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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容盡責地在辦公室待到下班時間,剛好這會兒雪倒是停了,她趕回家,看了一眼緊閉着的對門,才走了進去。
天色黑下來之後,又開始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許嘉容的烤箱裏也傳出來誘人的甜香味。
她想來想去,雖然說昨晚的事非常尴尬又荒唐,歸根到底卻是她的錯,于是向顧宜修道個歉也是很正常的,做一點自己烤的面包和餅幹給他,也算是道歉——
畢竟好像,他應該蠻喜歡她做的餅幹的,從上一次相遇來看。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門內卻久久沒有傳來什麽動靜。
許嘉容皺眉,怎麽回事,不在家嗎?不會啊,她之前在陽臺上看了,他家燈是亮着的。
摁響了門鈴,依然沒有動靜,又大聲拍了幾下門,她正想放棄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燈的明亮程度讓許嘉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應了他家中的光線。
顧宜修穿着居家服,因為有地暖的緣故,衣服只是薄又寬松的棉麻長衣長褲,他甚至赤着一雙腳站在地板上。衣服是黑色的,襯得他皮膚都在這種明亮的環境白得幾乎要反光。
不過,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白得幾乎沒有什麽血色。
他讓開半個身位,示意她進來。
許嘉容也就不客氣,拎着袋子走了進去。
“呃,你喜歡聽搖滾音樂?”怪不得聽不見敲門聲和門鈴呢,他家這搖滾樂的聲音非常響。
顧宜修勉強笑了笑,“還可以吧,平時并不常聽。”
許嘉容可不笨,一眼就從他微微蹙起的眉發現了他似乎并不是那麽喜歡這震耳欲聾的音樂,“既然嫌吵,可以聲音開小一點,或者換柔和點的音樂來聽啊。”
說完她自己也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因為意識到作為一個普通鄰居的話,她也管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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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宜修卻沒有覺得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反而認真地回答她,“因為外面的雪聲太吵了。”
“啊?”
……這算是什麽原因?
聽這麽吵的搖滾樂是因為嫌棄外面下雪的聲音太吵嗎?
她瞥了一眼,才發現顧宜修的家裏,所有的燈都開着,包括不在使用的衛生間和廚房,整個家裏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也就算了,還所有的窗戶窗簾都拉着。
他家的布局和她家是一模一樣的,兩套房子是對門,就像是鏡面一樣,戶型完全沒有差別。上下兩層的躍居,下面是大客廳、書房和廚衛以及一間可以用作客房的房間。樓上還有兩間卧室和小客廳,以及一個衣帽間。房子不小,平時更沒必要這樣到處的燈都開着,人在樓下,樓上的燈為什麽要開呢?而且像是許嘉容家裏,客廳的窗戶是不會裝窗簾的,因為沒必要啊。
現在顧宜修的家中,卻連客廳都裝了百葉窗窗簾,這會兒更是将整個房子裏的窗簾都關了燈都打開了。
許嘉容敏感地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
“我做了點蛋糕和餅幹來給你。”她放下疑惑,對顧宜修說,“昨天晚上打擾了,真的對不起啊。”
顧宜修瞥了她一眼,飛快地說,“沒關系。”
就在這時他的肚子适時叫了一聲,頓時沒有血色的臉染上了一層薄暈。
許嘉容感到有些好笑,她這個鄰居好像很容易不好意思啊。
“餓了?是不是晚飯還沒有吃。”
她用的是肯定句,因為看廚房就知道了,他完全沒有做晚飯或者吃過晚飯的跡象,看那流裏臺的狀況,他應該是挺長時間沒有碰過廚房了。
“嗯,今天下雪,很多外賣都不送,送的也延誤了。”顧宜修低聲說。
事實上他一個小時前就叫了外賣,因為下雪,到現在騎手距離這裏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
許嘉容笑了笑,“那和我一起吃吧。”
在用烤箱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好了簡單的兩菜一湯,原本準備将蛋糕餅幹送給顧宜修之後就回去吃的,現在正好,她回去直接端了來,看看飯不大夠,索性打開冰箱拿了蛋、火腿和最後的一個菜椒出來炒一下,勉強也就夠兩個人吃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已經越來越大了。
回到顧宜修家的時候,音樂已經換成了柔和許多的流行樂了,不過是許嘉容完全聽不懂的小語種,旋律倒是挺好聽。
“只是簡單的家常菜。”許嘉容有些不好意思,“冰箱裏也沒什麽東西了,不然倒是可以再做一些。”
“夠了夠了。”顧宜修聞着誘人的香氣,嘆氣說。他平時一個人吃飯,最經常的情況就是叫外賣,一個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叫兩個菜都是浪費的。
更何況,許嘉容端來的菜論賣相好過他買的任何一家外賣太多了!
