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過年

李郎中聞言愣了下，笑道：“你這丫頭，李叔怎麽會多收你們錢呢，若是你學不好，那學費我私下裏退還給你就是。”

這話的意思便是答應了，這李郎中倒是個極好的人……

林長歌面上笑的很是開心，仿佛真是個心願達成的孩子一般，乖巧的喚了李郎中一聲：“師傅！”

李郎中不禁老臉一紅，他活了這麽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師傅呢，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好在林長歌也不糾結他答不答應，自來熟道：“師傅，我娘還在外面等着呢，您先把我弟弟的情況和她說了吧。”

李郎中當即心領神會，出去後将林長歌準備的那套說辭複述給了李春花，李春花這才放心了些，“可是我們家長安這病會傳染，以後是不是不能外出？”

“這倒不會。”李郎中別別扭扭的撒着謊道：“這病啊，只要別和旁人接觸太近，別接觸時間太長就不會傳染，你們家阿茶留在屋裏照顧他也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這樣啊，多謝郎中了，麻煩您日後多費些心。”李春花說着，掏出就診的十文錢遞給郎中道：“錢不夠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您一定幫幫我們讓長安早些康複啊。”

李郎中第一次收這種錢，雖說是阿茶的學費，還是有些別扭的接過：“阿茶娘放心，我會盡力的！”

語畢，快速離開了林家。

李郎中走後，李春花來到屋裏，林長歌猜她是要安慰長安一番，便乖乖的出去幹活了。

院中依舊是一盆堆得老高的衣裳，長歌如今已經習慣了用冬季刺骨的水洗衣裳，手上也生了凍瘡，長歌倒上皂莢粉，拿起衣服搓着，心道告別這種生活也不遠了。

算算日子，沒幾日便要過年了，過了年便是來年春，和李郎中像樣的學學，就可以買配料，自己想辦法賺錢。

至于眼前這家人，這點小困境，對她而言，只不過是她這一生中，平坦大路上的一顆小石子罷了。

……

日子有了盼頭，便會過的極快，一眨眼，便迎來了新年。

村裏家家戶戶都開始貼對子，挂燈籠，孩童穿着新衣裳在小路上放炮仗，一時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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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也開始買豬肉，包餃子，蒸饅頭，給孩子們買新布料縫制了新衣裳，就連長歌和長安都有新衣裳穿，長安雖不像長建長康那般鬧哄哄的，但長歌看得出來，他是開心的。

畢竟是個孩子啊，不像自己……

長歌突然想起上一個年，還是前世的時候，在宮中過的，現在想想，不過一年的時間，竟是上輩子的事了！

李春花給長歌長安發了紅包，雖然只有幾文錢，但這是林長歌前世今生第一次收到來自長輩的紅包……

林家莊有個習俗，孩子們挨家挨戶的拜年，長輩們都是要給紅包的，雖然每個包裏只有幾文錢，但一個村子拜下來，也能有個幾十文幾百文錢的收獲了。

長歌和長安因為長美長麗還有長建長康的慫恿下，被村裏的小孩們孤立了，尤其是長安那一身紅疹子，人人對其敬而遠之。

所以在別的孩子挨家挨戶的串門拜年時，長歌和長安二人便在自家院子裏孤零零的堆雪人，長歌道：“長安，你怪不怪姐把你弄成這幅樣子？”

“不會。”長安溫順的笑道：“現在長安不必和長康他們住在一起已經謝天謝地了。”

長歌嘆了口氣，真不知道生在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安是怎麽養成這種溫順性子的。

這時候，長建長康和村子裏的一群小孩子來到家裏拜年，孩子們找林長恭讨紅包的時候，林長恭的神色很不耐煩。

他一向自命甚高，看不慣這群土球子，偏偏這群孩子覺得他是個秀才，對他崇拜的很。

林長恭不耐煩道：“拿了紅包就快些離開！我還要溫書呢！”

語畢把門重重關上了，惹得家中劉氏等人都有些尴尬。

這群孩子們見沒讨着好，讪讪的遠離了林長恭的屋門，然而當他們見到長安的時候，卻紛紛翻起了白眼，嘴裏叫着：“死癞鬼！死癞鬼！”

長安也不惱，對長歌道：“姐，咱們出去吧，我在這裏他們也玩不開心。”

長歌嘆了口氣：“走吧。”

二人離開了家裏，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長歌道：“長安，你希望不希望和他們一起玩？”

長安如實答道：“以前是希望的，時間久了，也就無所謂了。”

