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告白

告白

陸音塵沒猜錯，就是來游樂場。

但陸音塵後悔了，游樂場人更多更吵，吵的他頭疼。陸音塵想離開這裏，但看到身邊的謝辛言興致很高，硬是忍下來了。

陸音塵想，應該玩不了多久，忍一會就結束了。

“陸音塵，吃糖葫蘆嗎？”

糖葫蘆？

陸音塵順着謝辛言指的方向望去，幾個小孩圍在那，紅豔豔的糖葫蘆插在草垛上，很是能吸引人的食欲。

有點嘴饞了，陸音塵掙紮片刻，放棄掙紮說：“吃。”

于是謝辛言拉着陸音塵過去買了一串。

走在路上，陸音塵拿着糖葫蘆問：“為什麽只買一串，你不吃嗎？”

謝辛言說：“這東西我小時候吃過，太酸了，吃不下去。”

陸音塵低頭咬了一口，嚼碎了咽下去說：“不酸。”

“什麽？”謝辛言停下看着陸音塵。

陸音塵把糖葫蘆舉高了一些，說：“它不酸。”

“我不信。”謝辛言堅信自己的立場。

“它真的不酸。”陸音塵也堅信自己的立場。

見陸音塵如此堅定，謝辛言瞬間動搖了自己的立場。他握住陸音塵的手腕把糖葫蘆舉得更高了一些，低頭咬下一顆糖葫蘆。

你吃的是我咬過的那顆！這句話随着謝辛言逐漸扭曲的表情，被陸音塵咽了回去。

謝辛言偏過頭皺着整張臉，咬着牙把嘴裏的糖葫蘆嚼碎咽下。謝辛言覺得，這個過程萬分艱難。

“蘇言，你，還好嗎？”陸音塵的聲音有些虛，他怎麽就忘了呢？每個人的口味不一定與他人完全相同。

好一會，謝辛言回過頭，面無表情的扯出一抹笑說：“我沒事，我們走吧，預訂的時間快到了。”

到了摩天輪場地，陸音塵手裏的糖葫蘆也早已被解決。

檢查好票，兩人随着人流慢慢進了座艙。

關好坐艙的門，謝辛言低聲問：“陸音塵，糖葫蘆好吃嗎？”

陸音塵說：“好吃。”

謝辛言看着陸音塵的眼神難得帶着幾分幽怨：“我的牙現在還是酸的呢。”

陸音塵低頭笑得肩膀微微抖動起來。

謝辛言咬牙說：“不準笑！”

“好，我不笑。”陸音塵深吸一口氣收了笑意。

沒過多久，摩天輪正式啓動，兩人所在的坐艙緩慢升高。

陸音塵的視線停留在窗外。

城市的夜晚，萬家燈火如繁星閃爍，明光輝煌，萬縷燈光如利劍一般，把茫茫黑夜照得如同白晝；而近處的燈光射向一望無際的遠方；射出來的燈光錯落有致五光十色壯觀輝煌。

許久，陸音塵輕聲說：“他肯定也想看到這一幕。”

“誰？”謝辛言的語氣裏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酸意。

“穆衡。”陸音塵又道：“不止穆衡，還有所以的英雄。”

“對。”謝辛言認可的說：“萬家燈火長明，于他們而言，便是最好的結果吧。”

兩人所在的坐艙快要升到頂端。

“陸音塵。”

“嗯？”

“我覺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破壞這個氣氛。”

陸音塵回頭望他：“你想說什麽。”

陸音塵心中隐約有了猜測。

謝辛言問：“你聽說過關于摩天輪的傳說嗎？”

陸音塵搖頭，随後他垂下眸，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跳在加快。

“傳說，摩天輪是給戀人坐的。傳說，摩天輪是為了和喜歡的人一起跨越天空而存在的。傳說，坐上摩天輪的就是幸福，當摩天輪轉到最高處的時候，虔誠地許下一個願望，那樣，你的願望就會得以實現。”謝辛言感覺到自己有些緊張，放緩了語速低聲說：“當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如果與戀人親吻，就會永遠一直走下去。傳說，在摩天輪頂端表白寓意着兩個人一輩子不分開，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

陸音塵不敢擡頭面對謝辛言熾熱的眼神，只是低着頭說：“哦，我現在知道了。”

“陸音塵。”謝辛言緊緊握着他的手，說：“我愛你。”

