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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這段時間,朱寧仍是上午去春滿樓教學,下午則又回到了書館,不再幫人寫信,而且買了一沓紙,在上面寫寫畫畫。
沒人看得懂她寫的是什麽,因為她不僅用的是簡筆字,而且還是從左到右橫着寫的。
她知道過不了多久,楊秀就會找她買長篇故事,她打算将西游記的故事梗概詳細整理一下。
某天晚上,朱寧仍是拎了兩斤排骨回家。
“爹,娘,你們明天都有空是嗎,我帶你們去茶館聽說書吧,之前爹不是說想去聽嘛,我打聽過了,明天剛好開始講第五個故事。”
朱寧興致勃勃地計劃着明天的出行。
朱有義和孟九臉上卻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一臉凝重。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朱寧疑惑道。
孟九向來是家裏更嚴厲的那個,聞言便開口道,“寧兒,你說實話,這段日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去春滿樓?”
朱寧不知他們是如何知道的,一時間猶豫是說實話,還是找個理由騙過去。
孟九知女莫若父,見她踟蹰的樣子,便知道外面的傳言是真的。
他指着朱寧,氣得指尖直抖,“你、你這個不孝女!怎麽能幹出這種荒唐事,你怎麽對得起列祖列宗!怎麽對得起顏家!”
朱寧見狀,連忙去扶他,“爹,你別生氣,不是你想的這樣!”
“還能是怎樣,你走開,別碰我。”孟九用力甩開朱寧。
朱寧繼續扶住他,“爹,你聽我說,我對天發誓,如果我去春滿樓找小倌尋歡作樂,我朱寧不得好死……”
還沒說完,便被孟九捂住了嘴巴,“我的寧兒啊,你要爹怎麽辦啊。”
“九兒,你先聽女兒好好說,外面的人說的未必是真的。”朱有義勸道。
“大全那孩子說親眼看到寧兒進去的,你也知道,大全從小就不會說謊,一說謊就打嗝,你讓我如何相信她,她還發這麽毒的誓,是想氣死我啊。”孟九還是不相信朱寧。
大全也是朱家村的,和朱寧同歲,小時候生過一場病,智力受損,但有個特點,一說謊就打嗝,這個特點全村人都知道。
“娘,我确實天天去春滿樓,但我真不是去幹那種事的,就算是神仙,也沒法天天幹吧,我是去教書的,有工錢拿的。”
“都是些不要臉的賤貨,學什麽讀書!”孟九在氣頭上,說起話來也格外狠。
“爹,別這麽說,他們也不是自願的,有被家人賣來的,有被家人丢棄後被樓裏撿回去的,但凡有其他出路,誰會去出賣自己的身體。”
幾個人是在堂屋裏發生争吵的,聲音不小,對話內容被屋裏的顏梨盡數聽了去。
他知道世人都看不起賣身的男子,心善如孟伯父,也對小倌有偏見,他都理解,也麻木了。
可聽到朱寧的一番話後,顏梨冰冷的心突然滾燙起來,直到此刻,他才敢相信,朱寧說的喜歡是真的。
孟九把朱寧的話聽進去了,逐漸冷靜下來,“是爹說錯了,他們也是苦命的孩子,但确實不少女人因為沉迷煙花之地,最後鬧得夫離子散也是事實,今天先不說這個,你說的教書是怎麽回事?”
朱寧将春滿樓管家的話和孟九說了一遍,并且承諾只去一個月,如今已經過去一半了。
“可被人看到終究是不好的,能和管事的說一聲,餘下的半個月不去了嗎?”孟九道。
朱寧只能說,“簽了契的,不去的話要賠錢,爹你放心,我以後去的時候走側門,保準不讓人看到。”
孟九還是有些猶豫,始終覺得這樣不好。
朱寧卻不再糾結這件事,反而問道,“爹,這件事是朱大全傳出來的是嗎?她沒搞清情況就亂說,敗壞我名聲,我得找她去!”
