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蘇小侯爺?竟然和她同姓。

蘇千轶看着春喜。她完全記不得人。

春喜見狀,當即細說解釋:“當年高祖征戰天下,與一人結為兄弟。天下既定,百廢待興。高祖尚在,可憐兄弟只剩獨子在世。高祖就将孩子領在身邊養,追封其父蘇羽為寧遠侯,子繼父位。此子長大,領兵鎮守邊塞,百年無任何反心。

“蘇小侯爺名漠,是蘇羽後人,十六歲上戰場,戰功赫赫。也是如今唯一擁有私兵的侯爺。”

聽起來很會打仗。

“是蘇漠哥哥!”

小家夥眼眸明亮,在邊上伸手想摸玉佩。

蘇千轶将玉佩挪開了些。

蘇楚瑤沒摸到。她也不在意,倒豆子一樣話不停:“蘇漠哥哥打仗很厲害!他有自己的兵!哥哥還在國子監讀書,蘇漠哥哥這個年紀已經在外頭打仗了!”

他們蘇家唯一的兒子,年僅十五歲的國子監學生,被莫名拉出來當對比。

蘇千轶細品着“唯一擁有私兵的侯爺”這說法。

開國初年高祖封王封侯。為了不讓這些被封王封侯的家夥在将來某一天危及皇位,這些王侯大多手中無兵。唯有帝王獨寵又深得信任的王侯,方能得到一支兵力鎮守邊塞。

當年蘇羽之子深得信任,如今蘇漠不逞多讓。

關于蘇小侯爺身份地位厲害的事,她懂了。

蘇千轶試探提問:“所以這位蘇小侯爺的玉佩,為什麽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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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回答着:“按照一直以來的規矩,寧遠侯長子不住寧遠侯府,而是住京城,與太子、皇子一起念書習武。蘇小侯爺是上一任寧遠侯獨子。十五歲時繼位,十六歲領兵。因為沒有子嗣,所以每年都得回京。小姐和蘇小侯爺自小認識。”

皇帝兵權下放,并不完全放心。每一任寧遠侯的長子,又可以被稱為質子,被限制在京城長大。

偏生上一任寧遠侯離世倉促,這位蘇小侯爺是獨子。

蘇千轶和蘇小侯爺年齡相近,都在京城長大,恰好都姓蘇。蘇千轶和太子很可能成婚,她認識皇子和蘇小侯爺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

蘇千轶心情隐隐沉重。

以她失憶前的性子……怕不是……

蘇千轶委婉換了個問法:“我們私交甚好?”

春喜略認為這個說法沒問題,笑開應下:“那是!當初蘇小侯爺懇請陛下準許他帶兵出征前,特意來問小姐意思。玉佩是那時候給的。”

蘇千轶:“……”

她稍一轉念,立刻意識到蘇小侯爺領兵出征的事不簡單。

皇帝兵權要是收回,蘇小侯爺和別的侯爺無任何差別,變成京城中一名無權無勢的世家子弟。要是守不住錢財,那“寧遠侯”名頭回收不過時間問題。

蘇小侯爺晚年很容易陷入落魄。

權力易失不易得。

邊塞總要有人去守,沒有寧遠侯,也會有別人。想來這位蘇小侯爺在京城裏,能力較為出衆,品性被皇帝信任。于是他主動懇請出征,皇帝順其意思同意。

只是他會來問她的意思,兩人之間關系就頗為微妙。

她一個尋常官員的女兒,能知道點什麽?這塊玉佩難道能讓她蘇千轶帶給他什麽利益好處麽?

正常來說,小侯爺應該去問長輩的意思,再不濟也該問問他爹手下将士的意思。這玉佩一看就是信物,肯定不會胡亂給。

蘇千轶不是刻意想岔。

只是她覺得,這東西實在有點像定情信物。

蘇楚瑤在邊上探頭,壓低聲音悄悄說着:“蘇漠哥哥和姐姐關系是好,還會翻牆來找姐姐。我上回看見了。蘇漠哥哥說不能告訴別人,還給我塞了小金子。”

蘇千轶被震住。

等等?她的牆頭不止一個人翻過?還有第二個男人翻?這是公用的牆頭,人人都能翻得了?她原來不止腳踏兩條船,而是有三條?

她和蘇小侯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邊上春喜聽到,大驚:“二小姐,話千萬不能亂說。”

蘇楚瑤還沒弄明白自己說實話,怎麽就成亂說話。

蘇千轶已心如死灰,幽幽長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話亂說不亂說有什麽差別,重要的難道不是她失憶前竟有數條船?

