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象征性拒絕一次就夠了

第八十五章象征性拒絕一次就夠了

那群人都是學生，那一眼過去，大部分是女人，只有兩三個男的，夾雜在一幹美女中間，萬花叢中幾點綠。

最前面的那個像是領隊的，右眉毛上有道疤，一左一右各攬着一個前凸後翹的美女。

彌放的目光與那人短暫交彙片刻，随即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喻素穹面前。

“哎，這位不是……”左邊那位雙馬尾美少女驚訝地望向衆人，“彌放，對吧？”

美目流轉，杏眼在瞥向喻素穹時滑過一抹厭惡。

右眉毛帶疤的那位松開了兩個美人，走上前來和彌放握手：“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見你。”

彌放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一觸即分：“好巧。”

那人看上去不大舒服，但沒發作，對探湖衆人自我介紹道：“我是乾天，金鏡機甲學院的領隊。”

乾天與衆人一一打過招呼，連最後的幾個志願者都握了握手，卻獨獨掠過了喻素穹。

他再回頭去找彌放時，後者早帶着人走了老遠。

乾天：……

乾天也沒想到，幾年過去，彌放這厮還是該怎麽冷淡怎麽冷淡，搞得他想打個臉裝個逼都沒辦法。

可這又能怎麽辦，乾天酷愛扮豬吃老虎，如果自己上去挑釁人家，再把人揍一頓，就沒那麽爽了。

探湖衆人大概知道彌放與這個一看就是主角的人不怎麽對付，既然彌放沒理，就說明也沒什麽關鍵劇情要走，一個個也沒放在心上。

而喻素穹全程靜默不語，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乎這個小插曲。

彌放也沒多說，只是默默握住了喻素穹垂在身側的手，掰開他捏緊的拳頭，十指相扣。

參觀一圈其實很快，加上有導航的存在，參賽者其實也不怎麽需要記憶路線，衆人随便逛了一圈，很快就原地解散。

“出去走走？”彌放晃了晃喻素穹的手，提議，“或者你想回去休息？”

“難得來這邊，去逛逛吧。”喻素穹道。

他偏頭看了看彌放，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擔憂。

“……我沒事，”喻素穹對彌放露出一個微笑，“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放哥？其實我還挺感激乾天的，如果不是他們，我大概現在還将管理者奉為神明。”

喻素穹和乾天是高中同學，同班，一個機甲師一個駕駛員。

和其他大部分NPC那樣，高中時候的喻素穹把管理者的指令奉為圭臬，他當時的主要服務對象，就是乾天。

那時候的喻素穹是學生會長，稱不上萬衆矚目，但至少學校裏的每個人都報得出他的名字，一提到他，第一反應都是“那個品學兼優的冰山帥哥”。

衆所周知，學生會長這種身份是給龍傲天主角墊腳的，要不就是個給錢給資源的工具人，喻素穹本來是後面那種。

但是管理者覺得他光環太強，對主角不好，所以把他變成了前面那種。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喻素穹拿到一份劇本，有人在乾天的水壺裏下藥，讓他去把人抓起來，再讓乾天過來打臉。

事後喻素穹一琢磨，管理者給他的怕不是個陰陽劇本。

他剛進乾天寝室，卻沒見着劇本裏那個放藥的小賊，只在水壺邊看見了一小包藥粉。

喻素穹站那兒還沒來得及動，乾天突然就帶着一幹小弟和後宮沖了進來，震撼而痛心地斥責他為什麽要給他下興奮劑。

那正是某個重要比賽的前夕，被查出服用興奮劑，對駕駛員來說無異于給職業生涯判了死刑。

喻素穹因為興奮劑一事受到校方調查，學生會長的職位被扒了，原本定下的保送名額落在了乾天某個機甲師小弟的頭上，對方代他進了金鏡機甲學院，而喻素穹被退學。

昔日工具人一朝變成主角的墊腳石，要說管理者沒做什麽，路邊當NPC的狗都不信。

但知道事情有貓膩又能怎樣？對于NPC來說，被管理者放棄了，就說明這個NPC本身是有問題的，落得這個下場也是他活該。

彌放那時候在別的星系當交換生，也許正因為如此管理者才會挑這個機會對喻素穹下手。

當他回來，看見的是脫去一身榮耀，喪家犬般窩在角落裏的喻素穹。

那樣的眼神彌放不想看到第二次，空洞，無助，以及整個世界觀坍塌的茫然。

但他确實看見了第二次，之後喻素穹振作起來，和彌放一起考上了探湖機甲學院，剛有些回春的苗頭了，又被吳坤誼那厮和狗屁教授聯合起來污蔑，被迫休學一年。

見彌放眼神暗了暗，喻素穹知道他又在自責了。

“我前些日子在星網上看見了不少好去處，”喻素穹親了親彌放的手背，笑道，“走吧。”

