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江村鎮有家幹果鋪子，裏面賣的山楂片要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得多，江餘稱了半斤拎在手裏，邊吃邊往回走。

過了橋，往藥鋪方向再走一段路，路邊新開了家玩具店，店門口用木板支了個攤，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名字千奇百怪的鞭炮，什麽“公雞下蛋”“一飛沖天”“火樹銀花”等等。

老板是位中年婦女，她瞧江餘視線落在鞭炮上，便招呼她：“過來看看？”

“怎麽現在還在賣鞭炮？”江餘問老板。

“這些是過年那段時間進的，當時沒賣完，現在不是暑假了嘛，感覺鎮裏孩子多了起來就又拿出來賣賣。”

江餘拍了拍手中的山楂屑，彎腰挑選着。

“江餘！”

“嗯？”江餘應聲回頭。

是去年那只“金毛”。

唐碩似乎又往上冒了節，往她面前一站像一堵突如其來的牆。他戴了頂棕色的帽子，除了這頂帽子外全身都是黑的，黑色的短袖和短褲，黑色的鞋。

襯得人更白了。

“你怎麽這麽黑？”江餘脫口而出道。

“什麽？”唐碩氣沒喘勻，沒聽清江餘說的話。

“沒什麽，”江餘回過頭繼續選鞭炮，唐碩就站在一旁等着她。

她選了“火樹銀花”跟“公雞下蛋”，還拿了一把“仙女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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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她跟唐碩說。

“你什麽時候來的？”唐碩拎過她手裏的鞭炮，方便她接着吃山楂片。

“昨天，”江餘說：“一看你就是今天才來，怎麽你們公司效率這麽低，還沒把這兒給拆了？”

唐碩笑了下，“我怎麽知道我爸的呀，沒拆也有沒拆得好呗。”

“什麽好？”

“反正還挺好。”

“你手裏提着的是什麽？”江餘指了指禮品袋，“不會是給我帶的吧？”

這人急匆匆地提着這袋子跑過來，多半是帶給她的。

唐碩沒想到江餘會突然說出來，臉禁不住一熱，他磕巴了下：“啊.對.是.是送給你的。”

“送我的什麽？”江餘挨近他，往禮品袋裏瞟了眼：“書？”

“對，是兩本很有意思的繪本。”

“謝謝你啊，但繪本不是給小孩看的嗎？你送我這個幹嘛。”

“很好看的，你別覺得只有小孩能看，再說你不也是小孩嗎？”

江餘好笑道：“十七歲的小孩？”

“對啊，”唐碩點點頭表示肯定。

江餘提前也不知道唐碩會送她東西，現下又沒什麽能回的，她又不願意白拿：“今天晚上八點，你要來一起放鞭炮嗎？”

“還有誰？”

江餘想了想：“我外公算嗎？”

“好。”

-

傍晚七點五十。

唐碩換了身衣服，來到藥鋪前。

江餘已經坐在鋪面門口等他了，她搬了張藍色的塑料椅坐着，在她身旁還坐了個看着有些眼熟的小男孩。

“他是一一，”江餘向唐碩介紹道：“去年我臨走時，叫他給了你只竹象蟲。”

哦——，那個鼻涕蟲。

一年沒見，鼻涕蟲長高了不少。

“他媽媽今晚有事托我照顧一下他，他們家就是隔壁賣包子的那家，”江餘看這小屁孩沒往他們這邊看，小聲蛐蛐，“他們家的包子可難吃了。”

唐碩挑了下眉，“明早帶我去試試？”

“我說的是難吃，”江餘重複了一遍，“難吃就別去了。”

這人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難吃還上趕着去。

唐碩接着這個話頭往下聊：“那這裏有什麽好吃的早餐？”

“市場裏有家豆漿油條，你要去嗎？”江餘沒等他回答，起身進了屋裏。

出來時，手裏攥着一把打火機。

“要去，”唐碩說。

江餘點點頭，“行，那我明早八點在這等你吧。”

她解開塑料袋上系的結，将“仙女棒”從袋子裏拿出來遞給唐碩。

“這家店還開着門，要是沒玩夠，”蹲在地上的江餘擡眸掃了眼唐碩，指使他，“你就去買。”

“好，”唐碩蹲在她旁邊幫着她把鞭炮一件件理出來，“一人買一次，輪也該輪到我了。”

“‘公雞下蛋’這是什麽？”

“好像是你點燃引火線後，這只公雞屁.股上的氣球會充氣，然後用針戳爆它。”

