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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顧安喝完了第三杯酒。肆虐的情思像細菌般滋生，她将酒杯重重擱置在桌臺上。玻璃底部碰撞的聲音很清脆，仿佛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氣。

顧安說：“你明天就要走了？”

蔣沫黎頓一頓，說：“要趕明天上午九點的飛機。”

顧安：“可以改簽的。”

蔣沫黎驚訝地看着她，“已經預定好的行程，為什麽要改簽？”

“為了我。”顧安說。

這句話說出口，仿佛空氣都瞬間凝固了。有點像漫威電影裏的情節，主角施展超能力，而後全世界都停滞在他面前。顧安小時候就很憧憬這樣的場面，但直到長大以後，她才明白生活不會停止。它也無法回頭，只能不斷向前。

蔣沫黎看着她，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顧安的語調急促了幾分，近乎喘息般說：“我……我不想你走。”

“可是我總要離開的。小顧，我個人建議你應該去請一位心理治療師。”

顧安呼吸一窒。這是她第一次聽蔣沫黎見她“小顧”，就好像在喊普通的同事，透露着遠距離的生疏。“我沒病……”

“你入戲太深了。”蔣沫黎篤定道：“這樣下去會毀了你的。”

顧安有一瞬間，很想聲嘶力竭地喊出沒有。但她看到了蔣沫黎的眼睛，那雙迷人的棕色瞳孔如同黑洞般的漩渦，不同于往日在拍攝現場的細膩溫柔。

反而顯得生硬而冷淡。

她盡力去找尋那雙眼中自己的位置。但她一無所獲。好像那短短一瞬的深情只存在于電影劇情裏，現實中只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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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顧安說：“你能抱我一下嗎？”

蔣沫黎站起身，走近她。拂過她的長發，抱住她。這個溫暖的懷抱一觸即離，甚至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顧安想，讓她心動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男女之間的暧昧像一條直線，一眼就可以看到終點。但女人之間不一樣，纏綿悱恻，明明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卻又那樣想念。

蔣沫黎輕輕推開她，低聲說：“回去吧。”

顧安站在原地沒動。她的身體好像僵住了，并非刻意，只是她真的無法邁開步伐離開這裏。

蔣沫黎拿起酒杯，再度倒滿。她将酒遞到唇邊，優雅地啜飲着，說：“你有看過《愛在黎明破曉前》這部電影嗎？”

顧安：“沒有，我很少看電影。”

“我想你應該去看看。”

又是應該。顧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無比讨厭過這個詞語透露出的自以為是，她咬了咬下唇，擡頭看向蔣沫黎，說：“為什麽你覺得我應該去看？”

蔣沫黎把玩着酒杯，“有時候喜歡是很短暫，愛也一樣。哪怕天亮以後就要面臨的離別，其實并非壞事。”她又轉過頭來對顧安說：“假如你能多看一些電影，多看看這個世界，想必就不會拘泥于姬瑜敏這個角色陷得這麽深了。”

“所以你從來沒有心動過是嗎？”顧安笑着問，聲音裏卻帶着憤恨，“哪怕是在電影裏，就只有我入戲太深？”

蔣沫黎說：“這只是演戲，你別太較真了。”

啪嗒。

顧安抹着眼淚，奇怪，明明不是在演戲，她卻又哭了。

蔣沫黎拿給她紙巾，送她走出房間。

“你忘了這個。”蔣沫黎折返回去拿了畫，塞進她懷裏。

“謝謝。”房門關上時，顧安感覺手上濕漉漉的。她低頭一看，才發覺眼淚已經順着手肘滴落在畫作上，将斑斓顏料暈染成一團。

……

第二天顧安七點多就醒了。她站在落地窗前抽煙，從這個視角她能清楚地俯瞰酒店門口，乃至附近川流不息的街道。

她看着蔣沫黎坐上黑色轎車，老王将兩只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她看着汽車絕塵而去，噴出的白色尾氣消散在空氣中。

楊小燕給她打了電話，說：“你的微博認證已經開通了。”

“嗯……”顧安有氣無力地應道。

“你怎麽啦？最近拍戲太累了嗎？不過蔣老師都走了，以後你的戲份就會輕松許多，估計也快殺青了。”楊小燕安慰道。

“沒事，我剛睡醒。”顧安将煙頭擰滅。

楊小燕說：“對了，蔣澤寧真的陰魂不散啊，他竟然搞到了劉總的電話，非說要見你一面。”

“見我？”

“是啊，他估計還喜歡你吧。”

顧安面無表情說：“可我不想見到他。”

“那就不見了呗，公司也覺得你和他的前戀情最好不要曝光。蔣澤寧那家夥的粉絲們把他的緋聞對象都撕得喪心病狂，要是知道你是他前任，估計會想殺了你。”

顧安：“……你之前不是還讓我抱他大腿嗎？”

楊小燕：“現在你有更粗的腿抱了呀！蔣澤寧他媽诶，跟國際影後蔣老師拍百合片，講真你們仨的愛恨情仇估計狗血肥皂劇都不敢這麽拍。”

顧安：“……我們哪來的愛恨情仇？”

楊小燕：“好啦好啦，電影已經要開始宣傳了，公司的意思是讓你發點微博蹭熱度，盡量跟蔣老師有關的那種。”

“我跟她連合照都沒有。”顧安說。

“拜托！你們有那麽多劇照啊！”

“齊導沒同意不能發。”

“哎……總之你自己想辦法吧。”

顧安打開微博，認證之後她的粉絲迅速漲到了一萬多。她猶豫了一下，最後拍了一張那幅油畫的照片發給楊小燕，問道：“這是她送我的聖誕禮物，可以上傳到微博嗎？”

楊小燕撲哧一笑，“上傳？您這措辭，是上世紀的人嗎？”

顧安：“我本來就是上世紀出生的。”

楊小燕：“沒事，我來幫你發微博好了。咦，這蔣老師畫的？”

“嗯。”

楊小燕驟然興奮，“我靠，賺大了！我就說你們倆肯定有姬情，啧啧，我馬上聯系公司，這次熱搜上定了……”

顧安有點忐忑，說：“要是讓蔣老師知道我私下把畫發到網上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兒。”楊小燕笑道：“就說是宣傳嘛，你倆關系這麽好，你哪兒還用得着關心這個。”

這句話刺痛了顧安。事實上，她知道自己跟蔣沫黎的關系并沒有好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