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左家軍奉命出征】

“要打仗了?”

到邊關有戰事,定遠侯府的衆人反應不一。

對于男人而言,保國衛民,奮勇殺敵,浴血沙場快慰平生,男子漢當如是。

已有多次上戰場與敵軍對陣的定遠侯世子左晉陽顯得很平靜,陽剛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宛如只是要帶兵到外地操練,不躁不急,不疾不徐,對于朝廷的調度冷靜看待。

但是他的妻子宭山郡主柳依依卻十分躁動,坐立難安,拉着丈夫的手就不肯放開,淚眼汪汪的不讓丈夫離去,還說要去向皇上求情,能打仗的人多得是,為什麽要他去。

排行第二的左晉開卻是一臉喜色,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地想趕赴邊關立功,年僅十七歲的他剛成親不到三個月,妻子是禦史之女,雖然不忍分離,仍含笑為他整理行囊。

倒是一旁不必上戰場的左晉元郁郁寡歡,半晌不說話,最後拿着長槍便跑到練武場練習,足足練了個多時辰,練到手臂都舉不高,豆大的汪珠布滿額頭和臉上,他擦也不擦地任由水滴從面頻上滑落,滴濕了幹燥的地面。

他在發洩心中的憤怒。

“夠了,想讓這雙手廢掉嗎?”

一道颀長身景徒走了過來,奪下他手中的長槍。

“大哥……”左晉元語氣哽咽。

神情關愛的男子擁住快和他一般高的弟弟肩膀,“若非胡人來襲,大哥也不願遠離你們,在風雪中作戰。”

從京城趕到邊關已是十月初了,北方冬天來得早,只怕已經開始下雪了,他們要和敵軍交戰何其困難。

他預估最少要打上半年,等明年春暖花開時,為了生存,胡人也得回到草原放牧,養肥生羊。

“為什麽?”他從喉間發出低咆。

知曉他在問什麽的左晉陽面有澀意,“因為我們左家不能沒有後人,我跟你大嫂只有一女,我們長房無嗣,你二哥又剛新婚未久,只怕也未有喜訊,我們左家只能靠你,你必須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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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家訓四十未有子方可納妾,因此定遠堡府并無妾室、通房的存在,在子嗣方面難免就少了些。

“那就讓二哥留下呀!他剛娶二嫂,怎好讓他們夫妻分隔兩地,兩人努力點,明年小侄子就來了。”他又不是專生小馬的公馬,怎能什麽都不讓他做,只守在府裏當窩囊廢。

“你二哥有帶兵的經驗,南夷山那一帶他去過,他知道哪裏容易設埋伏,哪裏近水源,哪裏瘴氣重、毒蟲多,他不能不去。”打仗靠閱歷,并非一鼓作氣往前沖便能一潛攻占敵營。

左晉元不不甘心地看着大哥,“要不,大哥你別去,我代你出戰,你是候府的世子,以後這定遠侯府是要傳給你兒子。”

左晉陽為小弟的天真失笑,“就因為大哥是長子才更要義無反顧,不能退縮,七皇子……”他話說到一半,忽地停頓。

“關七皇子什麽事?”怎麽又扯到他。

“他十五歲了。”左晉陽意有所指。

“那又如何?”

“再過幾年他就開府,到時候要選皇子妃,謹妃娘娘是由我們定遠侯府出去的,若我此時還留京,只怕會讓皇上猜忌。”認為他有所圖謀,想借由七皇子的婚事暗中牟利。

“一件簡單的事為何一扯上皇家便變得很複雜,之前我和自個兒的表弟多耶兩句就引起議論。”左晉元氣得咬牙。

那天他不過陪七皇子到西山皇家獵場打獵,五皇子一派的言官便參他結黨營派,好在他官階不高,只是個武信佐騎尉,小小的從七品而已,對政局的影響不大,可是七皇子卻被罰禁足一個月。

在玉貴妃與五皇子的聯手下,其它皇子和母族的往來皆被強行壓制。

“三弟,這就是政治,這就是權謀,這兩年五皇子的風頭漸壓過太子,皇後也急了,任何手上有權的臣子都想拉攏,所以我和爹都必須走,以免連累七皇子。”

