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黑色蟻樓

第22章 黑色蟻樓

(三)

走到階梯處時,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簡語挑眼一看,發現是異能者和普通人之間出現了矛盾。不過在後者的退讓下,這場騷動很快就平息了。

但四周的氛圍還是很凝重。

就在這時, 簡語突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看上去堅硬如鐵的樹木, 在那幾個普通人的刀具下宛如豆腐般柔軟。而那些異能者卻格外的吃力, 咬緊牙關,卯足了力氣也只能砍下手腕大小的樹木,連前者的一半都沒有。

如此鮮明的對比,讓一直高高在上的異能者很是不滿,剛剛的沖突也正是因為如此。

但普通人畏懼異能者的實力, 而異能者也礙于不能随意對普通人出手的準則, 暫時壓下了心中的脾氣。

但有幾個異能者的臉色明顯不對了,看向普通人的眼裏也多了幾分審判。

最後還是那幾個普通人礙于壓力, 奉獻出了一半的柴火給異能者才了結。

雖然像屠武和戈婉, 顏良平這幾個異能者并沒有收取, 但身體受傷的肌肉男則蠻橫地搜刮了一半的柴火,換取了較為豐盛的……面包。

至少那面包很蓬松大個。

晚上,夜幕降臨得格外快。

由于斷電,小狼崽和不死蝶也不在,根本就沒有什麽娛樂項目,簡語只好躺在床上數羊。

空氣微寒,外面明明沒有風聲, 卻傳來樹葉摩擦拍打的聲音,似是有什麽東西在晃動着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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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動的聲音宛如鼓點拍打在簡語耳膜裏,熟悉的睡意緩緩湧上心頭。迷迷糊糊中, 簡語被一陣爬動的聲音驚醒。

那聲音很奇怪,像是潮濕的肉塊在地上摩擦爬動, 沙沙的聲音微弱卻又格外清晰鑽進耳道裏,仿佛那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一股惡寒沿着脊梁骨蹿上心頭。

簡語瞬間清醒過來,她從床上起來,快步走到門上,透過貓眼看向外面。

走廊狹長昏暗,天花板上零星挂着幾個老舊的燈泡,黯淡的燈光勉強照亮這一條走廊,但凄冷的燈光卻斷在了階梯處。

漆黑一片的階梯仿佛吞噬了所有的黑暗,悉悉索索的摩挲聲在黑暗中擴散。

聲音由遠至近,如同一聲聲擂鼓敲在簡語的心尖,促使她的心髒跳得越來越近,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從喉嚨裏跳出來。

簡語環視一圈,正好和對門的屠武對上視線,看來其他人也被這動靜給驚醒了,正躲在門後驚魂不定地透着狹窄的貓眼往外看。

就在這時,簡語突然注意到對門屠武的視線瞬間僵硬,顫動的眼珠子裏填滿了驚悚。

他看到了什麽?

簡語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就在簡語想看個仔細的時候,啪得一聲巨響。一張血肉模糊的臉猝然怼上貓眼,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透明的貓眼往裏看,仿佛能透過透鏡看到裏面的人一樣。

那一瞬間,簡語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僵硬。

她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如剔骨刀般刮過她身體的每一處。

外面那人拖着半邊殘臉又湊近了點,似是被什麽刀片削過的嘴唇,張開嘴發出瘋狂的呢喃。

“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雖然他的氣管也只剩下一半,只能殘缺地吐出幾個音節,但簡語卻莫名聽懂了他的話。

“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随着一聲似人似獸的嘶吼聲,那張血淋淋的殘臉啪得一下怼在貓眼上,黏糊糊的淤血糊在貓眼上,更加襯托着這一幕驚悚詭異。

“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透過血紅的透鏡,可以清晰地看見一條見骨的彎曲折疊的膝蓋從他後腦勺冒出來,身體柔軟到不似人類。

無人回應,對方似是被激怒了。門被砸得砰砰做響,薄弱的鐵門劇烈搖晃着,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搖散架。

與此同時,其他人的房門處也傳來了嘶吼聲和哐哐哐的砸門聲,那群東西無一不血肉模糊,缺胳膊少腿,瞪着灰白詭異的眼睛四處尋找目标,猙獰至極。

嘴裏還瘋癫而執着地嘶吼着,“把我的胳膊還給我!!!”

