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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馮婉華的話說得不痛不癢, 卻在嘉善心裏平白興起一陣波瀾。她與馮婉華非親非故,僅有過的瓜葛,無非也就是展岳。

馮婉華這幾句話,到底想說什麽?

夫妻和睦指的是誰, 還有賢良淑德——滿京城裏, 賢良最出名的婦人就是秦王妃。

她難道在暗指秦王妃表裏不一?

嘉善的目光, 情不自禁落在了馮婉華身上。馮婉華開了一次口後,便又意态閑閑,不再言語了, 好似成心地吊着嘉善的胃口。

見此, 嘉善的神情不由也冷凝下來,她淡道:“馮姑娘的話, 我聽得不是太懂。”

嘉善的眼尾向上揚起,顯出一種倨傲, 她神色淡淡地說:“做人做事, 我不喜歡兜圈子。”

嘉善的話裏已有輕微的怒意,馮婉華卻不以為然地笑了下。她的嘴角劃出微涼弧度:“公主冰雪聰明,若是不能領會, 便全當我多嘴吧。”

馮婉華道:“公主別往心裏去。”

她說了這樣的話,卻又讓嘉善別往心裏去, 嘉善哪能聽她的?

嘉善微微皺起眉。

這時候, 馮夫人終于看不過地開口說:“殿下見諒。華丫頭這些日子是有些神神叨叨,別說殿下,就是我這個為人母的,也常有想罵她幾句的時候。”

馮夫人福身做禮道:“她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還請殿下恕罪。”

馮夫人語态和氣,已有為馮婉華致歉之意。嘉善畢竟是公主之身, 地位超然,馮婉華一個還未出嫁的丫頭,她總不好去為難她。

嘉善對馮夫人一哂:“姑娘家的心思,總要不好猜些。我們不過唠幾句閑話,夫人快起來。”

素玉是個有眼色的,聽嘉善這樣說,忙走過去攙起了馮夫人。

馮婉華此時也道:“我有口無心,殿下莫見怪。”

嘉善實在很想堵她一句“你真是有口無心嗎?”,不過是思慮再三,又看在馮夫人的面子上,才勉強忍下了這句話。

她面無表情道:“下不為例方好。”

趁着三個人說這一陣子話的功夫,外頭已經開席。

裴夫人擔心嘉善,便親自随秦王府的侍女們過來了,見嘉善臉上微有凝重之色,以為她還在疼,旋即問說:“還不能走嗎?”

嘉善見到舅母,神情總算回暖了一點兒,她含笑道:“可以走了,不過還有一點痛,舅母別緊張。”

裴夫人嘆說:“這樣大的人了,也不會照護自己。以後有了孩子可怎麽辦。”

裴夫人單手挽着嘉善,嘉善一半的重量便倚在了她的身上。聽到舅母關心則亂的話,嘉善想了想,笑道:“我要真懷上了,就請舅母過府來為我安胎。有舅母在身邊,我做什麽都能安心。”

都道女兒是小棉襖,裴夫人今日才覺得這話說得是真有道理。嘉善的笑言,無異是說在了裴夫人的心坎上。

裴夫人的聲線溫暖,低眉一笑道:“讓驸馬管你吧,我可沒功夫。”

嘉善不依地膩在裴夫人肩頭,裴夫人眼角不自覺漾出了更深的笑意。

幾人回到席間,衆人還未開席,都在等着她們來。

見到嘉善,秦王妃關切地問說:“走路還方便嗎?”

嘉善微笑說:“不要緊,待會兒再歇歇就成。”

“一定養好了再動,”秦王妃最是體貼不過,柔聲道,“回府的時候,我讓玉萍再給你拿一些藥。”

見嘉善欲言又止,秦王妃便笑了下說:“知道陛下疼你,你府上必是不缺藥材的。可你從我這兒帶了傷回去,總得給我聊表心意的機會。”

“不然,我心裏也過意不去。”秦王妃彎着眉眼,極近溫柔地說。

她已把話說成這樣,嘉善要是再拒絕,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便笑着應道:“既是長者賜,那我只好卻之不恭了。”

“坐下用膳吧,”秦王妃見嘉善還站着,溫聲道,“大家夥兒都在等你呢。”