一道紅燒的土豆排骨,一道簡單的蒜泥生菜,一道冬筍豆腐湯,确實很家常也很簡單,而且許嘉容也是一個人吃,做得并不多,每一樣只有小小的一碗。不得不說,在吃方面,許嘉容從不委屈自己。
兩人一人一碗炒飯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漂亮,米粒兒顆顆分明不說,金黃的蛋,紅的火腿加上綠的菜椒丁,蒙着明亮的薄薄一層油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開。
顏色鮮豔,香氣撲鼻,顧宜修迫不及待送了一筷子炒飯到嘴裏,香噴噴的味道從口中爆開,米飯軟硬适中,鹹淡更是恰到好處,火腿粒兒咬一下都能迸發鮮甜醇厚的滋味,再加上新鮮雞蛋以及白米飯的調和,令人欲罷不能。
明明顧宜修從不喜歡吃青椒,卻連這炒飯裏的青椒丁都格外爽脆可口。
“太好吃了!”他驚喜地說。
土豆排骨同樣燒得極其入味,土豆酥軟排骨酥香。蒜泥生菜沒有過多的調味,脆生生的生菜放進嘴裏帶着蔬菜獨有的新鮮脆嫩。連那道冬筍豆腐湯,都鮮得幾乎要讓人吞掉舌頭!
許嘉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沒有好好吃過飯了一樣,“慢慢吃,不過是一些家常菜——”
“騙人,我又不是沒吃過家常菜。”顧宜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這才不是正常的家常菜。”
許嘉容哭笑不得,“家常菜還分什麽正常與不正常嗎?”
她從小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婆不怎麽會做飯,其實她除了熬粥和煲湯之外,菜都不怎麽會做,尤其是有油煙的東西她都不喜歡。外公是在做飯上十分沒有天賦,所以許嘉容從記事開始,就幫着外公打下手,到十歲的時候,就接過了外公家中主廚的位置。十二歲回到自己家裏之後,爸爸媽媽上班都很忙,姐姐和許嘉行又因為書讀得好要參加各種比賽興趣組實驗課,于是許嘉容還是經常在廚房裏忙碌。
別人看她,是家世很好的白富美,不說父親是常務副市長,媽媽是高校正處級的幹部,外公家從過商留下一大筆錢,許嘉容的祖父可是在省會軍區當軍長的,論家世,真算得上很好了。甚至現在還有同事戲稱她是“大小姐”,然而她從小到大,從沒有一天覺得自己過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然而這種話在外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是她不知好歹不食人間疾苦了,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不滿足的?
可是小時候,她是家裏的透明人,即便是爸爸媽媽想起來了要補償些什麽,卻仍然顯得有些生硬。比不上大姐許嘉言是他們一手帶大悉心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同樣比不了許嘉行的優秀出色功課運動樣樣都好。
她的優點,除了比姐姐和許嘉行長得稍稍漂亮一點點之外,其餘似乎都很模糊不清。
更別說,她在外公家住到十二歲,早已經差不多懂事了,再回到那個家,要活潑起來都是很難的。
“真的很好吃啊……”顧宜修放下筷子,然後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脖子,桌子上只剩下了半碗湯,連湯裏的豆腐冬筍都被他撈了,許嘉容那碗炒飯還剩下小半沒吃完呢。
事實上這兩菜一湯幾乎全進了顧宜修的肚子,許嘉容只伸了幾筷子而已。
許嘉容并不生氣,有人這樣喜歡吃她做的菜她反而很高興呢。
在家的時候,只要爸媽在肯定不讓她做飯,吃過她做的菜的只有外公外婆和許嘉言許嘉行,外公外婆是吃慣了的,許嘉言對于吃的本來就不怎麽上心,許嘉行更是不可能誇獎她。
這會兒能有一個人這樣真情實感地誇她做的飯菜好吃,對于她來說已經是很令她開心的肯定了。
“謝謝。”許嘉容笑彎了眼睛,在燈光下容顏如花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洋溢的都是滿足的快樂。
顧宜修一時看呆在原地,耳朵紅得幾乎要發燙。
她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人呢。
顧宜修并不知道,她的這份容易滿足是因為……
從小到大,她得到的誇獎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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