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意外

意外

結束時,陸音塵勾着謝辛言不讓他起身,輕喘着氣道:“我想起一件事還沒找你算賬,趁現在我想起來一并說了。”

謝辛言就着這個動作問:“什麽事?”

陸音塵捏着謝辛言後頸的軟肉,輕聲道:“你之前說,你是在我帶你回家的時候喜歡我的,是真的嗎?”

謝辛言笑着道:“是真的啊!”

陸音塵笑而不語,眼中的意味很明顯:你确定?

謝辛言問:“陸音塵,你要算什麽賬?”

陸音塵低語道:“我就是突然想到父親和我說的一句話。”

謝辛言好奇道:“爸和你說了什麽?”

陸音塵說:“他告訴我,當你開始在意一個人的一言一行時,你輸了,他贏了。”

謝辛言瞬間樂道:“所以,我贏了!”

“算是吧,然後我又在想。”陸音塵頓住,看着謝辛言好奇的眼神,低聲笑道:“即使我是輸的那個人,你也會輸的比我更慘。”

謝辛言怔住,笑容僵在臉上,好半晌,他幹笑道:“陸音塵,你這樣讓我好怕啊!”

“有什麽好怕的。”陸音塵松開謝辛言說:“我餓了,你去買吃的,我研究一下,下一站去哪。”

*

到了出院的日子,陸音塵還是沒研究出去哪,因為想去的地方太多了,選不出來。

會到旅店的兩人湊一塊商量了半天,剛要進行艱難的二選一時,手機響了。

是謝辛言的手機。

陸音塵瞥了眼手機,眼裏多了一絲煩躁。

謝辛言拿起手機接通:“哥,有事?”

許一洲說:“姐下個星期一結婚,記得準備好紅包。”

謝辛言愣了許久,語氣裏帶了幾分嫁女兒傷感:“這麽早啊?”

“不早了,再晚就成老女人了。”許一洲嘆氣道:“還是說你沒時間來?”

謝辛言琢磨了一下,遲疑道:“應該有吧。”

“應該?”許一洲疑惑道:“什麽叫做應該有?”

下一秒,說話的人換了:“謝辛言,你姐的婚禮都不打算來,翅膀硬了是吧!”

謝辛言說:“姐,我忙着和陸先生旅游呢!”

許梓筱靜了兩秒,驚疑道:“你居然還沒被他一腳踢了!”

謝辛言臉黑了兩分:“你說話注意點!”

“我實話實說啊!”許梓筱說:“以他在時家的權勢,只有随便招招手,會有無數人想往他身上撲。你能在他身邊呆那麽久還把他壓在身下,怎麽說都是你賺了。”

謝辛言沉默了,陸音塵也沉默了。

許梓筱問:“謝辛言,你怎麽不說話了?”

謝辛言把手機放到陸音塵手中,眼裏帶了幾分懇求。

陸音塵抿了抿唇,輕咳一聲說:“姐,早上好。”

那邊靜了許久,傳來許梓筱顫抖的聲音:“陸……陸先生,您…您…您叫我什麽?”

陸音塵說:“你是阿言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

拖椅子的刺耳聲音傳來,然後是許一洲驚訝的喊道:“姐,你跑什麽?”

謝辛言輕聲笑着說:“陸音塵,她被你吓跑了。”

陸音塵擡眸說:“先壓一下你嘴角的笑。”

許一洲小心地問:“那個,你們要來嗎?”

陸音塵說:“你面對着我,能說出幾個字。”

“……應該不超過二十個。”許一洲頓了一下,又問:“阿言要來嗎?”

“陸先生不去,我也不去。”謝辛言說:“選好的禮物我會寄過去。”

“你們這是在婦唱夫随嗎?”許一洲沒忍住發出疑問。

“婦唱夫随?”謝辛言憋笑道:“随你怎麽理解,挂了。”

按許一洲的意思,婦是陸音塵,夫是謝辛言。

謝辛言摟住陸音塵笑道:“陸音塵,他們都認為你是下面那個哎!”

陸音塵順勢靠在謝辛言懷裏說:“這……重要嗎?”

謝辛言問:“你不在意嗎?”