左家的軍權人人想要,偏偏左家出了個有皇子的謹妃,觀望者都遲疑着,想着該鏟除一個有威脅性的敵人,還是多一個手握重權的朋友。

聽到這些,一心随軍的左晉元沮喪不已。“真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只跟着去,不上戰場。”只是觀戰,從中學習實戰。

“戰場上刀劍無眼,無人能保證可以全身面退,我們不能心存僥幸,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兩軍交戰局勢随時在變,前一刻占上風的一方有可能因某種疏失面敗北。

“小三,你還在糾結呀!別再煩大哥了,二哥陪你過過招。”左晉開話聲落下,身影就掠進練武場中,擡腿一勾,紅纓長槍滑至手上

“別鬧了,他的胳膊肘都擡不起來了,生悶氣瞎折騰,這吃到苦頭了。”左晉陽小聲地責備。

悶不吭聲的左晉元低垂着頭,眼眶泛紅。

“呵!活該,自找的,讓他留在府裏是為了他好,像他這樣的毛孩子殺什麽敵,給你的小未婚妻送秋扇還差不多。”左晉開取笑兩個小娃兒太纏膩,弟弟像個倒插門女婿。

這話惹惱了把心上人看得很重的左晉元,血氣方剛的他剛好有一股火氣發洩不出來,像牛一般朝着他二哥一頭撞去。

“不許說染染,她才不用扇子,還有我不是毛孩子,我日後一定比你強。”他要變強,不能讓染染被人看不起。

沒想到他會像頭蠻牛撞來,被撞得往後一倒的左晉開先是錯愕,繼而哈哈大笑出聲了。“有出息,二哥等你比我強,以後二哥就靠你了,要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幹脆躺在地上,兩手伸平,躺成一個大字,望着天,笑得爽朗,眼中有着征戰萬裏的雄心壯志。

“你呀!不怕着涼嗎?”左晉陽無奈的搖頭。

“大哥,要不要躺一下,挺舒服的,藍天白雲,樹上鳥兒叫,什麽郁悶都沒了。”心境開闊,神清氣爽。

“随你瘋?”左晉陽搖搖頭,一副“算了吧,我還沒瘋”的态度。

左晉開又笑,“小三,你呢?”

左晉元哼了一聲,還在記恨,“你說染染的壞話,我不理你,你反省反省。”

“呦!不會吧,還沒過門就這麽護着,你想當妻奴不成。”小三什麽都好,就是太黏着溫太傅府上那個小妮子。

“二哥,你想我把今天的話告訴染染會怎樣。”他不是威脅,而是提醒二哥,讓他想起他也有怕的人。

“別呀祖宗!那一個更是祖宗中的祖宗,不用刀也能讓人生不如死,她那心眼多到我兩腿直顫。”左晉開邊說還邊打哆嗦,想起難以磨滅的恐怖記憶。

左晉升當初也是調侃自家弟弟跟未來弟妹,說他們小小年紀就如膠似漆,溫千染什麽都沒做,就端出一盤炸得酥脆的蚱,當着衆人的面一口一口嚼得脆香,她那仿佛在品嘗絕世美味的吃相讓人忍不住吞口水,一個不察跟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但是沒人發覺她耍了什麽招,唯一一只奇鬼無比的臭蟲入了左晉開嘴巴,他當下吐得差點斷氣,連續三天吃不下飯。

諸如此類的被整情況不止發生一回,每次花招都不一樣,還整得讓人氣不起來,只想着如何破解,一再認為下一次絕對不會再上當。

可是……認識溫家丫頭十二年,打她會爬開始,左晉開就沒逃過被整的惡運,,他常叨念着說這丫頭成精了。

左晉陽跟左晉元都被他明顯驚恐的模樣逗笑,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三位少爺,候爺請你們到書房,有事交代。”刑管家彎着腰,面目沉肅,腳步沉穩不聞足音,他是個練家子。

“好,我們就去。”