“我是從大全那兒聽說的沒錯,”孟九凝神細想,“但最早好像是從狗二嘴裏傳出來的。”
說起狗二,她是朱家村有名的敗家女,快三十了還靠爹娘養着,最喜歡去賭坊和倌院。
“原來是她!”朱寧咬牙,要是大全傳出來的,她可以私下找大全解釋,讓大全別再亂說,但如果是不講理的狗二,私下找她只會擴大矛盾,有可能還會被狠狠敲一筆。
“爹娘,你們別管了,這件事我自有應對。”
晚上,孟九進顏梨的房間和他說話,剛才在外面的争吵顏梨想必是聽到了,孟九怕顏梨心裏有疙瘩。
沒想到顏梨卻說,去春滿樓教書這件事朱寧和他說過,這下孟九無話可說,只笑罵了一句“臭小子”。
第二天,朱寧照常去春滿樓,這次走的側門,進去前,餘光掃到狗二正在大門口不遠處鬼鬼祟祟地看着。
她先是找管事要了份契約,又和管事說有人看到她頻繁進出春滿樓,在村裏傳她的謠言,必要的話可能會請她幫自己作證。
管事爽快地答應下來,她在聘請朱寧時便想到這一層,當時其他讀書人不願意來就是因為怕敗壞名聲。
随後,朱寧按照原先的計劃,先回村将爹娘帶來茶館聽說書,她聽說楊秀在這裏講完五個故事後就要去縣城了。
不少有名的說書人是會到各地說書的,許多大茶樓會花高價請她過去,這次再不帶爹娘聽,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雖然她還要找狗二對峙,但不能因此錯過聽書。
中場休息的時候,楊秀見朱寧領着家人過來,特意來打招呼,和小二說這桌的茶水錢記在她賬上。
順便和朱寧聊了幾句,她真的要去縣城說書了,時間很緊,就在三天後,是縣令大人親自寫信邀請的,朱寧連聲恭喜。
楊秀笑着拱手謙讓,但眼神早已神采飛揚,臨走之前再次和朱寧約定,等寫好長篇故事後一定要賣給她,她的出價絕對會讓朱寧滿意。
這下朱有義和孟九終于直觀感受到,朱寧這段時間的錢是怎麽賺的。
原來這些精彩絕倫的故事,都是自家女兒寫的呢,想到這裏,兩人坐着的腰板都更直了。
朱寧前段時間幹脆買了輛驢車,從鎮上來回的時候方便,平時偶爾會有同村的人來搭乘。
說來也巧,回去的路上,剛好碰上狗二從賭場裏出來,有免費的驢車她向來能蹭就蹭。
在車上,她裝作沒事人兒一樣和朱寧說話,朱寧不搭理她,她便讪讪地不再開口。
朱寧看她一眼,那眼珠子提溜轉的樣子,指不定在心裏怎麽罵她呢。
到朱寧家會剛好路過狗二家,狗二打算到自家門口再下來,但進村後,朱寧直接趕着車往村長家去。
“朱寧,你這是要去哪兒?”狗二疑惑地問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朱寧對她核善地笑笑。
狗二有種不好的預感,但誰都知道朱秀才性子向來軟弱,就算是知道她去春滿樓的消息是自己放出去的,她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到了村長家,村長朱其正剛好在家,她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性,性格剛直,是非分明,朱家村在她的管理下一直非常和諧,去年她剛抱上大胖孫女,嚴肅的面容上時常帶着笑意,看起來親切許多。
朱寧先是給村長兩包白糖做見面禮,糖在這個時代是個稀罕東西,村長推讓幾下後最終讓夫郎收下,她大約知道朱寧來是做什麽的,村裏的傳言她也知道一些。
“村長,其實小生前來還有一事。”朱寧回歸正題。
“那個,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狗二嘿嘿笑道。
“別走,正是關于你的事。”朱寧抓住狗二的胳膊。
狗二掙了一下沒掙開,她心裏疑惑朱寧的力氣何時這麽大了!
“村長,小生想問如果有人栽贓誣陷她人,應當如何辦?”
“自然是移送官府。”朱其正答道。
“那若是這人敗壞家族名聲,毀壞後輩前途,又該如何辦?”
“開祠堂,請族規,上家法。”
“喂,朱寧你說什麽呢?什麽栽贓誣陷,什麽敗壞名聲,沒憑沒據地你不要誣陷別人!”狗二跳腳道。
“村長,我說的這人正是狗二,這是我與春滿樓管事簽的教學契約,經過官府備案的,春滿樓的管事和大小跑堂都可以作證,我從沒在春滿樓呷倌,而狗二卻故意敗壞我名聲,引導大全散播我的謠言,村長,我的名聲是小,但我是朱家村第一個秀才,如果我的名聲壞了,旁人會如何想我們朱家村,我們族裏的孩子在學堂亦會受排擠,所以,小生在此請村長嚴肅處理這件事。”
朱其正接過契書看了一遍,果真是大家冤枉朱寧,她氣得瞪了狗二一眼,冷聲道:“敲響鼓,開祠堂。”
狗二一聽,頓時吓破膽,用力掙脫朱寧的桎梏,“朱寧,你別血口噴人!”
