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央他:“我是巡城馬,一路與他同來的,多少有一份情宜在,臨行前來見見他,還請千萬行個方便。”

那鄉勇緊張地道:“羅聯鎮上從未出過殺人事件,這是要押解上縣的人,鎮長令我看守,責任重大,可不敢讓你進去。”

我正要再央他幾句,卻見鎮長聞聲走了出來,見是我,一般人多少都會敬重傳書遞信的巡城馬,他就道:“既是代寫家書的巡城馬,就讓他見上一見也好。”那鄉勇見鎮長這般說,這才放我進去。

走進鎮公所的小院,阮郎被關在一間屋裏,此時正透過窗子看外面,見是我來了,頓時大叫:“先生,先生。”

門口的鄉勇呵斥了他一聲:“叫什麽叫?”

他頓時就噤聲不敢再叫。我看着鎮長,鎮長點點頭,對門口站着的那鄉勇道:“你到院門口去守着,讓先生和他說上幾句話。”

我感激地朝鎮長點點頭,鎮長讓鄉勇去守院門之後,自己也就走入另一間屋內去,只剩我和阮郎隔窗相望。阮郎見人都走了,頓時朝我嗚咽道:“先生,先生,我沒殺人吶,嗚嗚,我怎麽會去殺她啊。”

我皺眉道:“可是那腦袋怎麽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你收青絲的包裹裏?你告訴我,昨天你收了青絲之後,可曾回去過,将包裹放在屋內?”

阮郎搖頭道:“沒有,我回去吃了中飯後就又出去了,那包裹我一直随身帶着,放在車上。”

他說得和店主人一樣。我問他:“那你當時收的時候,确實只有青絲麽?”

阮郎急了,叫道:“先生,你也不信我麽?我如果當時收的是腦袋,在屋子裏我會掏出來給你看嗎?”

我凝視着他:“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一直随身帶着的包裹,青絲怎麽會忽然變成了腦袋了,如果說你昨日曾将包放了回去,倒有可能是有人将那東西偷偷放入你包內的,偏偏你昨日一整日都随身帶着,既然這樣,那包裏的東西就只有你自己能放進去。”

阮郎看着我,想說什麽,嘴角動了動,卻又沒發出聲音來,我看他這幅模樣,心中一動,立刻追問道:“你可是還有什麽隐情沒說,都到了這般時候了,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再不說可就沒機會再說了。”

他猶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這才輕聲道:“我知道人是誰殺的!”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阮郎居然知道人是誰殺的,馬上高聲追問道:“誰?是誰殺的?”

阮郎卻又明顯急了,朝我道:“先生,你輕聲點。”

我只好耐住性子,壓低了聲音,又追問道:“是誰?”

阮郎看着我,輕輕道:“羅夫人。”

我瞠目結舌,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羅夫人來,阮郎見我不做聲,又輕聲道:“那天我收了青絲回來,又路經她家後院,她仍然叫我進去,我将車停在她家後院,跟她進去,她卻又說,她丢了把剪子,我一看,那把刻着我名字的剪子果然不在那桌上。我思來想去,當時只有她有機會把那東西放入我的包裹。”

我有點生氣,責問道:“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說出來?”

他有點奇怪地看着我,輕聲道:“我覺得她不會害我。”

我頓時哭笑不得,這時候他還在覺得那個女人是他爹,不會害他!我不去理他,打算去找鎮長,無論如何要把他剛才說的事告訴鎮長,我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無辜地替別人送死。誰知我正打算去找鎮長,鎮長就從另一間房中探出頭來,輕聲叫我道:“先生,先生。”

我應聲走了過去,鎮長示意我進屋,又讓我坐下,我正要跟他說有事相告,那鎮長就搓着手,一直在屋內走來走去,像是有什麽大事不能委決一般,我看得奇怪,正要開口,鎮長就走到我身邊,肅穆地道:“事情不好辦了,先生。”

我奇道:“什麽事不好辦了?”

鎮長抿了抿嘴,道:“先生一定覺得奇怪,貨郎收青絲卻掏出一個腦袋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一直不見有人報案,迄今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遇害?”

我連忙點頭,道:“大家也對此議論紛紛,莫非那姑娘真的不是鎮上的人麽?”

鎮長嚴肅地看着我,搖了搖頭,道:“在你和阮貨郎來到羅聯鎮之前,鎮尾的閣樓那裏,有個姑娘用自己的一頭長發,将自己吊死在閣樓上了,她無父無母,只身一人,這些天都停靈在家,鎮裏正準備過幾日将她下葬。”

我聽得有點不明所以,問道:“那又如何?和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鎮長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貨郎從包裹裏掏出來的,正是那姑娘的腦袋!”

他話一出口,我馬上寒徹骨髓,光天化日之下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阮郎去收青絲,有一個姑娘将青絲賣給了他,結果那姑娘竟在他來之前就已經用青絲将自己吊死!

那死去的姑娘被一頭青絲勒得慌,這才下樓将青絲賣給了換青絲的漢子。我不禁想起了在來羅聯鎮的路上,阮郎給我講的那個故事——青絲結,或者青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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