人之尋死的本事,堪稱五花八門。

……

京郊皇莊。

無數商戶手上拿着木牌,按序排隊。他們身邊有無數馬車牛車,上面擺着自家引以為傲的賣品,盼着能讓貴人高看一眼。

這些馬車牛車按奢華程度,分了三六九等。有的人馬車上坐着人,面前擱着木盒,木盒中才是貴品。放到前面登記的人那兒一瞧,嚯,裏面只僅僅是五個桃,險些鬧出“買椟還珠”。

有的人親自拉着一質樸陳舊木箱,上前搓手讨好一打開,裏面一箱苞谷。

光祿寺的人負責登記,坐成一排。他們人人面前鋪着一張紙。紙上開頭寫上品類,再其後給上供的東西如同科考一般點評。

打個圈為上品,三角其次,方形再次,打叉則可以收東西走人了。

點評的關鍵在于“色”“香”“味”,其後由于各種細節差異太多,後頭不得不附加一些相關的,諸如“便于儲存”,或者“罕見珍貴,可留”一類。

商戶與商戶都湊在一起,消息流通起來更快。有的商戶屬于一個商行,在一起做起了新生意,有的商戶則聊起這回蘇家的事。

“我聽說德行商行的人趁機去了一趟蘇家,說那天也在城門口。結果送了東西太貴,被當場退回。笑得我當晚在床上打滾。”

“我說呢,這兩天見我們商行會長眉開眼笑的,原來是看德行商行倒黴了。”

“這位蘇小姐不知道還能不能嫁入東宮。太子是對她真上心,帶着四皇子去道歉。但一國之母,總不能撞壞了腦子。”

“真撞壞腦子了?”

“可不是,外頭都傳呢。太醫院禦醫一直在往蘇家跑,說可能撞傻了。”

日頭正好,閑話正多。

有人提醒他們:“輕點說,太子和四皇子時不時帶人過來一趟。咱們沒見過貴人長什麽模樣,到時候被聽到,原路返回算好,萬一惹惱了人,腦袋不夠砍。”

幾個商戶尋思是這個理,當即留心眼哈哈笑着換了個消息話題。

話剛換,商戶們拉貨的馬和牛突然焦躁不安,搖頭踩腳起來。地面輕微震動,惹得商戶連忙安撫牛馬,有機靈的商戶立馬趴到地上,耳朵貼地開始聽聲音。

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商人擰着眉,爬起來望向皇莊入口方向:“騎兵,百來人。”

話剛落,地面震動越來越強,很快一隊人馬出現在皇莊入口,帶着馬匹踩地惹出的灰黃塵土。這一隊騎兵個個人高馬大,盔甲厚重,看不出穿戴者是誰。

如此威壓,讓所有的商戶頓時噤音,心升膽怯。

騎兵很快将皇莊圍住大半。他們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對付商戶,而是單純排個場。原在皇莊負責安全的士兵很快和人對上,防止騎兵太過張揚。

值守的将士出列,肅然準備和人交談。

然而騎兵一半人到位後,露出一位頭盔戴紅的将士。

将士縱馬直奔,絲毫不在意隔着一段路圍觀的商戶,全然忽視出列的值守将士。他騎馬直接從人身邊擦過。皇莊商戶太多,東西更多。在發現前路有箱子堆積後,他的馬一躍而起,竟帶着人直接飛躍。

渾身黝黑光亮,頭頂一抹暗紅的俊馬跨出一個亮眼弧,落地震得旁邊箱子一顫。

商戶最前方,光祿寺的官員見着這一幕,嘶了一聲:“今個蘇小侯爺回來?”

旁邊人手僵在半空,愣着遠望:“不是每年冬回來?今年年中也回來?”

還有個官員反應過來,頓感頭比受傷的蘇小姐還痛:“我的娘嘞。今天貴人都在,他不是回來找四皇子殿下算賬的吧?”

幾個人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排到的商戶不懂這些繞繞彎彎,讨好詢問:“大人,方便看我的東西嗎?要是不方便,我能再等等。”

那位官員這才重新翻看動筆,唉聲嘆氣:“哎,哪能不方便。今個要是不方便,以後可就永遠不方便了。”那些大人物鬥來鬥去,殃及的就是他這種小人物。

旁人各有思量,蘇漠則是将馬騎到了皇莊最中間的地。

他看到門口守着的那些将士,翻身下馬,疾步朝裏走。門口将士雙槍交錯,快速攔人。

蘇漠單手取下盔帽,另一手持刀上擡,将交錯雙槍掀到兩旁,強闖入內。

兩個将士想要再次阻攔蘇漠,立刻被蘇漠身後緊緊跟上的士兵攔住。

蘇漠見到屋內幾乎要埋入案幾書冊的人,冷聲:“殿下,許久不見。”

案幾後,商景明擱下筆,接過爾東遞過來的帕子擦拭手。他對上一身寒意的蘇漠,輕笑:“許久不見。要算賬的話,四弟就在邊上。”

四皇子愕然看着兩人。

不是,他不就是一個疏忽?這幫人算賬還輪流上的麽?蘇千轶撞到腦袋,真不是他故意讓人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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