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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醒來時，白大褂圍了滿床，許女士的哭聲都快把牆壁灰震下來了。

我有點煩，但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側身卧在床上，醫生問什麽我答什麽。

學校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也懶得去管。

我住院了。

這間病房采光不錯，整日都有陽光。

霁寧好幾日都沒出來，我有點想她。

那群醫生護士來看我時總是目帶憐憫，連帶着和我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在我面前提及“肺癌”這兩個字。

我倒覺得很快活，整日微笑着，比在學校快活多了。

可惜他們覺得我在強顏歡笑，對我更是痛惜了。

咳血了，胸口痛，霁寧怎麽還不出來。

好痛，想霁寧。

每天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化療，我悶得要死，整日在醫院裏走，某天誤打誤撞走到了心理科，恰好那醫生有空，我就和她聊了幾句，問了問裏世界相關的事。

她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小姑娘還知道裏世界這種說法？”

我乖乖巧巧地點頭。

那日天氣很好，雖然已經快入冬，但陽光一照，竟讓我有了春日來臨的錯覺。

分針轉過半圈，臨別前，醫生笑着對我說：“小姑娘好好讀書，以後選專業時可以考慮考慮心理學呀。”

哈哈，她還不知道我快死了。

但我沒告訴她真相，只是心情很好地說：“一定！”

我心情是真的很好，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霁寧早就把我當成了自己人。

如果她對我有戒備心，二樓的那扇門是絕對不會向我打開的。

雖然沒說，但她早就答應要保護我了。

七天了，霁寧還是沒出來。

咳血也咳得越來越厲害了。

許女士一開始還會哭天喊地，現在可能是知道這一招在病魔面前沒用，也沒再哭了。

我愛上了寫日記，還是那個先前被霁寧寫過的本子。

我整日整日地給霁寧寫信，本子很快被寫滿了，于是我又買了個新的。

終于，這麽過了十七日，霁寧總算受不了了，把我帶到了裏世界，而且是她的房間。

幾日不見，霁寧還是那副樣子，長發垂下來，高傲又淩厲，漂亮得要命。

這是耳垂有點紅。

她咬牙切齒地問我在日記本上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故作茫然道：“我寫什麽了啊……”

霁寧這下連臉也紅了。

我就開始笑，是真正很開心的那種笑，問她答不答應。

她像被噎住了一樣，但也沒否認。

像是被我感染，那只白翅黑斑的蝴蝶在窗外翩翩起舞，似乎也很高興。

霁寧板着臉問我是不是想去看迎春花。

這都是我寫在日記裏的，我坦然承認。

我喜歡春天，喜歡萬物複蘇，喜歡旺盛生命，自然也喜歡迎春花與一切美好的東西。

霁寧眉間一動，某個瞬間我竟在她臉上看到了心疼。

她說，我要是熬過冬天就帶我去看花。

雖然不知道她該怎麽帶我去，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好呀好呀。

她說什麽我都信，誰讓她是霁寧呢。

霁寧不會騙我的。

醒之前，她特地囑咐我一會兒要記得看醫院的窗臺。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