代表回答的左晉陽拉起和衣躺地的二弟,再搭上眼眶微紅的三弟的肩,三人成一列的并肩子步走。

到了定遠候左征北的書房,別人的書房是擺了書架,放上一本本整齊排列的書,他卻釘鈎倒挂着刀,槍、劍、戟、弓、弩、矛、戈、斧、钺、鞭、叉、棍……

若非擺了張沉重的雕福祿壽三仙紫檀木案桌,桌上放了一刀紙、筆、墨、硯臺,還真看不出是書房,倒像武器庫房。

“來了。”說話的左征北正用一抉素淨的軟綢擦拭他的随身配劍——擎天劍,漆黑的劍身不見鋒利冷光,有如一把生鏽的鈍劍,但其實鋒利無比,吹毛斷發。

“是。”長子左晉陽為首,兩個弟弟分別在他左右後方一步,這是對兄長的尊重。

“來,我和你們說說,老大,你性格穩重,入城以後,守城的事我就交給你,你要守得住猛烈的攻擊,不可掉以輕心,勿聽信不确實的謠言,這一次領兵的是阿完骨烈。”

“什麽,鬼将?”居然是他。

看見兩位兄長臉色俱變,不知邊關諸事的左晉元上前一回,“那人為何被稱為鬼将?”有鬼神相助嗎?

左晉開表情難看的說:“一是指他用兵出神入化,沒人知道他從什麽地方冒出,又退到哪裏,他常出奇招叫人應接不暇,二是他不留俘虜,全部就地誅殺,會用我們将士的血将白布染紅,挑選不同人的骨頭縫在那塊紅布上,排出一個骷骸頭形狀,當成旗幟。”

“他很厲害嗎?”真想會一會。

“非常厲害,尤其擅長奇襲。”叫人防不勝防,他的人可以潛伏在草叢中一動也不動,等他們紮好營埋鍋造飯時發出獸吼聲,掀開覆蓋的草葉抽刀,見人就砍,毫不留情。

“引蛇出洞。”左晉元腦海中出現這幾個字便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

“攻戰過第十三計打草驚蛇,疑以叩實,察而後動,複者,陰以謀也。”有懷疑就要偵察實情,完全掌握了實情再行動,反覆偵察便可發現暗藏的敵人行蹤。

聽着似是兵法,眼含深意的左征北眉頭微颦。“你從哪學來的?溫太傅不可能教你兵法。”

“染……呃!我自己想到的,怕人奇襲就裝裝樣子嘛!讓人以為我們要紮營了,事實上我們在營地外布下伏兵,敵人一動我們就包餃子似的裏外包來,看他們怎麽飛出去。”左晉元想到那情景便樂得笑出聲。

左征北和兩個子都清楚的聽見左晉元脫口而出的“染”字,三人會意的互看一眼,那丫頭懂的事真不少。

“染染有沒有告訴過你如何走過結冰的河面而不摔個鼻青臉腫?”行軍最怕冰天雪地,一個摔,其它人滾雪球似的跟着滾成一堆。

京城雖冷,但沒到水面上結成一層層厚的冰,頂多是透明的薄冰,人一踏上去便會落入水裏,因此,到雪深三尺的北地左家軍就沒撤了,難以适應。

“有呀,有一種刀鞋能在冰上滑行,幾十裏的寬度一刻鐘就能滑到對崖,還有鞋底綁削平的木片也能滑,但動作明顯慢上好幾倍,另外是鞋子整個用稻草包實了,走在冰上不易滑動,如履平地一般……”

刀鞋?

“削平的木片?”

“削平的木片?”

“包稻草就不滑?”

左征北、左晉陽、左晉開思考起他說的話,心裏想着何妨一試,成了于行軍有利。

“在雪上也能健步如飛,有種叫雪橇的東西能載人,亦能載物,用狗拉車,快得不遜坐馬車。”他比了比狗的體型,“要大只的狗,太小拉不動,還要特別調教過的狗才行,不是什麽狗都能拉車。”

“你試過?”左晉開感興趣的問。

左晉元搖頭,略有遺憾。“染染說京裏的雪不夠厚,飛不起來,而且人太多,會吓壞百姓。”

聽到此,三人籲了一口氣,這小子真是運氣好,溫家教出的孩子個個出色,尤其是唯一的嫡女,想必是溫太傅的驕傲,他們左家得此佳媳就不會倒。

左家人都曉得溫太傅因為寵愛孫女,愛屋及烏,所以一有空便把左晉元拖進書房裏,他不教中庸、大學,教的是心計,辨別人心。

經過如此教導後,左晉元能不動聲色的與人交談,故作高深莫測的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還能識破別人的暗算,反将一軍,更甚者布局引君入釜,讓有意對他下手的人自食惡果。