江餘解釋完，自己先笑了“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我也覺得有點，所以只買了這一個。”

“沒有，”唐碩笑笑：“聽着挺有意思的，還很安全。”

唐碩：“你把打火機給我吧，你會用嗎？”

“不會，”江餘實話實說。

唐碩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怎麽想着去買鞭炮玩？”

“這不是沒怎麽玩過，好奇嘛。”

他側頭看着江餘白皙的臉龐，其實她很瘦，相比去年又瘦了不少。剛才江餘站在風口，吹過的風鼓蕩起她短袖的下擺，唐碩估計他的腿抵得上兩個江餘。

他倏地起身，江餘擡頭看着他，不明所以。

“等着，”他說。

“哦，”江餘停了手裏的動作，又坐回小板凳上。

過了十幾分鐘。

唐碩拎着一大包東西回來了。

江餘迎上去：“你買的什麽啊？”

“鞭炮，”唐碩有些得意：“那家店所有類型的鞭炮都在這兒了。”

“大少爺，你瘋啦？！”江餘吃驚道：“這怎麽放得完？”

“慢慢放呗，”唐碩順手拉過愣在原地的江餘，“走吧，我相信總有一款是你喜歡的。”

此時此刻，江餘滿腦子都是：更像金毛了...

唐碩不僅買了一大袋鞭炮，還多買了個打火機。

“這香不是我買的，跟老板娘要的，”他說：“我等會兒把香給點上，你要放什麽鞭炮就站遠點，用它去點，點完跑快點。”

“我知道的。”

唐碩把香點上遞給江餘，“先玩着仙女棒，我研究研究別的。”

“哦，”江餘接過香，點了一支仙女棒拿給一一，給自己也點了支拿在手裏畫着圈。等上一支快熄滅的時候趕緊再拿一支續上。

好無聊。

“你研究好了嗎？”江餘等手裏這根熄滅後，沒再續，挪到唐碩身旁跟他蹲在一塊兒：“我也要一起研究。”

唐碩将他放在腳邊的一盒鞭炮打開，裏面是四個一模一樣的圓柱體，上面寫着“齊天大聖”。

“我先放一個這個看看。”

這個點，街道上只有零星幾個散步的居民，唐碩将鞭炮放在距離江餘七八米的地方，用打火機點燃引線，跑開了。

兩三秒後，小噴泉似的煙花“撲簌簌”地從煙花筒裏源源不斷地迸發出來，沒一會兒小下去了。

江餘以為這就算放完了，正想再拿一個給唐碩。然而小噴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細小的火花在半空中炸開，發出此起彼伏的“噼裏啪啦”聲。

火光躍進江餘眼底，在蕭條寂靜的江村鎮中竟有些動人心魄。

“好看麽？”唐碩站在煙花筒前，轉過身問她，他也被煙花暈染成金色，與身後漆黑的小鎮割裂開。

一暗一明。

江餘點點頭。

好看，好看極了，她想。

“過來試試看，”唐碩向她招招手，“這個還算安全。”

江餘也拿了個“齊天大聖”放在剛放完的煙花筒旁，用手把引線撥弄開。起身離遠了些，伸手用香去點。

引線起了火星子，她正準備往後跑，它好像又熄了，一縷細煙散在半空。

江餘大着膽子，上前幾步想仔細看看怎麽回事，“喂！”

她回頭瞬間，煙花突然在身後“撲簌簌”炸開。

江餘縮了一下，被吓蒙了。唐碩三兩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提，江餘整個人被他護在了懷裏。

等退回安全位置，他才有些疾言厲色：“點燃了就跑，你往前湊什麽？”

“不是，我以為沒點燃，”江餘摸了摸鼻尖，囫囵轉了圈去看煙花。

她學着唐碩的語氣問：“好看麽？”

江餘揚起的發絲掃過唐碩的脖頸，有點癢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好看”，唐碩看着江餘的身影，喃喃重複了遍“好看。”

“唐碩。”

“嗯？”

江餘舉起胳膊左右嗅了嗅，“你噴香水了？”

“...”唐碩扭過頭，不自在嗯了聲。随後不打自招道：“我沒事就愛往身上噴點，不行啊。”

“行行行，”江餘不明就裏地瞥了他一眼：“我又沒說什麽，那麽激動幹嘛。”

最終，那一大袋鞭炮還是沒能放完。

“先放在你這兒吧，我沒事就過來放，還有這麽長的時間總能放完的。”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