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向陽而生

向陽而生

睜開眼，是一片黑暗，閉上眼，還是黑暗。陸音塵不确定自己被帶到哪，将要面對什麽。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個不知道能否成功的結果。

門被打開，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燈被打開，燈光刺眼，陸音塵眯着眼才看清來的人是誰。

那人是孔代仁。

孔代仁蹲下擡手掐住陸音塵的下巴細細打量着他的臉，良久，孔代仁感嘆道：“像，越看越像，小時候看不出來，長大後就明顯了。”

寒意爬上陸音塵的後背，什麽像？像什麽？

還是說，他像孔代仁的故人？

孔代仁看着陸音塵眼裏的警惕，溫和的說：“孩子，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并不想挖了你的眼睛，懂嗎？”

陸音塵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孔代仁要摸陸音塵的頭，被陸音塵偏頭躲了過去。

孔代仁笑了笑，站起坐在下屬擡來的椅子上坐下說：“孩子，如果按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爺爺呢。”

陸音塵冷笑道：“我可不敢和您亂攀親戚。”

“孩子，你的生父是趙執，生母是陸知嬌。”孔代仁頓了一下，看着陸音塵略微僵硬的臉，輕笑着道：“陸知嬌的生母叫孔玉，而孔玉的丈夫，叫陸仁。”

陸音塵說：“你想說你是陸仁。”

“孩子，你又錯了。不是想說，而是我本就是陸仁。”孔代仁似乎很有耐心。

陸音塵的臉色有那麽一瞬間，是扭曲的。

“我無法否認的一點是，那時的孔玉是村裏，我見過的最美的一個女人，我被她迷住了眼，失了魂。幸運的是，我追求到了她，并和她結了婚，有了孩子，那是你的母親陸知嬌。不幸的是，我被外面的世界引起了興趣，于是我跟着外來人去到了大城市。作為一個男人，怎能局限于一個小小的村莊呢？男人就應該在天地間大展身手，闖出一番作為！可惜多年奮鬥我一無所獲，但好在，我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快速的獲得金錢。”孔代仁輕輕一笑，繼續說：“可就在我争奪集團龍頭位置時，你的母親出現了。那時的她被趙執抛棄孤身一人來到青山市，在生下你後獨自一人拼搏。她，很有我當年的狠勁。我找到了她，說是可以幫她讓趙執付出代價，于是她把你送到春天福利院。我不否認她的手段毒辣，可惜她總是在趙執那裏猶豫。所以我打算幫她一把，可惜她看出了我的意圖，自殺了。”

陸音塵出神的想，對上了，之前一些不理解的案件原因，過程都對上了。

“說到這，我想起了陶錦紅。哦，他在你們那叫蘇衍生。拖陸知嬌的福，我之前挺看重他的。加上他辦事穩妥，賞罰分明，倒也成了集團的一把手，可惜他是個叛徒。我原本是想讓他屍骨無存，奈何他的屍體被穆衡搶走了。”孔代仁說：“後來我還查到了一件事，陶錦紅有個弟弟，叫蘇言，對吧……”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陸音塵語氣裏帶着幾分嘲諷說：“當年你想動手，他就活不到現在。為什麽你沒動手呢？因為你元氣大傷成了一只敗家犬，還是一只毫無還手之力的敗家犬，加上警察的搜捕，你哪裏還敢出狗窩呢。”

孔代仁沒有惱怒，反而是平靜的等陸音塵咳完才說：“孩子，你很聰明。如果你是養在我的身邊，也不至于成了這個地步。”

陸音塵冷笑道：“跟在你身邊，我嫌惡心。”

“孩子，我和你講這些，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孔代仁的聲音很溫柔：“你的母親陸知嬌是毒販，你的父親趙執是叛徒，你的爺爺陸仁更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毒販頭目。你養母的親子死于毒販，對你很好的穆衡也是死于毒販，而你的身體裏留的是毒販的血脈，是罪惡的血液，無論你如何否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所以時向晚，譚逸辰等人的關愛，不過是你踩着他人的鮮血偷來的而已。”

陸音塵輕瞥了孔代仁一眼，唇角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孩子，我說過你很聰明，有些事給你一點線索，你是能猜出個七八分的，何必躲避呢？”孔代仁擡手，這次，他摸到了陸音塵的頭頂，又說：“孩子，你是成不了小六，成不了陸音塵的。”

陸音塵莫名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恢複記憶後，根據記憶和現實裏的一些線索，他有了許多個猜測，好的壞的都有。他不斷猜測着案子關鍵人的身份與聯系，當他猜測着孔代仁，趙執與陸知嬌三者的關系時，他有了最壞的打算。

可當一切真的發生時，他卻不太想面對了。

也許孔代仁說的對，他在害怕面對現實。

“知道你的存在時，我給你取了一個名字”。孔代仁輕聲道：“叫陸妄空。這個名字，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怎麽樣，是不是很不錯？”

陸音塵平靜的說：“我叫，陸音塵。”

孔代仁說：“孩子，就憑我們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你注定墜入深淵，無法觸摸深淵。”

陸音塵看着孔代仁，眼裏有着一絲憐憫：“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你會墜入深淵，而我會與光明相擁。”

“孩子，無畏的掙紮只會讓你更痛苦……”孔代仁還要說些什麽，門被敲響，孔代仁笑了笑說：“孩子，我很期待我們下次的談話。”

孔代仁離去，房間陷入黑暗。

陸音塵說：“不會再有下一次。”

“陸音塵就是陸音塵，而陸妄空，永遠不會存在。”陸音塵低語道：“陸妄空沒有光明，而陸音塵有。陸音塵所擁有的，是陸妄空窮極一生都無法得到的。”

陸音塵靜了許久，小聲說：“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一切都會恢複正常。

天快亮了，短暫迷失方向的候鳥即将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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