他明顯地在成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身體、在心智上,他都表現出不遜父兄的能耐。

“對了,爹,太哥,二哥,染染有東西要我轉交給你們,她說在被圍困時或是敵多我少時非常管用。”他邊說邊手舞足蹈,顯然十分得意。

“什麽東西?”瞧他得意的,不就是小未婚妻的功勞,适才為了不讓他随軍還哭鼻子呢!好笑又好氣的左晉陽搖着頭。

“我去拿,在我屋裏。”

一說完,他一溜煙跑出書房。

看到左晉元還有點孩子氣的模樣,父子三人都笑了,但旋即左征北又有些憂心的擰緊眉頭,怕他一個人在京城無法應付詭谲情勢。

左晉陽一看就父親在想什麽,勸慰道:“爹,別擔心,有溫太傅在,他不會讓玉貴妃拿三弟當刀,雖然他常嫌棄三弟笨得可以跟豬結拜,但是帶着笑意的眼神瞞不了人。”若不是三弟老和溫太傅搶人,他會更中意這個孫女婿。

“是呀!爹,還有能把京城攪得天翻地覆的溫家小丫頭,你兒子不會有事,有事的是別人。”左晉開朝兄長一挑眉,意思是老的不如小的,小狐貍一出手,京城倒一半。

“你在胡說啥,什麽攪得京城天翻地覆,天子腳下是有王法的,你當京兆尹吃閑飯的不成。”那丫頭聰明是聰明,就是被寵壞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也學人買地置産。

左征北并不曉得七萬石軍糧是出自溫千染的莊子,還以為她只是小打小鬧的鬧着玩,打算等溫千染來日入門後,規勸她不要抛頭露面,謹守婦德。

不過左征北心裏想是這麽想,但沒有女兒的他,從來也是寵溫千染的“信衆”之一,到時能不能真規勸得住,還有得說。

“爹,大哥,二哥,我把東西拿來了,你們快過來瞧瞧。”左晉元興沖沖的抱了個木盒子進來。

“什麽東西?”瞧他笑得臉上都像長朵花似的,左晉開很看不下去弟弟的得意模樣。

“你們看。”左晉元打開鎖,将木蓋往上掀。

“要是沒個看頭,你就等着被我們打……咦!這是……弩?”似乎小了些,恐怕沒什麽殺傷力。

“這是臂弩,綁在手臂上,它能連發,也能單發,一次可裝十二枝短箭,用完還能再填充,染染說用于近身射擊,脫困用,它的射程沒弓箭長,但比弓箭快。”

“好像很有趣,我試試。”左晉開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把,綁好了便往牆上一射。

咻的一聲,短箭就釘入了木牆,整個筒頭沒入,紮得很深,只餘半截箭身。

“這……好大的威力。”

左晉元的父親和哥哥們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很不錯吧!爹,我家染染可不做無用之物。”左晉元若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得意非人。

性格開朗的左晉開朝弟弟嗤笑了聲,取笑他的厚臉皮。“還不是你家的,閨女太出色,一家好女百家求。”

“爹,二哥嫉妒我。”他拒聽酸言酸語。

“我嫉妒你?”他多大的臉面。

“對,嫉妒我有染染。”左晉元下巴一擡,好不狂妄。

左晉開不懷好意的笑着,“你嫌棄你二嫂?”

一聽二哥把不相幹的人扯進來,左晉元急着把話圓回來,“你挑撥離間,不夠堂堂正正,你配二嫂是二嫂虧了。”

“哎呀,長進了,居然會挑撥離間這幾個字,溫太傅沒白教你。”看來還真教出點好成績。

“他每次都叫我背書,背不會便要打手心,我都被打得不敢不會……”溫爺爺胡子一吹,他便知要糟了。

“小三,過來,這黑珠子是什麽……”左征北話還沒說完,就見三兒子一臉慌色的奔而來,搶下他手中的黑丸子。

“爹,你小心點,這個很危險,會死人的。”他像捧祖宗牌位似的謹慎放回木盒。

“有多危險?”左征北若有所思的擰眉。

“我試過,一顆扔出去,地上能炸開半人高的洞。”當時他臉都白了,好半天說不出話。

“什麽?!”半人高的洞?