陸音塵說:“要是我去在意每一個人的看法,那我不得累死?重要的不是別人的意見,而是你如何看待自己。”

謝辛言思考片刻,說:“受教了。”

“好了,繼續剛才的話題。”陸音塵舉起平板說:“二選一。”

*

在這趟旅途中,兩人去了許多地方。

去了大草原,受到草原子女的歡迎,騎高大的駿馬,喝鮮美的羊奶,吃香氣撲鼻的烤肉,圍着篝火跳舞,躺在草原是看藍天白雲,看翺翔的雄鷹……

去了海邊,在沙灘上留下足跡,看它被海水沖刷,在沙灘上幼稚的尋找最美的貝殼,去吃了美味的海鮮,上了輪船觀望一望無際的大海……

去了森林,看了高聳入雲的樹木,尋找到了不知名的野果和野花,,甚至在森林裏跟丢了隊伍,迷失了方向……

去過動物園,去過博物館,去過鬼屋……

被人贊賞,被人求助,被鬼吓得尖叫,甚至被狗追過……

他們在山河間,以自己的方式,留下是屬于自己的足跡。

他們會在日落時分,交換禮物,是玫瑰,亦是奶糖。

他們是孩童,是少年,是青年,亦是愛人。

*

公路上,一輛車在行駛。

昏昏欲睡的陸音塵在擡頭看着平板,視頻的內容是推薦可去的旅游地。

陸音塵打起精神連續劃了幾個不滿意的,下一個視頻讓他的手停下。

适合求婚的旅游地?

裏面有一個地方,不管你是異性情侶還是同性情侶都歡迎,甚至裏面有許多專屬于同性情侶的活動。看到這,陸音塵眨眨眼,瞬間精神起來,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謝辛言看了一眼陸音塵,笑着問:“在看什麽呢?這麽精神。”

陸音塵随意答道:“求婚。”

謝辛言被驚的一腳踩下剎車。

沒有防備的陸音塵因慣性前傾,但好在系着安全帶,有驚無險。

謝辛言僵硬的轉頭看着陸音塵問:“你說什麽?”

求婚?求什麽婚?向誰求?

陸音塵舉起平板說:“我在看這個。”

看清內容的謝辛言心裏五味陳雜,抿着唇沒說什麽,繼續開車。

陸音塵看出了謝辛言的失落,輕聲哄着說:“蘇言,下一個地點,我們就去那吧。”

謝辛言愣了愣,說:“好。”

陸音塵把平板放在膝上,比劃着說:“到了那,我給你買戒指,多大都行,我們還可以去參加活動,贏很多的獎品!”

謝辛言眼眸亮了幾分,說:“陸音塵,搜一下路線。”

“嗯。”陸音塵輸入地點,路線出現在屏幕上。

謝辛言掃了眼路線,沉默片刻說:“真是……有緣呢。”

陸音塵也沉默了片刻,說:“贊同,确實有緣。”

那個地點,叫南浦樂園,地處青山市。

所以,兩人又回到了青山市。

南浦樂園因它獨特的行為,客流量還挺好的,兩人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才買到票。

謝辛言望着不肯放下平板的陸音塵,輕聲勸道:“陸音塵,長時間看電子産品對眼睛不好……”

陸音塵擡頭與謝辛言對視:“還有一件更巧的事。”

謝辛言默默伸手拿走平板:“什麽事?”

陸音塵無視謝辛言的動作說:“南浦樂園是沈氏集團與時氏集團于六年前合資建設的,問題在于,這個項目我不知道。”

謝辛言笑道:“爸和沈姨悶聲幹大事啊!”

陸音塵故作嘆氣道:“進自家地盤還要交錢,心酸啊!”

謝辛言牽着他的手笑道:“好了,別心酸了,我們去看看這南浦樂園建設的如何吧!”

事實上,兩人沒玩多久就出意外了。

陸音塵突然暈倒了。

有熱心的路人撥打了120,也有熱心的路人找來了南浦樂園的醫生。

醫生看起來才三十多歲,模樣挺好看的。

謝辛言望着醫生,有一瞬間的失神。

醫生簡單的為陸音塵檢查了一番,擡頭問:“他有病史?”

醫生說話的語氣和他的臉色一樣冷。

謝辛言沒有否認:“是。”

“沒有經過具體檢查,我不亂言。”醫生說:“先把他送我那,剩下的等醫院的醫生來了再說。”

“好。”謝辛言掃了眼醫生胸前的名牌:南浦樂園負責醫生,邱念。

來的醫生是老熟人——于醫生。

于醫生一進門看到熟悉的病人,第一反應是要開口罵,但餘光掃到角落裏靠着牆的邱念,硬生生的憋住了,甚至還能快速擠出一抹笑,笑眯眯的說:“師兄,好久不見!”