整條走廊都充斥着憤怒的咆哮聲。

最後有人承受不住恐懼,尖叫出聲。

“啊!!!!”

一時間,所有的嘶吼和呢喃都在消失在走廊裏,所有的殘肢人都扭頭看向發出慘叫聲的那一間房。随即他們就像是一群聞到肉腥味的鬣狗一樣,瘋狂地湧向那扇門。

那扇鐵門就像是張薄弱的紙一樣,輕而易舉地被殘肢撕碎,獠牙啃噬血肉的聲音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聲在走廊裏回蕩。

随着慘叫聲逐漸消失,粘稠的鮮血從門口溢出。

不一會兒,那群大快朵頤的殘肢人便悠閑地從門口走去……不,不是殘肢人,應該說是“完整的人類”。

之前那個被砍掉半邊身體的男人空缺的胳膊強行接上了另外一個人的胳膊。許是急迫,他安裝的胳膊是個左手,他同時擁有了兩個左手。

為了能夠穩固住那胳膊,連接處貫穿了一根鋼筋,但哪怕這樣那女人的胳膊也依舊和他的身體格格不入,看上去詭異又荒誕。

十四,走廊外一共十四個殘肢人。

簡語抿了抿唇。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蟻樓外面環成一圈的大樹就一共十四棵。

想到那幾棵被砍得傷痕累累的大樹,再看眼前這群缺胳膊斷腿的人,簡語驀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外面那群鬣狗仍在四處搜尋獵物,最後半數殘肢人停到在簡語旁邊的一間房。下一秒,便開始瘋狂撕咬獵殺,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如果簡語沒記錯,旁邊那人是今天砍伐柴火最多的男人。

另外半數鬣狗停在了肌肉男那間房,他們瘋狂的攻擊房門,但不知肌肉男做了什麽,好半天那群殘肢人都沒有攻破房門。

外面砸門的聲音砰砰作響,而簡語卻是感覺到了一絲困意,她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床睡覺。

剛沾上枕頭,簡語就睡着了。

簡陋的房間漆黑一片,所有的顏色都被黑暗所吞噬,只剩下沉沉的夜色。

就在這時,一抹紅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床邊。

就在那抹身影出現的那一刻,外面的嘶吼聲猝然停止,仿佛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過了一秒,那嘶吼聲才繼續。但這次,那難聽可怖的嘶吼聲卻怎麽也傳不到這間小小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簡語就被一股強烈的饑餓感喚醒了。

這還是簡語這些天第一次起早,因此很是不适。但她的肚子實在是餓的不行,無奈只能拖着饑腸辘辘的身體去找吃的。

她剛打開門,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炮彈般沖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往樓下跑。

想來也是餓得不行。

簡語捂着肚子下樓,剛下樓就發現樓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他們臉色難看地盯着眼前的大樹。

經過昨天的砍伐,最後所有的大樹都也滿目瘡痍。但現如今,大部分樹木都恢複如初。

原本被砍伐掉的部分長出了新的樹幹,和原本的部分比起來顯得凹凸不平,而且新老部分的連接處粘着血紅色的粘液,仿佛是強行剮下其他樹的軀幹安到了它的身上。

讓人無端想到昨天将人撕咬分Ⅰ屍,瓜分身體填補自己殘缺部分的殘肢人。

看來,她果然沒猜錯。

這些樹就是那些殘肢人。

很明顯,其他人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想到自己要砍伐昨天那群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哪怕是異能者都覺得膽寒,更別說那些普通人了。

