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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聽窦昱灌雞湯時,艾清源同樣沒什麽心理波動。
倒不是和解夕朝一樣的想法,對他來說,不想聽的原因很簡單:
沒必要。
很多人覺得他懶散,但其實他會走路就開始學跳舞,在這件事上的刻苦程度遠超99%的人。
在他看來,所有不努力的人和沒有天賦的人都可以統稱為廢物,應該趁早轉行,窦昱這種苦口婆心的說教根本沒有必要。
聽到盛弘的名字,他就站起了身。
一起站起來的,還有盛弘的其他練習生。
他們今天穿的都是風格統一的舞臺服,黑白樣式。當然,這其中設計最為用心和顯眼的自然是艾清源。除此之外,還有兩個資質不錯的練習生穿得也很突出。
幾個人往臺上站成一排齊聲問好,乍一看,氣勢就壓倒了前面所有組。
窦昱拿着話筒停頓了一瞬,然後笑了:“這組我得避嫌吧?”
一句話直接點出了他同為盛弘藝人的事,倒也沒避諱。
一旁的李琳道:“窦老師和後輩們打過交道嗎?”
“練習室見過幾次。”窦昱道,“倒是沒怎麽聊過天。”
“那今天可以好好聊了。”李琳笑了。
短暫的交談結束,舞臺的燈光暗下,盛弘的練習生擺好開場隊形,不多時,伴奏聲就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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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伴奏聲響起的剎那,場上就有不少練習生驚訝地擡起了頭。
“我沒聽錯吧,這個調子是……”
“……《沉疴》?”
“是窦老師的出道曲 《沉疴》我去!”
幾乎是這句話出口的剎那,場內就徹底騷動了起來。
而導師席,窦昱看着面前八分不動,眼神淩厲的年輕男生,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神裏終于多出了幾分真切的欣賞。
-
《沉疴》,現役頂流偶像窦昱的出道曲。由盛弘操刀,作詞作曲請的都是國內最優秀的制作人。曲風激烈,搭配勁舞,是再标準不過的愛豆曲。
窦昱能solo出道,vocal、rap和dance都不差,但他是偏vocal選手,當初《沉疴》蟬聯将近160天的音樂榜單日冠,靠的大多是這首歌優秀而朗朗上口的旋律、以及高難度但如天籁般絲滑的技巧轉音。
而盛弘将這首歌大刀闊斧地作了改編。
原本的單人舞蹈改成群舞,但是無論是隊形和走位都看不出任何違和。
相反,盛弘的練習生舞蹈實力平均水平很高,以至于複雜的隊形變幻看上去賞心悅目,襯得之前的幾組練習生的舞臺都有點兒像幼兒園過家家。
鼓點密集的伴奏響徹整個舞臺,所有人都默不作聲,而到了副歌最難的轉音部分,所有人才都屏住呼吸。
舞很強……看上去改編得也很優秀,那麽盛弘一向匮乏的vocal呢?
有人通過走位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中央。
他扶住耳麥擡眼的剎那,所有人一震。
“副歌是……艾清源來接。”
有人喃喃自語。
下一秒,男生因激烈的舞蹈而略微有些嘶啞沉冷的嗓音響起來,沒有一絲一毫地猶豫,準确地切入了伴奏。
表演結束,全場寂靜無聲。
而坐在最上位的解夕朝頗為遺憾地“啧”了一聲,又喝了口水。
*
一曲結束,艾清源臉上沒什麽表情,倒是身旁的隊友都目露興奮。
練習了許久,這次舞臺幾乎是完美呈現,這對于正式表演來說已然是超常發揮。
導師席也不負衆望,一掃先前的高冷矜持,連連誇贊。
這其中,倪鑫尤為興奮。
導師的誇獎中,除了艾清源,居然也提到了一句他,雖然只是一句“音色很不錯”,但這足夠倪鑫振奮。
他并不想承認,他是怕輸的,尤其是輸給他瞧不起的人。這句話出口,至少證明了他的實力。
有實力。就比某個病怏怏的花瓶要高貴一萬倍。
他得意地擡高了頭顱,聽着導師報最後的等級。
“那麽由我來負責宣布最後的等級。”丘雪瑞接過了話筒,“由于窦老師主動提出避嫌,所以最後的結果是我和藍老師、琳琳一起商量得出來的。”
她先是報了兩個名字,然後道,“這兩位的評級是C。”
緊接着,倪鑫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倪鑫練習生。”丘雪瑞道,“你的評級是B。”
倪鑫松了口氣。
他不算公司主捧,本來也沒想過拿A,B對他來說就是預期成績。且,這個成績已經能超越在場的很大一部分練習生了。
他道了謝,然後得意洋洋地擡頭看向了高處。
剛開始看到解夕朝坐到C位的時候,他是震撼的。
但是眼下,勝利的喜悅開始在他的心口膨脹。
坐得高又怎樣?
