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廁所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
第二十八章廁所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
複核會議如期而至,當天彌放早早地就接上喻素穹去了學校,以免遇上什麽意外錯過了會議。
地點是學生會安排的,由于先前那次審核的不公正性太明顯,有人提出将這次審核的過程公開,而學生會又太聽勸,當即申請了一個最大的階梯教室,好讓複核會議在同一時間容納下更多的人。
他們提前半小時到了那兒,眼前的景象讓喻素穹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原本寬敞的走廊現在擠滿了人,一個個的都是來看熱鬧的,吵嚷聲惹得周圍教室的學生都死死關上了門。
“如果要扣功德的話,”喻素穹面無表情道,“應該不是扣在我的頭上吧?”
兩人的到來吸引了最旁邊幾人的注意,他們交頭接耳地望向喻素穹,像在觀賞猴山上的變異金絲猴。
喻素穹被盯得全身不自在,拉着彌放拐進了走廊盡頭的廁所。
“別緊張,”彌放安慰,“當下面坐着的是一片多肉就好了。”
“為什麽是多肉?”喻素穹奇道。
“因為小小的,沒什麽存在感。”
一聲按捺不住的笑從廁所隔間傳來,兩人循聲望去,馮立推開門,沖兩人打了個招呼。
喻素穹揮揮手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翻開事先準備好的證據冊,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
他本以為吳恩會在這段時間找上門來,給他安排一堆有的沒的浪費時間,或至少是威脅幾句,但出乎意料地,吳恩連個影子都見不着,喻素穹第一次擁有如此安靜的一周。
這讓他懷疑吳恩是不是在偷偷憋個大的,若真如此,這場仗不會像預想的那樣容易。
馮立在過道裏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糾結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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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放想說有什麽事情非要在廁所裏做,但一通電話先打了過來,他不得不暫時離開,走到角落裏接通電話。
“會議開始了嗎?”餘千洋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她聽上去在趕路,腳步聲匆忙,“我們還趕得及吧……哎,小彥?怎麽摔了?”
彌放調高了音量,聽見餘千洋手忙腳亂地給終彥處理下一秒就要自動愈合的傷口,輕嘆一聲,道:“來不及也沒事,我們能應付。”
“那可不行,”餘千洋立刻反駁,“我得看着喻素穹揚眉吐氣才成!”
終彥在那邊說了句什麽,電話很快挂斷。
由于複核會議是校內的程序,校外人員雖可以旁聽,但沒辦法直接參與其中,餘千洋二人這次前來,多是為了檢驗他們這段時間的努力成果。
彌放收起光腦,通話時開啓的隔音模式自動關閉,這時候他才聽見廁所裏傳來的談話聲。
除了喻素穹和馮立,還有一個人。
彌放憂心這時候橫生枝節,快步走進了廁所。
與喻素穹二人對峙的正是吳坤誼,青年此刻脫下了和善的僞裝,面色陰沉得能殺人。
“人各有命,”吳坤誼道,“接受命運是我們的義務。”
彌放擰眉,悄無聲息地在吳坤誼肩上拍了一拍。
吳坤誼“哇”地叫出了聲,在原地跳了兩步才回過味來。他驚魂未定地轉頭,發現是彌放後冷笑道:“哦,同流合污的來了,聯合起來誣蔑腳踏實地做事的機甲師很有意思?”