“染染說了,這叫霹靂彈,取其晴天霹靂的意思,彈丸扔得越遠越安全,一離手就趕緊往後跑,彈丸落地時立即伏身趴地,否則會波及自己,還有,這不要在身上放太多顆,最多三顆,用木盒子裝,不慎跌倒時切記不要壓到木盒,否則一爆開來,肚子就一個洞,肚破腸流……這也是解圍用,扔了就跑,不要回頭。”

左晉開一聽,好笑地回嘴,“怎麽又是脫困,又是解圍,丫頭瞧不起我們左家軍嗎?認為我們會被打得要跑。”

“染染又不是帶兵打仗的将軍,不在乎馬革裹屍,她只想着讓你們在危機之際還有一線生機,才做這些讓你們保命。”有命在比什麽都重要。

聽寵左晉元的話,父子三人都沉默了,不約而同的戴起臂弩,溫千染的用心,讓他們為之動容。

“你怎麽來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好像此處已為她所占,閑人莫近。

溫千染站在酒樓前,看着剛好從馬車來的蘇?蓁,淺笑回應,“你都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蘇?蓁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寄人籬下,氣焰比主人還高。

“你明明說過你不出府,偏又自打耳光的在這裏。”分明是和她作對,跟她過不去。

“我不出府呀!我只是來送行。”她也管太多了吧!

“你……溫千染,你要不要臉,出了門便是出府,你還強詞奪理的狡辯,送行不用出門嗎?”她根本睜眼說瞎話。

用“冤家路窄”來形容兩人關系一點也不為過,若說重生後的蘇晚蓁最痛恨誰,莫過于此時站在她面前的女子。

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以重生的身份居然處處落了下風,處境不如前一世不說,還失勢,不受老夫人所喜,想做的事沒一件做得成功,搞得最後自己灰頭土臉,而這都是溫千染害的。

她一定要翻身,到那時候不可一世的溫千染也只是一團泥,被她狠踩在腳下,任她揉捏,任她踐踏,她只要忍耐熬過這段日子就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蘇晚蓁在心裏恨恨地念着,臉上面容猙獰了一下,她細白滑嫩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壓抑着滿腔怒意。

溫千染假意訝異的啊了一聲,吹彈可破的面龐露出一絲赧然緋紅。“原來是我搞錯了,我以為送行和出府是兩碼子的事昵!瞧我這小腦袋瓜子多糊途,要不是有蘇家表姊提醒就一錯到底了。”

“你再裝呀!看你能裝多久,我就不相信沒人看出你表裏不一的真面目。”她遲早為人所唾棄。

蘇晚蓁菱也讨厭溫千染一再以蘇家表姊稱呼,表姊就表姊,顯得親近些,為什麽要加上蘇家,感覺刻意在做區別,“蘇家”兩個字隐含諷意,讓她有種矮人一截的羞辱感。

不過她是多想了,溫千染用蘇家表姊來稱呼是因為溫家有很多姻親,大伯娘的林家,二伯娘的烏家,四嬸、五嬸的劉家,楊家,再加上堂哥們娶的嫂子們,不添上姓氏容易搞混。

“那又怎樣,只要我一日姓溫,我祖父、父親,各位叔叔伯伯仍在朝為官,你認為在這京城裏有誰敢為難我?”明媚如花的笑靥在溫千染嬌俏的面容綻放,淺淺地,讓天地間多了一道抹不去的麗色。

蘇晚蓁看着她,聽見路人的贊嘆議論聲,妒恨得咬牙切齒。

她真是不明白,老天爺為何如此偏心,溫千染有家世、有一切,自己卻連引以為傲的貌都比不上。

蘇晚蓁的美在于表面上,因為少了溫老夫人的偏寵,她在溫府過得不如重生前如意,無法随意地出入各家門戶,與貴女們攀交,少了給自己揚名、造勢的機會,自然脾氣暴躁、心中郁悶,少了氣質。

而溫千染美在那份慧黠從容,現在她的年歲還不足,看不出驚人的美貌,但如畫眉目間已展現先天靈氣,假以時日風華難掩,将會驚豔天下。

“你……”就因為她不姓溫就要被人一直壓在頭頂嗎?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快上去吧!免得一會兒人太多,推擠到你。”一直在旁邊保護溫千染的冬露輕聲提醒星,眼神銳利的觀察前後,還能分心的察看小姐有沒被人碰撞到。