沒有實力,就只會成為跳梁小醜罷了。
他已然沉浸在沾沾自喜當中,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讓解夕朝滾出宿舍時要說些什麽,沒有注意到艾清源的等級也出了。
艾清源的等級毫不意外,自然是A。
在場的衆人雖然羨慕,但也沒有不服氣的,畢竟艾清源的實力确實擺在那裏。尤其是,聽說了舞是他自己編的時候,衆人只剩下了佩服。
只是他本人看起來卻沒什麽高興的神色。
他是隊長,作為代表去拿等級表的時候,窦昱叫住了他。
“舞跳得很好,唱功也不錯。”窦昱溫和地道,“就是跳舞時的氣息需要再練練,這個不急。有意識練就好了。”
艾清源的臉色更臭了。
所有人都沒發現,或者發現了也沒在意。
他剛剛唱副歌轉音時唱抖了。
兩次。
-
艾清源回到了座位上。他是完美主義者,這點失誤讓他如鲠在喉。
舞臺上又重新開始表演,他卻一點兒都看不進去,這裏本就沒有他的對手,他知道,他的對手在更高處,比如坐在導師席的窦昱。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他回頭,發現是身後的人在玩骰子。
艾清源:“……”
這人今年三歲麽等個表演還要玩玩具。
他說:“又扔出什麽了?”
解夕朝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愣了一下,然後道:“沒,随便玩。”
艾清源冷笑。
剛剛也是這麽随便玩搶了他的位置吧?
解夕朝察言觀色,安慰他:“沒事,一次唱抖了不要緊,多練練就好了,不用着急。”
艾清源:?
不是???
“誰他媽着急了!”他脫口而出。
這句話沒有控制住音量,以至于周圍的人都默默地望了過來。
艾清源這才反應過來,臉色黑如鍋底。
他不在乎聲音會不會被錄下來,反正後期會剪掉。
但是,解夕朝?
“行,不着急。”解夕朝嘆了口氣。
現在的小朋友,怎麽都這麽口是心非。
哪怕是用了這麽妥協的語氣,艾清源的臉色也依然沒有轉好。
他突然意識到,他只是因為解夕朝的一句話,他就破防了。
這當然不是因為解夕朝有多特殊,只是因為對方一句話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他的軟肋。
艾清源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舞臺上又一次結束了評級,窦昱拿起話筒開了口:“下一組,嗯……這是一位個人練習生。解夕朝練習生,在嗎?”
艾清源睜開眼,他的身後,解夕朝已經站了起來,全場鴉雀無聲。
*
雖然說,大部分人在知道解夕朝的素人身份和他的過往經歷之後,已經把他劃到了刷臉蹭熱度的區域內,但是……
真要說好奇,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那可是一百名裏的C位,能自評為C位,當真是真的自信到了這個程度?還是為了熱度徹底不管不顧?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猜測。
而在解夕朝的名字被叫到的剎那,剛剛因為表演完而放松的季彥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的思緒再一次回到了那個下午。
-
看到面前的excel表,以及表中的內容,季彥整個人都僵了。
半晌之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哥你這些……都會?”
解夕朝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神情微妙了一瞬,然後道:“嗯,都懂點兒。”
季彥發誓他哥剛剛絕對是想直接點頭說“是啊我都會”。
他深吸了幾口氣,好容易才平複心緒。
這就是解夕朝找季彥參考的好處。
這麽些天的相處,他早就看出季彥是個大大咧咧但心思細膩的人,比如,他幾乎從不探聽別人的秘密。
果不其然,季彥臉上寫着見鬼,但嘴上還是道:“哥那你選你準備的……給我看看?”