他們咽了咽口水,遲遲不敢下手。但肚子裏的那股饑餓感卻越演越烈,五髒六腑都傳來一種灼熱的感覺。

“愣着幹啥,你們還不快去砍!”肌肉男掃視了一圈,視線如同釘子般紮在那幾個普通人身上,一股震懾力鋪天蓋地的朝他們壓去,那幾個普通人臉色猝然一白,臉上閃過一絲努力,但又礙于對方異能者的身份,不敢出聲反駁。

最後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拿起砍刀,一步步走向大樹。

簡語也上前砍伐了部分砍樹木,她轉身去找管理員換取食物。

結果簡語剛走沒幾步,就有一個人追了上來。

簡語扭頭一看。

“姑娘,我給你柴火,你能不能幫我去……”對方聲音頓了頓,“換取食物?”

簡語扭頭,發現對方是昨天被吓得半死,倉惶想要逃走的男人,他被紅光所傷。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曾想竟然活下來了。

厚厚的紗布遮住了他大半的臉,只能看到對方一只布滿血絲的三角眼。

“你為什麽不自己去換?”簡語疑惑地問道。

對方抿了抿嘴,似是心有餘悸,“我有些害怕那管理員,不敢過去。”

對方之前被傷,害怕也正常。

簡語答應了下來,“行,你把柴火給我吧。”

男人似是沒想到簡語這麽快就答應了下來,喜出望外,激動地就要把藏在懷裏的柴火遞給簡語,結果動作幅度太大,內兜裏的東西不小心掉落。

是一個嶄新的光腦和一串鑰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對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手忙腳亂地撿起地上的東西。

“沒事。”簡語收回視線,往管理員所在的地方走去,而那男人則是躲在拐角處,靜靜等待。

“姐,我來換取食物。”簡語拿出自己的柴火和剛剛那人的柴火遞給管理員,管理員看了眼柴火,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她遞給簡語一份簡單但營養的早餐,随即她又拿出一份極為豐盛的晚餐,“這份是你的,那份是那位先生的。”

管理員笑着說道,眼裏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相似,簡語竟然感覺這管理員跟剛剛那男人長得有幾分相似。

“好。”

簡語轉身,把他的那份食物遞給對方,對方立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仿佛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

“對了,你是叫呂朗嗎?”簡語瞥見男人衣領下繡了兩個蠅頭大小的字,于是好奇地問道。

對方一僵,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似是疑惑簡語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結果注意到自己衣領上的名字才松了口氣,點頭承認。

“這是你自己繡的嗎?”簡語又出口詢問道。

呂朗動作一頓,垂下眼眸,悶悶地說道,“不是,是我姐繡的。”

說完,他便把最後一口食物吞下肚子裏,轉身離開。

下午,樹木砍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雖然大家都知道砍伐樹木最多的人會成為今晚的獵物,但肚子裏的饑餓感迫使他們不得不砍伐樹木換取食物。

也不是沒人想過,直接把一整顆樹砍掉,但大樹越到後面越難砍伐,之後更是宛如寒鐵,根本奈何不了。

無奈,衆人只好放下這個念頭。

雖然這個計劃不通,但衆人心裏還是存了幾分慶幸。

只要自己不是砍伐樹木最多的人就行。

而今天砍伐樹木最多的人,是那個誘騙孩子賣進富貴沐浴中心的老奶奶。

她臉色慘白,跪在地上連連哀求其他人救她。

但無一人回應。

老奶奶垂着臉,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夜幕悄然而至。

管理員曾告誡過,晚上必須得好好待在房間裏,因此哪怕再怎麽害怕,衆人也得回到自己的房間。

夜色降臨,外面一片死寂,唯有樹葉的沙沙聲。

外面的沙沙聲猝然停止,一聲黏糊的肉塊跟地面摩擦的聲音穿過長長的階梯,鑽進鐵門的縫隙傳過來。

聲音越來越近,簡語甚至感覺對方癫狂的呢喃聲就在她耳邊。

突然門下縫隙的光亮被遮住,一道崎岖的陰影猝然落下。

簡語心頭一滞。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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