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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裴元棠要成親了, 他竟然願意妥協了嗎?

畢竟也是嫡親的表哥,裴元棠的話,成功地将嘉善的思路,從千頭萬緒中牽扯出了一點兒。嘉善的目光轉向他, 輕聲問:“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這樣有幸?”

嘉善有心稱贊裴元棠, 裴元棠哪能聽不出呢。他哼了聲, 盯着嘉善雪白的臉龐瞧,他道:“你少唬我開心了。”

裴元棠的性子就是這樣,嘉善也不與他惱, 只笑道:“怎麽是唬你。你雖然有缺點, 但怎麽都算是個英俊少年郎,還是上屆恩科的榜眼大人。平常姑娘嫁給你, 不有幸嗎?”

“算是個?”裴元棠磨了磨牙。

他咬着字音,慢吞吞重複了一遍嘉善的話, 似乎對嘉善這個“模棱兩可”的誇獎十分不滿。

裴元棠在原地站了會兒, 方抱着肩說道:“是五叔做的媒,江南名仕的女兒。”

“哦?”嘉善長眉微挑,既然到了國公府門口, 她便幹脆請裴元棠進了府裏坐坐。

一路走着,嘉善還一路打量他道:“你不是瞧不起那些江南才女嗎, 說她們大同小異, 怎麽如今轉了性子。”

裴元棠的一雙黑眸細長而漂亮,他冷着臉道:“是瞧不起。”

他頓了頓,口風松了些,又轉而說:“不過, 五叔答應我了。如果我不喜歡,他會親自幫我寫‘和離書’。”

嘉善:“……”

五舅裴子期, 在處事上一向奔放不羁,和裴元棠的離經叛道有好幾分相像。也是為了這個緣故,裴家不敢讓裴子期在朝為官,裴子期求之不得,只考到舉人就罷了休。

眼下裴子期在江南經營,也很是樂哉。

若不是裴元棠從小讀書太過出衆,裴家實在舍不得這樣的好苗子。可能裴元棠也會步裴子期的後塵,只做個潇灑的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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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還是別這樣,這是人家姑娘的一輩子。你和離了還能再娶,她與你和離以後,卻沒準要頂着異樣的眼光,孤獨終老。”

“到底是終身大事。你好生想想,不要輕易應了。”嘉善道。

裴元棠勾着唇,不以為然道:“你想得真多。”

“和離以後,至少不會被爹娘緊逼着成親。焉知那樣的生活,不是她也樂意的?”裴元棠踢了下腳步的石子,他想事兒,素來喜歡以己度人。

他低聲道,“我就覺得成婚沒什麽好,一個人自由自在,反而快意。”

“當然。”裴元棠目光閃爍,輕飄飄地道,“如果娶的是心愛的姑娘,那就另當別論。”

嘉善的腳步停下,視線也望向他。

幾人已經走進了安國公府的後院裏。因為展岳不在,所以院子的自主權,如今過度到了嘉善手上。

別看展岳是男子,他雖不通後宅之道,可院子裏的下人一樣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

見有外客來了,竟沒一人在規矩上出差錯。見禮的見禮,奉茶的奉茶,險些把素玉幾人都比了下去。

而今裴元棠說了句暧昧的話,他們也只當沒聽見似的,奉完茶後便退下了,還留了合适的空間給他們。

仆随主意,這皆能證明,在這樁婚事兒上,展岳充分地尊重和信任嘉善。

裴元棠将這些行為盡收眼底,雖然心裏仍覺不服氣,但他只意難平地哼了聲。他聽嘉善不回話,并沒刨根問底,順其自然地将話題揭了過去。

他道:“今日在早朝上,陛下賜了平陽侯的嫡長女,給大皇子為妻。”

“你知道這事兒嗎?”裴元棠問。

嘉善一愣,她還真不知道。

她如今出了宮,對這些事兒哪還有從前那麽耳聰目明。等展岳回來,倒是會與她說,可展岳今日當值,根本還沒機會告訴她。

聽裴元棠這樣講,嘉善“唔”一聲,問:“今早的事兒嗎?”

“是。”裴元棠低頭,慢悠悠飲了口茶,他回答道,“日子都定好了。禮部拟的是明年三月十六。”

平陽侯亦是簪櫻之家,嘉善從前與平陽侯夫人多少有過來往,心裏對他們家有印象。

聽說,平陽侯夫人連生了三個兒子,方得此一女,夫妻倆都對這個女兒很是寶貝。這孩子雖名為嫡長女,其實是如今平陽侯家裏,最小的一個女兒。

不過,她記得平陽侯年歲不小了,好像馬上要致仕。上輩子也不曾聽說,平陽侯的哪個子孫,特別成器。

但平陽侯府若都是庸碌之輩,按照莊妃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怎會願意輕易地許他們,趙佑成的正妻之位呢?

嘉善柳眉微蹙,她思慮道:“我記得,平陽侯世子,應該是在兩廣做宣慰副使。”

“沒錯。”裴元棠晃悠着點頭,他脊背往後,悠閑靠在了紅木椅上,吹了口茶葉片說,“老侯爺最多再幹兩年,平陽侯府下一代青黃不接,不成大慮。”

不,絕對沒有這麽簡單。嘉善直覺地想。

莊妃的心眼本就多如馬蜂窩,元康的眼睛又好了。要是下毒真與她有關,她就等于有了雙重的焦慮——既會害怕事情敗露,又要擔心元康搶了趙佑成的恩寵。

趙佑成的婚事,恰是個把人和她綁在一條船上的機會。她怎麽可能在這個收買人心的關頭,只甘願選擇平陽侯府?