看着眼前這個不過才十歲的少年，長歌莫名有些心疼，卻也只能出言安慰道：“長安，你聽沒聽過物以類聚？你不和他們相處也是好事，不然啊，非被他們帶壞了不可，你看建康那兩個混球不就知道了。”

長安低笑出聲，他居然真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

長歌看着他的笑顏愣了下，雖然長安現在滿臉的疹子，卻依舊掩蓋不住清秀的五官。

因為常年病着，長安的膚色不似別的鄉下孩子黑乎乎的，甚至比一般人還要白許多，只是蒼白的沒有血色，若是好好養養，也是個極其俊俏的少年。

長安道：“姐，你說這大過年的，此刻還有比咱們更無聊的人麽？”

長歌聞言，突然想起了什麽，拉起長安道：“我倒是想起了一家，走，咱們去給他們家拜個年去。”

長歌和長安來到了林言琛家門前，見他家門前也貼了對子。

村子裏的對子大多是出錢找林長恭給寫的，字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對于那些不識字的村民而言，自然是怎麽看都好的。可是林長歌前世見多了名家手筆，林長恭的字在她看來幼稚又刻板。偏偏林長恭還自命不凡的不行。

而林言琛家的對聯，筆法嚴謹，飄逸又不失秀氣，一筆一畫自成風骨，若在多練幾年，也稱的上是絕筆了！

長安有些不解道：“姐你和這家很熟麽？”

長歌回過神來，笑道：“上次不是借了人家的馬車，大過年的來打聲招呼應該也沒什麽。”

其實長歌心中另有思量，這林言琛家絕非普通人家，雖然長歌猜不出林言琛的具體身份，但是多和這種人打交道總沒錯。

長歌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還是蘭姨。

林長歌笑嘻嘻道：“夫人新年快樂！我和我弟弟過來給你們拜個年！”

蘭姨對長歌展開一抹笑顏，上次林言琛從鎮上回來，将長歌忽悠人賣木柴和最後分了他四錢銀子的事告訴了蘭姨，蘭姨倒是對這個女孩兒頗有些另眼相看了起來，只是再在到長安的時候一愣：“你弟弟這是……”

“哦……他得了些小毛病，不會傳染，無大礙的！”

“哦，這樣啊。”蘭姨笑道：“先進來坐吧。”

長歌和長安進入院中，就見林言琛像同齡人一樣，在院裏擺炮竹，今日他穿了身暗紅色黑領錦衣，頭發高高束起，一改往日清俊，看着居然有幾分………勾人。

除了這個，林長歌想不出什麽形容詞了。

林言琛看見姐妹二人時愣了下，蘭姨道：“林家姐弟來給咱們拜年的。”

似乎從未有人給他拜過年，林言琛竟不知道該做什麽好，起身冷着一張臉道：“屋裏坐吧。”

蘭姨笑道：“你個傻小子，給人家發紅包啊！”

“發紅包？”林言琛不太了解這些村中習俗，聞言随手從懷中掏了二兩銀子出來給了長歌和長安，長歌不禁暗自咂舌道：“有錢！”

毫不客氣的接過銀子，長歌道了謝後問道：“每年過年你們都是這樣兩個人過麽？”

“是啊。”蘭姨端了茶果點心來道：“你們姐弟二人是第一個來找我們拜年的。”

林長歌想起方才林言琛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院裏擺炮竹，看上去竟有幾分孤寂。

長歌想了想道：“林公子，你家有零錢麽？”

“有，怎麽？”林言琛不懂她又要搞什麽鬼。

林長歌笑着起身道：“過年就要有個過年的樣子嗎，語畢，突然起身來到林言琛家門口，對着不遠處村口嬉鬧的一群小豆丁喊道：“快來這裏拜年，林公子給你們發壓歲錢啦！”

一群小屁孩一聽到銀子，瞬間蜂擁而至，但礙于林言琛永遠是一副冰山臉，又都不敢靠近，只能站在不遠處怯怯道：“林言琛哥哥新年快樂。”

林言琛不太會和小孩子相處，只是拿了家中的零錢發給了他們，一群孩子笑道：“林言琛哥哥和長恭哥哥都是秀才，林言琛哥哥比長恭哥哥大方多了。”

林言琛不知道該怎麽回，只能微微一笑，他本就長的俊美無雙，這一笑仿佛冰山初融，一群小崽子看的呆住了。

林長歌心道：“何止是比林長恭大方，面前這個人和林長恭簡直是雲泥之別。”

雖然林言琛不太會與這群孩子打交道，但絕對不會像林長恭那樣自命清高瞧不起人，面對着這群鄉下孩子的熱情，林言琛的目光一改往日清冷，不覺帶上一抹溫和，對于他們誇張的贊美，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