“喔,時候也差不多了,要出城了……”

這一次出去有幾人能安然無恙的返回故裏呢?她心中隐隐不安。

她來送十萬大軍遠赴邊送,送左家軍旗開得勝,送左家的男人平安歸來,她送上的是發自內少的祝福。

可是她擔心事有變故,蘇晚蓁兩年前那一聲“世子”喊得她心驚,她至今仍有很深的陰影,也是因為這樣,她這些年才尋了能工巧匠,想辦法做出些武器,希望能夠讓同樣也愛護她的左家父子三人皆平安歸來……

“溫……千染表妹,你要去哪裏?”見她要往天香樓的二樓走去,蘇?蓁趕緊追上去。

“我在樓上訂了個靠街的雅間,大軍出城會打從底下街道經過。”一打開窗戶便能看見軍容壯盛的軍隊,如長蛇般走過窗前,毫無畏色的迎向最艱難的戰役。

“有雅間呀,那我們一起走吧,慢了就瞧不見了。”蘇晚蓁腆着臉上前,故作親熱地想挽其手。

溫千染卻不動聲色的一退,笑容轉深地說:“蘇家表姊似乎聽岔了,我說是‘我訂的’,和你無關吧!”

蘇晚蓁僵硬的笑臉挂不住,仍硬着頭皮要占便宜,即使心裏恨得想咬人口。“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連四個頭露帶上去了,還差我一個嗎?”

蘇?蓁自動忽略她身後的小桃、杏子,丫頭不算人,只是主人的附屬之物,不用當一回事,至于常嬷嬷則早被她找了個錯處打發回濮州,半跷上遇到劫匪,人被洗劫一空還枉送性命。

“你姓蘇。”她不姓溫,怎麽和她是一家人呢!

“但我是你表姊,難道你不認?”她語氣有點強硬,打算着溫千染不帶上她便要大聲鬧開,要丢臉起來,她不在乎那一點點名聲。

看着蘇晚蓁無恥的行徑,溫千染的眼眸浮上一層厭惡。“要來就來吧!雅間大得很,還容得下你。”

唉,她心胸真寬大,足以和聖人相提并論了,連對她心懷惡意的女人都有同處一室的雅量。

在溫千染的應允下,兩人帶着各自的丫頭上了樓,推開雅間門,滿室生香,香爐中袅袅燃着熏香,水果、茶茗一應俱全,幾盤做得精致的糕點擱在近窗的三足束腰小幾上頭,還有梅脯、幹果。

“臭丫頭,你攔着我幹什麽?”一看見鋪上繡富貴團花褥子的貴妃榻,蘇晚蓁就想搶先一步坐上去,身形高挑結實的冬露卻随即攔住了她。

“那是我家小姐的。”憑她也想鸠占鵲巢。

蘇晚蓁氣惱的瞪向溫千染,溫千染卻壓根不理她,坐上了貴妃榻。

與此同時,春露開始煮水,誰備烹茶,夏露搭把手遞自家共園産的茶葉,秋露則在榻上放上秋香色靠枕,讓小姐坐得更舒坦。

四人井然有房的布置一切,不慌不忙,細致妥貼,反觀小桃、杏子就有點漫不經心,她們本就是溫家派給蘇晚蓁的丫鬟,這兩年蘇晚蓁益發不受重視,又很不把她們當一回事,她們跟她不是一條心,伺候起來自然也就沒這麽精心。

“千染表妹不管管你的丫頭嗎?我好歹是表姑媳,她以下犯上實在太放肆了。”狗奴才,早晚有一天收拾她。

溫千染冷淡的說道:“我是東道主,你是不速之客,難道要我讓着你,蘇家表姊若嫌雅間不夠舒适大可離去,我就不送了。”

想拿捏她也要看看自己夠格不,簡直愚不可及。

蘇晚蓁面色鐵青卻不發一言,擠上了貴妃榻的另一端,但離窗較遠,沒法看清楚底下的情景。

此時大軍出發的號角響起,鼓聲敲得震天響。

先行的步樂整齊劃的膨步齊落地面,頓時有地在動的感覺,等到看見士兵們威嚴的神色,兩旁百姓心裏更是充滿敬畏和尊崇。

“小姐,要放了嗎?”秋露湊近一問。

“放。”放那乘載着衆人期盼的心願。

“是。”

