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這次不是詐騙

第六十八章這次不是詐騙

喻素穹記得自己在勾垣星的時候，塔琳曾多次向他提起蟲族的強悍。

它們強壯兇猛，恢複速度極快，每個種群都有自己的專長，但有一點相同，蟲族能耐人類所不能忍受的極端炎熱和低溫。

明鏡星尚且有人類生存，蟲族真的是因為氣候原因沒有踏足這顆星球嗎？

光想也得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喻素穹轉而開始關注那個“分批次”的問題。

不出他所料，下發通知的第二天，星系高層就給所有歡欣鼓舞的人們來了當頭一棒。

由于明鏡星資源有限，登上飛船的人數需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為此，高層下發了第一批上船的名單。

探湖機甲學院算是入選人數較多的單位，喻素穹大致掃了一眼，入選的多是教授以及機甲專業排名靠前的那一批。

這個結果沒有令喻素穹太意外，在生存資源緊缺的情況下，聯邦作出了殘忍卻也明智的判斷，擇優。

他在其中看見了自己和馮立的名字，但彌放不在。

對喻素穹來說，沒有彌放，活着和死了沒多大區別，這破飛船誰愛上誰上，就算死他也要和彌放死在一起。

他正琢磨着該怎樣将自己的名額讓給別人，安全區外的巡邏帶就傳來了一聲槍響。

喻素穹吓了一跳，生怕這槍響和彌放有關，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附近暗中觀察。

有一隊駕駛員聚集在那裏，沒見彌放，卻有個老熟人。

韓典一身戰鬥服，嘴角破了塊皮，面前那人拿槍指着他腦袋，他卻依然筆挺地站在那兒，一字一頓道：“我不做逃兵。”

“這是命令！”他對面那人吼道，“你再犟？老子一槍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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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開槍吧，”韓典道，“機甲駕駛員沒死在戰場上，卻在後方被隊長拿槍打死，這話說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這邊還沒分出個所以然來，身後忽然有人四處喊人過去幫忙。

喻素穹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到臨時帳篷那兒去了。

那兒的負責人認識喻素穹，見他過來，忙道：“幫忙把陳教授帶到附近的樓裏休息吧，我們這邊人手不夠。”

陳教授？

喻素穹偏頭，幾步之外的擔架上躺着陳淩春，眉頭緊皺，像是在睡夢中也不安穩。

“教授這是怎麽了？”喻素穹低聲問，“需要叫醫生來嗎？”

那人苦笑着搖搖頭，道：“教授健康着呢，只不過見了那名單，吵着說要去找學校高層理論。他不想去明鏡星，要把名額讓給學生。”

這沒太出乎喻素穹的預料，他與那名學生一邊一個擡起擔架，聽那人繼續道：“陳教授可是機甲師屆的大能，學校哪能允許啊，這不，還沒出安全區呢，就被那群人給敲暈帶回來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巡邏帶外的一群人，他們身披軍服，喻素穹認出他們是駐紮在玉府星系的第七軍團。

這是不想上也得上了。

喻素穹将陳淩春送進樓裏，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躲避軍團的搜索。

要不幹脆編個理由說自己得了什麽病……

思索之間，喻素穹忘了看路，竟是直直撞上了什麽，在跌倒之前被來人險險扶住。

喻素穹擡眸，眼前的竟是彌放。

他愣了愣，頗有些計劃壞事被抓包的拘謹：“……你怎麽在這兒？”

“我看見名單了，”彌放道，他約莫是剛換班，戰鬥服還沒來得及換，“明天出發，對吧？別忘了時間。”

喻素穹凝視着他，顯而易見地，彌放不可能光是為了叮囑這一句話來這裏。

他是來告訴喻素穹，別任性，好好跟着飛船到明鏡星去。

彌放一向是懂喻素穹的，他想必知道他小心思奇多的竹馬不會乖乖順應高層的安排，擔心他因此又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這才換了班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但喻素穹不知道，彌放這樣來關心他，究竟是出于他們十幾年的感情，還是他至今不知是否存在的餘情未了。

喻素穹抿唇，問：“那你怎麽辦？”

“我得留下。總得有駕駛員留下的。”

“可你還是學生，”喻素穹低聲道，“你還沒有加入軍團，為什麽他們不幹的事情，要你們來做？”

彌放語塞，他試圖為喻素穹找出一個理由，但結果不盡人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他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希望喻素穹能去往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留在這裏，為随時可能進攻的蟲族提心吊膽。

喻素穹沒有等到回答，他撚了撚指腹，沒有擡頭：“我怕我一走，之後就再也見不着面了。”