果然,嘉善一坐下,秦王妃才吩咐衆人下箸。

因為自己的遲到,弄得這樣大張旗鼓,嘉善頗覺不好意思。

再有馮婉華的話時時飄在她心頭,弄得她這餐飯,用得十分魂不守舍。眼角餘光,時不時地就往秦王妃身上瞟了瞟。

秦王妃與裴夫人的年紀差不多大,都是已過三十,快近四十的婦人。許是由于脾氣良善,秦王妃的面相和藹。

她今日身着一品王妃的冠服,眉目間帶有一絲莊嚴的氣勢。一看就知,年輕時是位達練之人。

馮婉華說的賢良淑德,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她指的真是秦王妃嗎?嘉善目中微瀾,直到下午時宴席結束了,嘉善還有點兒心神恍惚。

來接人的展岳,看嘉善赴個宴像丢了魂兒一般,不禁皺起眉,開口問道:“有人欺負你?”

兩人已上了馬車,展岳說起話來便也無所顧忌了。嘉善聽他一張嘴就是這樣的話,真是又好笑又生氣,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輕笑着說:“要是真有人,你打算怎麽做?”

“唔。”展岳有模有樣地思量須臾,沉穩地說,“好像也不能怎麽樣。”

他一雙修長漆黑的眼眸慢慢彎了起來,笑盈盈地說:“要不然,你告訴我是誰,趁着夜黑,我拿個麻袋把人堵在胡同裏,偷偷揍一頓。”

展岳将嘉善的手翻來覆去地把玩,他眨着眼笑道:“公主覺得如何?”

知道他是成心想逗自己高興,嘉善便推搡了他一把,低聲道:“從哪裏習來的貧嘴。”

“虧得今天,那麽多人在我跟前誇你沉穩內斂,”嘉善唇角勾起,輕聲說着,“原來都是假象。”

“內斂是給別人看的。”展岳微笑地注目着嘉善,他目光澄澈,“總要留一面獨一無二的樣子,給發妻看。”

展岳唇畔帶着笑,他啞聲問:“是不是?”

兩人過嘴頭瘾的時候,嘉善甚少有贏的機會,如今又被展岳占了上風去,她微咬着唇,白皙的面龐浮起笑意:“算我說不過你。”

展岳便得寸進尺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他是個心思剔透的人,對見過的人物幾乎過目不忘。想到他來接嘉善的時候,某個隐在人群中,看起來微微眼熟的身影。

展岳側眸望了嘉善一眼,低聲問說:“在門口時,有個穿綠衣裳的女孩兒,後我們一步上了馬車。”

“是那晚,我們在樓外樓前碰到的?”展岳慢聲細語地問了一句。

他無意的問題,惹得嘉善好一陣心驚肉跳,她垂眸,看向了展岳的靴子。

展岳還在等她回話。

不僅是嘉善對馮婉華心存芥蒂,展岳也對那晚樓外樓前的女孩兒,很是疑惑。既然她有資格赴秦王妃的宴,想必是名門望族出身。

何以從前沒見過?何以她那夜的眼神,那樣地驚心動魄?

展岳看嘉善還不開口,以為她是累得睡着了,就低頭望向她。卻見嘉善緊抿着嘴唇,面色有可見的蒼白。

展岳神色一緊,想到她早上時月信來了,身子正是虛弱的時候。

展岳不由放柔了力道,輕輕捏住了她的肩膀:“有哪裏痛嗎?”

嘉善嘴唇動了動,默不作聲地倚在了展岳肩頭。

她說:“沒有痛。”

“你不是問我,那綠衣服的是誰,”嘉善舉眸看着他,平和道,“是新任刑部右侍郎的女兒,馮姑娘。”

新任的刑部右侍郎,原先是湖廣巡撫。至今在刑部任職的時間,還不足半月。

聽到嘉善這樣講,展岳不由地将頭微微仰起,他望着錦璧雕梁的馬車頂,輕輕笑了一下。

嘉善覺得他這樣子奇怪,便伸手在他後頸上,不輕不重地一捏。

“不說點什麽嗎?”嘉善問。

展岳靜靜地凝視着她,見她清麗文秀的一張瓜子臉上,小梨渦若隐若現。他不禁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展岳的面容冷峻清逸,他的吐詞清晰:“在我心裏,只願娶一個人當我的妻子。”

“公主要猜猜是誰嗎?”展岳的嗓音低沉,他雙眸含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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