冬露對空燃了一枚信號煙花,數以千計的孔明燈緩緩上升,上面寫着:旗開必勝,皇朝必勝,皇上千秋萬世。

一時間,全城百姓和即将出征的将士都激動了,熱血沸騰,反覆的高喊這幾句話,讓京城充滿震撼人心的吶喊聲。

溫千染從窗子凝望着這幕,不久,熟悉的人影縫踏進了雅間——

“染染、染染,那些燈是你做的嗎?我爹讓我來謝謝你。”

守在門前的冬露沒有阻攔,讓一臉興奮的左晉元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溫千染面前。

“你沒送左伯伯他們出城?”真是的,大冷天的還出一身汪,他繞城跑了三圈不成,臉都紅了,也不趕緊擦擦汗,到時候着涼可有罪受了。

溫千染示意他靠近點,拿出帕子替他拭汪,她沒發現她有多關心他,心裏對小竹馬的感情已經悄悄的改變,他在她心裏的份量越來越重。

“一會兒就去,因為看見滿城的天燈飛,皇上龍心一悅便允了我和七皇子送行到城外十裏坡。”他在樓下看到她的側顏,又看見那乘載着心願的天燈,感動得一時啥也不顧的往上沖,只為和她說兩句話。

“七皇子也來了?”本想上前對左晉元搔首弄姿的蘇晚蓁聽見七皇子,立即雙眼一亮的露出歡喜表情。

而說人人到,一名眉目清俊的錦衣少年大步而入,身後跟着一名面白無須的随從,以及四名帶刀侍衛。

“溫小姐,許久不見了,你可好?”朱子塵笑着走近,偏瘦的臉龐帶着春風得意的紅潤。

“七皇子……”

蘇晚蓁想靠近朱子塵,卻被面無表情的侍衛戒備地以刀身拔開,不許她再上前一步,又急又氣的蘇晚蓁柳眉倒緊,不敢相信将來的天下之主近在眼前,自己居然無法近身。

不成,她得想法子親近他,有她的全心相助,七皇子不知能少走多少彎路,更快到達那個人人想要的位置,而她也能更快飛上枝頭當鳳凰。

“絕對比七皇子你好,至少我沒被禁足。”溫千染淘氣的開着玩笑,也有警告作用,要朱子塵別忘了謹言慎行。

一提到禁足,朱子塵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多虧了你,不然我還不能這麽快出來。”

“舉手之勞。”她也就動動嘴皮子而已。

“不僅僅是舉手之勞,你讓我和我母妃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提防。”君心難測,一個小猜疑就能伏屍百萬。

他怎麽也沒想到,與他血脈相連,他在該最親近的人會因玉貴妃的一句話,對他起了防備之心。

“溫……千染表妹,你為殿下做了什麽?”為了溫千染比她更早接近了朱子塵,還得到朱子塵的感謝,心中怒不可遇的蘇晚蓁強裝出笑臉,後牙槽咬得緊的一問。

“沒什麽,也就說兩句話罷了。”

兩句話?她當她是傻子嗎?

蘇?蓁正想繼續追□,朱子塵卻開口了——

“兩句話就扭轉劣勢,不愧是溫太傅的孫女。”智謀過人,善于揣測人心,将上位者的心态摸得怡到好處。

“不敢,祖父教得好。”不像某人只學個皮毛。

溫千染獻計讓朱子塵日夜不休為太後抄寫佛經,然後面色蒼白的親毛獻上,一送出佛經便心滿意足的暈倒,突顯孝心,當下太後感動得讓皇上下解除禁足,并命太醫診治,住進太後的寧和宮養身。

等身子好些,朱子塵又親上萬佛寺為皇上點了一盞長明燈,又跪求得道高僧開光迎來一尊長生佛。

沒有一個皇帝不想長生不死,一收到他送的長生佛,皇上不禁嘴笑,開心的說:“有心了。”接着開始讓他參與朝政,先進禮部看一看。

蘇晚蓁聽着朱子塵對溫千染的贊賞,看着左晉元毫不掩飾地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扯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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