陸音塵緩慢的擡起頭看着謝辛言，眼裏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愛我？為什麽？他為什麽會愛我？我有什麽值得愛的嗎？

“我沒有開玩笑。”謝辛言一字一字的說：“我是認真的。”

“我……我……”陸音塵想掙開謝辛言的手，沒成功。

謝辛言靜靜的看着陸音塵，等待的他的一個答案。

陸音塵閉上眼，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會M市嗎？”

謝辛言答：“不知道。”

“我回M市，是回來養病的。”陸音塵說：“謝辛言，我随時會死。”

座艙內很安靜，陸音塵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在一點點變涼，心髒像被什麽掐住一樣，呼吸困難。

他好像很在意謝辛言的回答……

突然，陸音塵感受到有人抱住自己。

“陸音塵，我知道的，我什麽都知道。在你住院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身體情況。陸音塵，我知道我的告白會讓你感到難以置信，甚至是難以接受和厭惡。但我還是想試一下，陸音塵，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願意接受。”謝辛言溫聲道：“陸音塵，我愛的是你，無論什麽樣的你。”

“謝辛言，這樣你很吃虧的。”血液回溫，心疼加快，陸音塵感受到自己很緊張，緊張的眼眶濕潤，落了淚。

謝辛言似乎笑了一聲：“那我這虧吃的值。”

陸音塵緩緩睜開眼，窗外的萬家燈火亮的耀眼。陸音塵想，他也想要一個家，哪怕這個家很短暫。

他想自私一回，就一回，不論結果如何。

“陸音塵，你回應我一聲，好嗎？”

“你真的不會後悔？”

“不會。”

陸音塵拉起謝辛言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處。

謝辛言松開陸音塵怔怔的看着他。

“謝辛言，感受到了嗎？這顆心在為你跳動。”陸音塵眼眶是紅的，眸中帶着幾分濕潤，唇角的笑是溫柔的。

但這笑，帶着一絲決絕與不顧一切的偏執。

謝辛言也笑了，他輕瞥窗外一眼，近似祈求的說：“陸音塵，我想吻你。”

“好。”陸音塵如此回複他。

謝辛言前傾吻住陸音塵的唇。

這個吻，逐漸走向瘋狂。

謝辛言眉眼間浮現出滿足的笑意。

他做到了，在摩天輪升至頂端時與愛人告白，接吻。

所以，他在心底許下的那個願望，也會成真。

*

從摩天輪下來，謝辛言前去買水，陸音塵尋了處長椅坐下。

陸音塵擡手摸着唇，感受到嘴裏淡淡的血腥味，臉上染上紅暈。

“先生，要買花嗎？”一個小女孩帶着怯意走向陸音塵。

陸音塵看着小女孩竹籃裏的玫瑰花，輕聲說：“要。”

買完玫瑰花，陸音塵将它放在膝上，擡頭望着滿是星辰的天空，喃喃道：“明天，也是晴天。”

心情很好的人是全身心放松的，陸音塵看着不遠處謝辛言的身影，輕輕的笑着。

然而，意外突發，陣痛突然襲來，陸音塵皺起眉緊咬着唇，慢慢的彎下腰抱住自己。

有什麽東西落地，陸音塵不知道，他只知道，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恍惚間，陸音塵好像聽到有什麽東西掉落的聲音，有人沖到自己身前跪下。

“陸音塵！陸音塵！”那人的聲音很是模糊，但帶着擔憂，焦急，緊張。那人好像在說：“麻煩幫我打個120！”

耳邊是吵鬧的聲音，陸音塵想屏蔽一切，但他又想對那人說：別打，蘇言知道了會擔心害怕的，我忍一會就好了，別打……

疼痛讓他無法開口。

“我，我打！”有人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

謝辛言在陌生人的幫助下背起陸音塵望游樂場出口走去。

意識逐漸模糊的陸音塵強行睜開眼，卻瞥到了掉落在地，沾染上泥土的玫瑰花。

“蘇……蘇言……”

閉上眼的前一秒，陸音塵好像看到有一位老人，撿起了玫瑰花。

聲音很輕，慌亂的謝辛言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只能到：“陸音塵，別怕，我在。”