解夕朝站起了身。
他實在是很瘦,臉上總是帶着病态的蒼白。但這已經是再幸運不過的狀态。植物人重新醒過來的例子本來就極為稀少,更何況報道提到,解夕朝蘇醒之後,少有的身體器官和神經都沒有什麽嚴重損傷的例子,甚至剛醒來三個月,就可以進行簡單的運動。這讓整個醫學界都很驚訝。
其實季彥想,倪鑫的話部分是對的。
他哥确實不太适合當偶像,或許,像原來那樣,在大學裏念數學,安安穩穩地享受他的餘生才是更合适的選擇。
這一切的胡思亂想在他看完解夕朝的又一次表演之後戛然而止。
解夕朝關掉伴奏,他問:“你覺得怎麽樣?”
季彥沉默了許久,道:“哥。”
“謝謝你下凡扶貧。”他認認真真地道。
其實在季彥的心中,解夕朝的每個舞臺,不管夠不夠男團,都已經到了無可挑剔的程度。可是到了最後,反而是解夕朝自己不滿意。
他說:“我再想想。”
季彥說:“別的可以再想想,哥這個你也覺得不可以嗎?”
解夕朝剛剛給他展示的舞臺是一個純粹的唱跳舞臺。非常傳統,唱加上跳,中間加了一小段rap,曲子用的是大熱的男團曲,他已經完全挑不出錯了。
但是解夕朝卻說:“不太穩。”
季彥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哥你已經很穩了,全開麥唱跳不可能太完美的,而且……”
而且他哥情況特殊,這個時候要求他氣息穩,那也太苛刻了些。
解夕朝沒說什麽,只是當晚請了他一頓飯。
*
一直到現在,季彥終于明白了解夕朝對自己那麽吹毛求疵的原因。
坐C位是要付出代價的。強如艾清源,坐在那個位置可以說是自信。換了其他人敢這樣,只有兩個原因。
第一,真的有實力在,所以不怕挑戰。第二,想黑紅。
因為當實力匹配不上位置時,很容易就顯得自大,而且追星女孩大多慕強,這等于上來就經歷一次失敗,非常非常影響吸粉。
這也是在場的人都沒有這麽做的原因。
以季彥對解夕朝的了解,他顯然不會想走黑紅路線。
那麽……
他就必須要做到最好。
可是。
季彥憂心忡忡。
他哥那個強迫症患者,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帶不滿意的舞臺上臺的。
他要怎麽辦?
這就是季彥從入場以後,就一直在擔心的事。
如果解夕朝能聽到他的心聲,那他肯定要把那句話再說一遍“季彥,別年紀輕輕就做老父親”。
但是他沒這個能力,眼下也沒這個工夫。
從座位上做起來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肩頸的僵硬,他有些無奈于自己原身的脆弱,并且再一次緬懷了一下自己逝去的系統身體,然後,他才站在了舞臺上。
“解夕朝。”窦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很好聽的名字啊。”
解夕朝猜測自己這段大概率會被剪掉,但還是挺認真地回應了這句話:“嗯。我爸媽取的。”
他頓了頓,笑了一下,“因為我媽生我的時候正好跨了淩晨,她覺得這個寓意很好,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
從夜裏到白天,出生的時候迎接的是代表希望的朝陽。
窦昱了然:“他們很愛你。”
解夕朝說:“是。”
窦昱只是跑通告,自然不會去仔細了解每個選手的過往,也不會明白這個“是”的含義有多重。
守了四年也沒有放棄,他是再清楚不過他爸媽有多愛他的人。
簡單聊完了家常,窦昱回歸了正題:“解夕朝練習生,我剛剛看到,你在選座位的時候,選擇了C位。能告訴大家,為什麽你會做這樣的選擇嗎?”
解夕朝停頓了一下。
他沒有再把開玩笑似的骰子拿出來,而是很平靜地道:
“因為我覺得,所有的位置裏,我只适合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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