彌放依然沉默，喻素穹自嘲地一笑，心知這話已經不适合在他們之間說了。

他深吸一口氣，雖說內心不情願，但彌放的要求他不可能拒絕。

服軟的話即将脫口而出，喻素穹卻覺彌放擡起他的下巴，一抹柔軟和溫柔吐息一觸即離。

喻素穹只覺渾身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動，他僵在那兒，不敢相信方才發生了什麽。

“我會聯系你，”彌放按着喻素穹的肩，一字一頓道，“照顧好自己，好嗎？”

喻素穹咽了口唾沫，他只覺彌放的聲音從他耳朵中飛快地滑過，他像被下了咒似的，不由自主地點頭，皮膚上逐漸彌漫的紅色遮也遮不住。

就算彌放現在讓他去死，喻素穹也會同意的。

之後彌放就沒再多說，或許也為自己的唐突覺得羞恥，很快便道別離開了，腳步有隐約的慌亂。

喻素穹回到避難通道時仍是神志恍惚，馮立見到他那樣子，還以為他仍在為彌放不能上船的事傷心，識趣地沒打擾他。

而喻素穹，他連晚飯都忘了吃，光是機械地刷着光腦，丢了魂的模樣讓馮立都不由得擔心起來。

“你還是吃點東西吧，”馮立勸道，“放哥看見你這樣，一定也不好受。”

喻素穹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從包裏翻出一塊面包，沒忍住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他是被放哥……親了嗎？

放哥親了他？

喻素穹有些暈乎，面上熱度又有上升的趨勢，立刻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馮立見狀愈發擔憂，他躊躇着是不是需要給彌放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安慰一下，忽聽喻素穹問：“你會親自己的前女友嗎？”

馮立：“……蛤？”

喻素穹卻沒說更多，光是雙目放空地靠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麽。

這模樣在半分鐘前的馮立眼裏是傷心過度，現在看來，分明就是思春了。

“不會，”馮立冷漠地答，為自己居然真情實感地擔憂這個戀愛腦心痛，“除非情到濃時餘情未了。”

得了吧，讓這對小情侶愛咋咋地。

馮立翻了個身，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對小情侶付出一分真情。

搞了半天，小醜竟是我自己。

*

第二天上午，飛船在探湖機甲學院降落，将名單上的人送往碎青星的飛船港。

名單公布後，多地出現了反抗這項決定的暴動，但這反抗畢竟有限，聯邦高層又緊接着畫了幾張餅，這些暴動不外乎都是平息的結局。

因此這場位于安全區之外的登船順利進行，不過半小時，飛船便降落在了飛船港。

馮立在到飛船港之後便打了聲招呼走了，讓喻素穹有事再聯系。

喻素穹知道他前些日子交了個女朋友，叫關冬靈，這次也在轉移名單上，馮立十有八九就是過去找她了。

他們是最後一批登上宇宙飛船的，喻素穹在船艙裏找了半天沒發現座位，最後還是角落裏的一個女孩兒揮揮手讓他過去。

那是劉欣然，喻素穹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次相遇。

“這倒是巧了，”劉欣然道，喻素穹看出她的眼眶紅腫，像哭了好幾天的模樣，“居然在這兒遇見。”

喻素穹扣上安全帶，颌首道：“我也沒想到。”

劉欣然勉強扯了扯嘴角，眼底有一抹難掩的悲痛閃過。

他們安靜地聽飛船發動，升空，在冰冷的機械女聲中駛入那顆極寒的星球，都沒有說話，都各自在想念自己內心的人或物。

劉欣然托腮望着窗外，碎青星被他們抛在身後，宇宙留給他們的只有一片星光，看不見除冰冷之外的溫度，也看不見未來。

“哎……彌放沒事吧？”劉欣然問。

“他沒事，只是留在碎青星了。他是駕駛員，沒辦法的事。”

“這樣啊，”劉欣然揉了揉眼睛，似乎因為這個理由得到了些許安慰，“冰淇淋，和他也……留在碎青星了。”

她的聲音帶了哭腔，前排的大叔大概是覺得小姑娘可憐，扭過頭來安慰：“想點兒好的啊，姑娘，他們在家裏等我們回去呢。”

“不會等我，”劉欣然喃喃，“冰淇淋不會等我了。它被蟲子咬死了。”

另兩人皆是語塞，大叔讪讪地扭過頭去，幾秒鐘後遞過來幾顆糖：“吃點甜的吧，會高興點。來，小夥子，你也吃。”

兩人道了謝，劉欣然哽咽着剝開糖，對喻素穹說了句“抱歉”。

“掃你的興了，”劉欣然強笑道，“聊點別的吧。哎，你和彌放之後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