蘇言，你把我要送你的玫瑰花落下了。

*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臉上，也灑在坐在病床邊上的人。

那人撐着下巴的手一歪人醒了。他看着病床上的呼吸平穩人，松了口氣。

醫生開門進來，謝辛言站起輕聲問好。

醫生做了一番簡單的檢查後說：“對于病人的情況，我們是建議住院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清楚陸音塵為人的謝辛言搖頭道：“謝謝醫生，不用了。”

醫生眼神複雜的看了謝辛言一眼，沒有多說什麽，離開了。

謝辛言看了眼床櫃上震動的手機，拿起走到窗邊接通。

“小六。”說話的人聲音清冷中帶着幾分溫柔：“你在哪。”

謝辛言怔了好一會，輕聲說：“時叔你好，我是蘇言。”

流芳別苑3號別墅裏，俊美的男人瞥了眼一旁的三人，說：“蘇言，你們在哪。”

謝辛言說：“我們在市醫院。”

“等他醒了，告訴他，我們在別墅裏等他。”時向晚指尖輕敲着膝蓋，靜了幾秒，輕笑着說：“蘇言，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正常人都能聽出，這笑中帶着冷意。

時向晚在質問謝辛言，質問他為什麽會和陸音塵在一起。

謝辛言看着樓下走在石子路上，手牽着手的一對老年夫妻，眼裏閃過一絲羨慕，說：“有的。昨天晚上，我跟他告白了。”

最後一句，謝辛言說的有些底氣不足。

別墅裏，唯一的女性擡手打着手語：因被告白而激動暈的？

時向晚應三人要求，通話是開着免提的，所以謝辛言說了什麽，其他三人聽的清清楚楚。

譚逸辰打手語：你能不能把思想端正一點？

封知行手語：你才被告白激動的暈過去呢！

時向晚比了個手勢：滾。

“時叔？”謝辛言小聲道：“您，還在聽嗎？”

“在。”時向晚說：“你繼續說，我在聽。”

謝辛言說：“他同意了我的告白。”

時向晚踢了一腳扯着譚逸辰的手不放的封知行一腳，說：“好事。”

“時叔，你不怪我？”

時向晚瞪了封知行一眼說：“你會向他告白，在我意料之中。他同意你的告白，是他自願，沒人逼他。我又不是什麽惡毒父親，為什麽要怪你。”

謝辛言愣了兩秒。

時向晚又說：“況且，以他的身體情況來看，你還吃了個大虧。”

謝辛言呆愣着說：“我都做好了被責問的準備，結果您……”

時向晚問輕笑一聲，說：“有什麽好責問的？你小時候看他的眼神是滿滿的占有欲，尤其是你十四歲那年，看他的眼神，簡直像是想把他囚禁起來，只能容許你一人觀看。”

謝辛言笑了笑，說：“我以為沒人看到，原來只是我以為。您，為什麽不阻止呢？”

“有些事阻止了也沒用，該發生的時候它還是會發生。”時向晚說：“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是很久，但我敢肯定，你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

封知行打手語：弄死這小子得了。

時向晚沒忍住又給了他一腳。

“時叔，謝謝您的信任。”謝辛言頓了頓，說：“時叔，對于有一件事，雖然我猜到了幾分，可我還是想向您求證。他，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事？”

“是的。”時向晚沒有否認，直接告知：“十歲之前的記憶他全沒了。他是穆衡死亡的見證者，這個刺激對她的影響很大。”

自己猜到了幾分，至少還可以騙一下自己是想多了，可得到親口承認了，還是感到萬分失落。

原來兒時的記憶，只有自己一個人記得了……

謝辛言緩了一會，說：“謝謝。”

“不用謝。”時向晚補充道：“我們等你們回家。”

*

陸音塵緩緩睜開眼，偏頭望着站在窗邊的謝辛言，眼神似醒非醒，帶着幾分茫然。

“我是不是忘了什麽？”陸音塵對他說：“現在想來，你是真的很生氣，也很難過。”

謝辛言雙手撐着窗臺，看了陸音塵好一會，淺淺的笑着：“是的。”

“你認識父親，也認識穆衡。”陸音塵說：“你了解我的喜好與性格，你聽到我是時家人不會驚訝，反而很平靜，或者說，你了解時家的每一個人。”

陸音塵喜歡玫瑰花，也喜歡糖葫蘆。

“我了解的時家人，也就那麽幾個。”謝辛言說：“陸先生您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