彌放自是同意，兩人相攜在垂星市內逛了剩下半天，喻素穹買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零食，說是要在過兩天看彌放比賽的時候吃。

當晚喻素穹洗澡的時候，彌放說要下樓買個東西，随後便出了門。

喻素穹尋思有什麽東西非要彌放親自去買，不過也沒多問，就算是男男朋友也得互相有些隐私。

在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喻素穹知道了。

彌放去買了一盒子小孩嗝屁套。

喻素穹看見那包裝的時候都驚了，他張着嘴，将那玩意兒反反複複地看，是最普通的那類基礎款，彌放大概還沒有第一次就嘗試新花樣的興致。

“這是……怎麽了？”喻素穹的嗓子幹得厲害，如果不是僅存的那點理智，他現在已經把彌放壓在那兒動手動腳了。

過兩天扶搖杯就開幕了，喻素穹憋那麽多天，要是今天晚上沒忍住，很難不讓前些日子的自己看上去有點憨。

彌放只是搖頭，抓過了喻素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來吧，”他認真道，“就算受傷了也沒關系，很快就會恢複的。”

美色當前，喻素穹再拒絕簡直就是對自己本性的背叛。

他象征性地羞澀了一下，接着毫不猶豫地把彌放按在了床上。

要論體力，喻素穹顯然是不如駕駛員的，但他理論知識豐富，玩得也花，半個晚上下來，彌放就已經只會閉着眼睛喘氣了。

後半夜，當喻素穹終于心滿意足地抱着男朋友沉沉睡去，彌放已經擡不動胳膊了。

比起純粹的累，倒更像是精神上憊懶了。

彌放将喻素穹往懷裏摟了摟，很快閉了眼。

他做了個夢，夢見八歲的自己養了只狗。

那不能算是單純的寵物狗，這個種類通常出現在屠宰場裏，稱之為肉狗更合适。

但那時候的彌放不懂這點，他和同齡的其他孩子一樣，從湯櫻手中收到了這份特殊的禮物。

他給這只幼犬起名為烏雲，因為它的皮毛很漂亮，灰黑色的，随着幼犬的奔跑雲朵般起伏。

在之後的幾個月，烏雲成了彌放親密的朋友，他們吃住都在一塊兒，每日的訓練之後，彌放最期待的，便是張開雙臂給烏雲一個緊緊的擁抱。

而烏雲會鑽進他懷裏，用柔軟濕潤的舌頭去舔他的手。

它愛他，彌放能從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出來。

而他也是。

湯櫻其間來看過他們幾次，微笑着看着一人一狗之間逐漸搭建起的幼嫩聯系，像個和藹的母親。

幾個月後烏雲壯了一圈，一條成年的大狗，站起來幾乎比彌放還高。

湯櫻在某天傍晚來到了彌放面前，她牽着彌放的手，把他和他的烏雲帶進了一個房間。

烏雲睡了，大腦袋枕在彌放懷裏，八歲的孩子兩條胳膊抱不住。

“長大了，”湯櫻從後面環住彌放，将什麽東西塞進了他手裏，“來試試。”

那是一把匕首。

彌放不大明白，他仰頭望向湯櫻，問：“什麽？”

“殺了它，”湯櫻道，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只鈴铛，在彌放面前搖了搖，“這是命令。”

彌放瞳孔一縮，他茫然地望着湯櫻，又低頭望向熟睡的烏雲，困惑道：“烏雲是我的朋友。”

湯櫻笑了，似乎在嘲諷孩子童言無忌：“朋友就不能殺嗎？”

她握住彌放的手，慢慢地、不容置疑地在烏雲袒露的脖頸邊比劃：“朋友可以殺。家人可以，愛人也可以。因為感情就是這樣一種無用的東西，随便破壞也沒問題。”

她摸了摸彌放蓬松的頭發，像在安撫胡鬧的孩子。

彌放愣愣地，任由湯櫻捏着他的手腕，在烏雲面前輕飄飄地一劃。

血濺出來，落在彌放嘴裏，溫熱的，讓他想吐。

烏雲在最後一刻睜開了眼睛，一如既往地用信任的、濕漉漉的目光看他，像他們依然是朋友。

他們确實是朋友。

只是彌放殺了朋友。

有人拖走了烏雲的屍體，而彌放被允許進入廚房，他被按在角落，看着廚師機器人将烏雲放血拆骨，扒皮抽筋，最後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口巨大的鍋。

“這是你這兩天的口糧。”湯櫻道。

她把彌放關進了禁閉室，用繩子綁着，一點一點喂他。

孩子把牙齒咬出了血，湯櫻撬開他的嘴，将肉糊一碗一碗灌進他的胃裏。

恍惚中彌放覺得有肮髒的東西從自己的每個毛孔流出來，腥臭的，像衣服上幹涸的血。

而烏雲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