朱寧索性松開她,“你故意帶大全目睹我走進春滿樓,誘導她幫你散播謠言,待會兒大全也會出來作證,血口噴人的人是你。”
響鼓一敲,朱家村的人陸陸續續來到祖宗祠堂。
朱寧再次向大家說明情況,狗二想跑,被其他人死死按住。
最後村長根據村規,讓兩個輩分大的女人把狗二按在春凳上,結結實實在屁股上打了二十板子,狗二被打得吱哇亂叫,胡亂說着再也不敢了,至于上報官府的事,都是同村人,事情沒有鬧很大,朱寧主動提出來就此揭過。
一番操作下來,這幾天圍繞朱寧的謠言徹底洗清,大家也自以為知道了朱寧家最近有錢的原因,朱家村再次平靜下來。
兩個月後。
顏梨的腿傷終于痊愈。
這段時間,朱寧經常來他的房間看他,但都是噓寒問暖,從沒有行越軌之事。
顏梨見識過太多薄情女子,總覺得朱寧只有對自己做點什麽,他才能真正放心。
腿上的木板拆除後,顏梨将自己梳洗打扮一番,特意檢查過自己的身體,小腹上的鞭痕已經淡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原本青紫腫脹的雙腿也恢複白皙修長。
朱小姐,應該會心動吧……
朱寧走進來時,看着與往常大不相同的顏梨愣了好幾秒。
顏梨醞釀好久的情話沒能說出口,表情逐漸僵硬。
因為朱寧的表情怎麽看都不像是被他迷住,反而像在憋笑。
"阿梨,你怎麽打扮成這樣了?"朱寧忍者笑走近。
顏梨的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粉,臉蛋、眼尾和唇瓣上抹了淡紅色脂膏,看起來像唱戲的,還是妝化了一半的那種。
“我……”顏梨面色漲得通紅,在樓裏時,其他人都是這麽畫的。
顏梨鼓起勇氣問:“小姐,我這樣不好看嗎?”
這樣的話原本可以說得婉轉嬌媚,若是再配上欲拒還迎的撩人眼波,怕是沒幾個女子能招架得住。
可到了顏梨這裏,他是認真在問的。
看着顏梨清澈疑惑的大眼睛,朱寧莞爾,明白過來,顏梨這是在打扮給她看呢。
這妝容,正是春滿樓裏被朱寧吐槽過無數次的小倌妝。
在別人臉上明明俗不可耐,在顏梨臉上卻顯得莫名可愛。
“不是不好看,只是我更喜歡你原來的樣子。”朱寧回複道,顏梨的眉眼清爽,鼻梁秀挺,目光單純,像是……誤入歧途的校草大學生,素顏的樣子最好看!
顏梨見朱寧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妝容,但也沒有嫌棄厭惡,于是用手擦了擦臉上的脂粉,“那我以後不抹臉了。”
“別用手擦,和個小花貓似的,過來洗把臉。”朱寧道。
顏梨乖巧地跟過去,洗完臉後,一個清秀美少年再次出現。
“還是這樣好看,”朱寧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顏梨急忙拉住朱寧的手,“小姐,我……我的腿傷都好了。”
意思是現在做什麽都很方便。
朱寧卻裝作什麽都沒發覺,嚴肅地捏了捏顏梨的手,“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要聽大夫的話,多休息,沒事就在床上躺着,不能太過勞累。”
“不累的,我在家裏沒幹什麽活,我、我會聽話的。”顏梨慌亂道。
朱寧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溫柔地笑着,“真乖,早點休息吧。”随後松開手,好姐姐一樣轉身離開。
“好……”顏梨一直看着朱寧的步子邁出門檻,目光暗淡下去,自己吹滅蠟燭,默默上床睡覺。
黑暗裏,顏梨突然睜開眼睛,氣惱地拍了一下被子,自己的表現太差了!明明是做小倌的,連勾引人都不會!
東屋的床上,朱寧嘴角勾起,慢慢回味剛才顏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想勾引自己卻無處下手,最後只能乖乖熄燈睡覺,太青澀了,他真的在春滿樓做過多年小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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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朱寧太壞啦!
看到這裏就是緣分,祝大家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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