彌放沒被他的話挑釁,這人說不定正用哪個東西錄着音。
見彌放毫無反應,吳坤誼翻了個白眼,道:“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和喻素穹關系好,還想勸你回頭是岸,後來一看駕駛員排名,我才發現,我搭檔韓典的積分和你就差了那麽點兒……哈哈,自甘堕落,我也沒辦法。”
喻素穹看不得別人用這種态度和彌放說話,他上前一步擋在彌放面前,冷聲道:“烏鴉裝久了孔雀還真以為自己能變鳳凰了,看清自己的位置也是種能力。”
吳坤誼沒能激對面說點什麽,反倒被氣昏了頭,兩條稀疏的眉毛因震怒倒豎起來,似乎在竭力遏制自己揮拳的沖動。
半晌他重重地哼出一聲,扭頭便走。
耳邊“噗”一聲響,一股惡臭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三人震驚之餘情不自禁地捂鼻,三步并作兩步沖出了廁所。
“果然,”馮立苦笑道,“廁所不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幾人提前幾分鐘從側門進了階梯教室,幾百個座位被坐得滿滿當當,除了閑來無事吃第一手瓜的學生們,喻素穹還看見了祝楓和阮雪臨,以及其他一些他休學後就再也沒能聯系的教授。
喻素穹和吳坤誼像法庭的原告和被告那樣,在講臺兩側相對而坐,中間是幾名學術委員會的教授,打頭的依然是陳淩春,他今天特意穿了正裝,從毛囊透露出一股子剛正不阿。
複核會議準時開始,喻素穹坐在臺上掃視一眼那黑壓壓的頭皮,不動聲色地掐了一把大腿。
留意到喻素穹的舉動,彌放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得到了喻素穹輕而快的回握。
陳淩春清了清嗓子,宣布了初審的結果。
喻素穹早已讀過這份通知,當下宣布只不過是加深聽衆對目前調查進度的了解。
總結起來便是,學術委員會在內部核實了對喻素穹學術不端一案的認定程序,确定其确存在瑕疵,今日複核會議将采取另一種形式對此事重新評估認定。
這另一種形式就是讓雙方像法庭辯論那樣亮出證據,最後的結果交由委員會判定。
這确實麻煩,學院在建校的歷史上也少有這種調查方式,但鑒于此事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簡單由學術委員會調查決定怕是難以服衆,學院高層于是用他們清奇的腦回路安排了這種形式的複核。
與吳坤誼同坐的是先前怒斥喻素穹抄襲的教授之一,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教師,此情此景也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擦汗的頻率異樣地高。
吳坤誼沒有受到旁人的任何影響,像是真的問心無愧那樣亮出了自己的第一份證據。
“這是我在設計機甲‘無畏者’時的設計圖,還有喻素穹同學在事發後公開的設計圖,”吳坤誼沉聲道,光滑的額頭在燈光下發亮,“請各位教授過目。”
他擡手一揮,幾張設計圖清晰地投射在身後的牆壁上。
那是一個類似于人類心髒的裝置,六條主機械管從其中延伸而出,除此之外還有密密麻麻的電線和金屬片,幾副不同的視圖将這一裝置精細而生動地描繪了出來。
為了照顧其他專業的學生,吳坤誼對展示的幾幅圖作出了解釋:“機甲制造上學術不端的認定需要考慮多個方面,喻素穹同學的這一例聚焦于機甲最重要的部件之一,連接核心。
“這一核心關乎着駕駛員與機甲的連接指數,與被稱為‘精神核壓’的關鍵數值密切相關。為了适應不同駕駛員的個人狀況,幾乎每一部機甲的連接核心都有不同的設計要求。”
他強調“不同駕駛員”的時候用餘光去瞟并肩而坐的喻素穹和彌放,二人波瀾不驚的态度讓他冷笑。
吳坤誼花了一分鐘讓衆人自行判斷兩份設計圖之間的異同,直到陳淩春不耐地咳嗽一聲,他才繼續道:“相信大家已經發現了,我和喻素穹同學的設計圖,不說完全一致,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內容相同。如此高的重合率,放在連接核心的設計上堪稱異常。”
“那麽,你又如何證明是喻素穹抄襲的你,而非你抄襲的他?”陳淩春問。
吳坤誼微微一笑,一張滿是圖表的展示報告呈現在衆人眼前。
“機甲師專業的應該都知道,大三學年結束時的結課作品需要經過數個審核環節,其中就包括設計初審和機甲終審。
“初審階段,每個人的設計圖都處于保密狀态,非經機甲師自主交流無法獲取。在初審的前半個月,我曾與喻素穹同學就機甲的連接核心進行過深入交流,給了他機修系統的臨時權限。”
他身旁的教授也跟着補充:“連接核心是吳坤誼同學最先提交的設計圖之一,從始至終,只有小改,沒有大動。”
見場上的目光都向自己投來,喻素穹暗嘆一聲,道:“要您這麽說,我的導師祝教授也能為我證明,我這部‘銀騎’的連接核心也是我從無到有一步步做出來的。”
“從無到有容易,”吳坤誼道,暗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就看是怎麽來的了。”
他扭頭征求了陳淩春的意見,得到同意之後,他回頭做了個手勢,幾名學生從側面上了臺,紮堆站在了吳坤誼身後,壯膽似的擠在一塊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上臺來挨批的。
“有關這件事,我早已通過可靠的證人将真相大白于委員會。既然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我只好在此将事情說清楚,以免同學們被你的表象所蒙蔽。”
一番話說得大義淩然,喻素穹聽了卻只想發笑。
一名瘦小的學生被同伴率先推了出去,只聽他用顫抖但正義的腔調道:“我看見過喻素穹同學偷偷進入吳坤誼同學的機修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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