嘉善的鳳眸半眯,她以指尖輕刮了下茶盞上的青花瓷紋,一道銳利的“嘶拉”聲,響徹了裴元棠耳邊。

裴元棠的眉心擰了起來,他嘴角下撇,問:“你在想什麽?”

嘉善言簡意赅道:“我覺得,莊妃不是一個把握不住時機的人。否則,她也無法在後宮橫行十幾年。”

“元康的眼睛要好了,偏趙佑成的婚事也是在最近,她難道會坐以待斃?”嘉善揚了下眉,瞥了他一眼說,“只怕這樁婚事兒沒這麽簡單。”

裴元棠打了個哈欠,他慢條斯理地道:“你說的,我都想過了。陛下最近有意地在立嫡庶尊卑,好像原是考慮的壽寧侯,後來改了主意,這才便宜了平陽侯。”

“嘿,其實也不是便宜,”裴元棠眨了眨眼睛,大言不慚道,“反正他也做不了太子了,一個王妃,平陽侯家又不是當不起。”

他口無遮攔慣了,嘉善臉色嚴峻下來,立即喝道:“別瞎說。”

“父皇正當壯年,現在談立國本的事兒,太早。”嘉善的目光飛快往他面上一掃,她輕聲道,“你切莫在外頭,這樣大放厥詞。你是覺得你的脖子,足夠硬嗎?”

裴元棠無所謂地說:“我知道,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這不是在自個家裏嗎。”

嘉善道:“你和我說也就罷了,要是說給大舅聽,他又要拿藤條打你了。”

裴元棠雖然聰穎,但從小挨過無數的罰,多是因為他這性格惹的禍。有時候,即便是疼愛他的裴夫人,也找不出庇護他的理由來。

父子倆關系總是冷硬,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裴元棠撇了撇嘴,黑長的睫毛一爍。他道:“這幾日我不忙。幫你查查平陽侯府,看裏頭有沒有藏陰謀詭計。”

嘉善彎起唇,剛想謝他一句,就聽裴元棠接着道:“算你求我的。”

嘉善只好道:“那就算我拜托你的。”

裴元棠“唔”了下,他擡眸,靜靜地望了嘉善一眼,不急不緩道:“你要是受了欺負,也可以和我說,我幫你出頭。”

上輩子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只可惜那時候,嘉善以為她和展少瑛相處還算融洽,沒給他這個機會。

嘉善心裏覺得溫暖,神情也和靜,嘴上卻笑着問:“我告訴你。你打得過他嗎?”

“你!”裴元棠勃然大怒,好似一下被人戳中了脊梁骨般。

他“騰”地一下拍案而起,怒道:“我不會找人嗎?非要親自出馬?我不能多找些人?又不是比武,講什麽單打獨鬥!”

裴元棠的話,一句比一句火大,顯然是對嘉善小瞧他的作風,非常地生氣。

他這幾句話一出,瞬間将屋子裏的人都逗樂了。素玉和丹翠捂着嘴兒,不敢笑出聲,奉命保護嘉善的劉琦則低着頭,肩膀都笑得一聳一聳地。

嘉善也滿臉笑容,她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道:“成。”

“你最聰明。”嘉善順着他的話哄道,“我要是受了欺負,一定告訴你。”

裴元棠的神情始終沒有平靜下來,他明亮的目光越過嘉善,語氣不善道:“我走了。安國公府的茶不好喝,以後不來了。”

嘉善覺得好笑,卻沒再惹他,免得這狐貍又炸了毛,她親自把裴元棠送出了門。

展岳不回,嘉善今晚是一個人睡。這時候剛開春,乍暖還寒,夜裏的溫度還是很涼。

從前倒沒覺出有什麽,可前幾日與他慣常依偎着,今夜一鑽進被子裏,發現少了個人影,總覺得差了點兒東西一樣。

嘉善躺在枕上,輾轉反側,連平日裏不怎麽惹人注意的蟲鳴聲都變得刺耳了。

可見人果真是奇怪的動物。明明這麽多年的孤獨都習慣了,怎麽偏偏非要貪戀着那幾日的溫暖呢?

嘉善微阖上眼,又連翻了幾個身,心裏燥熱難言。直到天快将亮時,她才陷入了沉沉的睡意裏。

因為夜間安寝得晚,第二日,嘉善難得起晚了。素玉和丹翠來替她梳妝更衣的時候,見公主眼皮子底下有兩個烏黑的大眼青,齊齊地捂着嘴,無聲笑了下。

丹翠大着膽子道:“奴婢聽說,驸馬每隔三日就要去宮裏值夜一次。以後驸馬不在府上時,還是奴婢來陪着公主吧。”

嘉善道:“可以,就罰你睡地磚上。”

丹翠不依,剛想辯駁幾句,卻見到有人挑起簾子進來。

竟是展岳從宮裏回了!

嘉善擡起頭。見是他,先是微怔,而後,聲音不由軟了下:“不是說午時嗎,怎麽能提前回?”

展岳笑了笑,他語氣自得道:“想你了。”

嘉善面色微紅,素玉和丹翠忙從她身邊退開一步,好供他們夫妻倆相處。

嘉善輕道:“不要胡說。”

展岳從容坐下,美目半睜,他松口解釋道:“五軍都督府那邊出了些事兒,父皇讓我去處理。我回來換件衣裳,馬上還得走。”

果然是為了公事兒。

嘉善點頭,讓丹翠跟着劍蘭去拿他平日裏慣穿的衣服,素玉是個機靈的,見此,也很快找了個理由退出房。

展岳的目光望向嘉善,他清秀的眉眼如畫,似笑似嘆道:“一夜沒見。”

“不來讓我抱一下嗎,公主?”展岳唇角含笑,他輕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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