邱念說:“你第一時間應該奔向病人,而不是和我打招呼。”

“師兄,這兩人我熟!”于醫生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扭曲了一瞬:“他就是病情惡化了,不用急。”

“作為一名醫生,你應該遵守職業道德。”邱念的臉色更冷了兩分。

于醫生默了兩秒,說“我知道了,師兄。”

陸音塵被送上車,謝辛言跟着去。在上車前,謝辛言回頭看着邱念,說:“邱叔,好久不見。”

邱念說:“好久不見。”

于醫生看了兩人一眼,看向謝辛言的眼神裏多了一絲羨慕。對于兩人為什麽會認識,于醫生是疑惑的,但還是選擇沒有問出來。

*

陸音塵醒來,吵着鬧着要回家。

謝辛言看了眼因強行拔掉吊針而冒着血珠的手,抽出棉簽輕輕的擦去血珠。

“蘇言,我想回家。”陸音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謝辛言怔住,緩緩擡起頭。

陸音塵在哭。

謝辛言閉上眼傾身抵着他的額頭,小聲的說:“好,我們回家。”

剛好趕來的于醫生聽到這話,頓時怒道:“哪都不準去,給我好好呆在醫院裏!”

謝辛言讓陸音塵靠着自己的肩,擋住了于醫生的視線,然後謝辛言對于醫生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不遵從。

于醫生說:“謝辛言,時向晚那幾個家夥不在乎陸音塵的身體狀況就算了,連你也不在乎嗎?”

謝辛言輕聲道:“于醫生,謝謝你的好意。現在做的再多和做無用功沒什麽區別,所以我只希望他能開心的度過每一天。”

“謝辛言,你!”于醫生被氣到了。

“還有,爸他們是在乎陸音塵的身體情況的。”謝辛言說:“爸他每天都會聯系我,詢問他的身體情況;封叔會時不時轉錢給我,讓我多買些好的東西給他用……例子很多,估計于醫生你也沒心思聽,我便不多說了。”

于醫生偏頭看着雪白的牆,輕嘆一口氣,沒說什麽。

謝辛言說:“于醫生,待會我會去辦出院手續,可能要麻煩你了。”

*

謝辛言在陸音塵清醒的時候問他想回哪的家。

陸音塵愣了許久,眼裏是散不去的迷茫,然後小聲說:“我不知道。”

謝辛言問:“那,我們的家去嗎?”

“我們的家…在哪……去哪都好……”陸音塵又靠着謝辛言的肩睡了過去。

于是,謝辛言把陸音塵帶回了青山市城南老區7棟3樓307的家。

提前聯系過家政來打掃,房子很幹淨。

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謝辛言去廚房煮飯。

被謝維舟接走的那天許秀芝詢問過謝辛言的意見。

謝辛言不是念舊的人,他選擇留下房子,或許是因為這裏有過陸音塵的痕跡。

他不想讓為數不多的和陸音塵有關的痕跡消失。

時向晚幾人打電話詢問陸音塵的情況如何,謝辛言一一報平安。

把飯菜擺在餐桌上,謝辛言坐下,心裏難得很是迷茫與恐懼。

在M市剛知道陸音塵的病情時他在自欺欺人,萬一能有好轉呢?

可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不會有任何好轉。

陸音塵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按于醫生的話來說,現在的陸音塵熬不了多久了,甚至明天也有可能去世。

去參加蘇衍生的葬禮時,謝辛言沒哭,因為蘇衍生于他而言,很像一個陌生人。謝辛言對蘇衍生多數記憶,停留在筆記本和蘇母對他思念的講訴。

蘇母去世的時候,他哭了一會,因為蘇母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哪怕是把他當成蘇衍生養育。

現在是陸音塵要走向死亡,謝辛言能感受到自己非常想哭,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蘇言。”聲音有點輕。

謝辛言擠出一抹笑擡起頭說:“陸音塵,你醒的剛剛好,要吃點東西嗎?”

陸音塵搖了搖頭:“我不餓,你能陪我睡一會嗎?”

“好。”謝辛言站起向陸音塵走去,牽起他的手軟着嗓音說:“可是我餓了,你能陪我吃一點嗎?”

陸音塵看着兩人相牽的手,沉默了很久,低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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