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陳屋雨問他要了支煙,點燃後燃過一半,風吹着煙快速燃動,說:“你這倆年不談戀愛,其實挺虧的。”
“你在替我可惜?”,他一下一下磕着煙盒,喝了幾口酒說:“是我想岔了,照你剛才說的第二點跟我說的第三點,在一起之後其實可以培養出來的。”
陳屋雨把煙蒂仍經易拉罐裏,碰到水尖銳一聲響,她說:“培養不出來的。”
陳屋雨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付夜禮開玩笑的說:“一見鐘情你相信嗎?這些年又耗在你身上,暫時沒打算回頭。”
陳屋雨輕笑一聲說:“是不是越得不到什麽越想得到什麽?”
付夜禮沒回答她的話,強勢的話語說:“別拒絕我。”,說完這句他放輕語氣,似是在商量,“考慮一下?”
身後傳來湯若菱的聲音,腳步聲逐漸急促,她正想轉頭,湯若菱一下撲到她的背上,打斷了他們的說話。
付夜禮回頭看了一眼湯若菱,跟她說:“去睡覺吧。”
湯若菱賴在她背上不起來,頭發被她蹭着壓住,頭皮緊繃住,陳屋雨“嘶”了聲,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開。
兩人就着冷水湊合洗漱完,躺進睡袋裏,帳篷外面有個人影晃動,付夜禮聲音響起說:“要看日出就四點起。”
陳屋雨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都快兩點了,完全沒有看的打算,湯若菱也沒有看的意思,使勁壓住睡袋,閉上眼沒一會沉沉睡去。
她有點睡不着,回想着付夜禮的話,人的想法有時候連自己搞不明白,剛才有一瞬間,她心裏完全沒有抗拒,甚至就想那麽答應他了。
付夜禮看起來會是個好的伴侶,也許能溫和的過完這一輩子。
第二天陳屋雨被熱醒,上午的太陽直直打在帳篷上,帳篷裏像個蒸籠一樣,悶得透不過氣,她轉頭,湯若菱還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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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睡袋裏出來,動作驚醒了湯若菱,她睜開眼揉了揉,陳屋雨已經拉開拉鏈出去,彎腰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
陳屋雨看了眼旁邊的帳篷,拉鏈拉的死死的。
她們洗漱完那邊還是沒動靜,她跟湯若菱找有早餐的地方,繞了一大圈沒看見,兩排全是賣海産品的,又往出走在路邊看見個流動煎餅攤。
陳屋雨和她晃悠過去買了四個煎餅原路返回。
付夜禮他們也剛起來,他們倆昨天都點喝大了,今天一醒來格外的餓,接過煎餅沒幾下吃完,周君齊摸了摸肚子說壓根沒吃飽,拉着付夜禮又去找那煎餅攤去了。
湯若菱看他們走了,問:“告白了?”
陳屋雨簡短跟她說了句。
湯若菱聽完後問:“打算怎麽辦?”
“說實話有點想答應。”
湯若菱看透她一般的說:“嘴上說說的答應啊。”
陳屋雨逗她,“不是啊。”
“雖然一直撮合,但我勸你想好。”
陳屋雨擡了擡眸示意她繼續說。
湯若菱嘆了一口氣說:“你這個人在喜歡的情況下都會傷到別人,更何況不喜歡,我怕你無意識踐踏付夜禮的心意。”
她這番話意有所指,陳屋雨臉上表情有點黯淡,問了出來:“我踐踏了李康時的心意?”
“我一直不想說,但是你有。”
問出口前,陳屋雨心裏就有了答案。
捐贈的事情學校也沒有什麽消息,老師們談論起也只是對面的事務所。
那晚過後李康時沒有再突然出現,那天的一切都像是昙花一現。
李康時又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陳屋雨想起最後一次見面,從抽屜裏找出了那枚戒指,和三年前一樣閃亮。
她無比後悔當時說出那句話,兩人連個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她現在甚至不太能理解,當時的自己為什麽那麽對他,冷漠的沒有給他一點希望。
時過境遷,陳屋雨現在深刻記得的只有他的好。
第二天陳屋雨上午起床後,開車去到了那個事務所。
上面的陽言二字怎麽也跟他沒關系。
陳屋雨站了一會走上前,伸手推開事務所的門,一樓空空蕩蕩,前臺的工作人員微笑的問:“您好,請問您找誰?”
陳屋雨收回視線,輕聲問:“李康時在嗎?”
其實她也不知道過來找他幹什麽,只是不想他們就這麽斷了聯系。
前臺點了下頭,說:“在的,但是剛剛出去了。”
陳屋雨問:“去哪了?”
前臺的女生笑了笑說:“去見女朋友了,應該就在拐角的咖啡廳。”
陳屋雨很難描述聽見女朋友這三個字的心情,擡眸失神的盯着前臺的嘴說完,她抿了抿嘴唇沒有再多問,“好,謝謝。”
她走出門,風吹的樹葉嘩嘩作響,葉子搖搖欲墜的要掉不掉,陳屋雨往旁邊站了站,沒有擋着事務所的大門。
陳屋雨食指的指甲劃了劃大拇指的指腹,無意識的繞着圈,她轉頭看向這條路的盡頭,沿邊有好幾家咖啡館,茶館。
思考幾秒後,陳屋雨沿着這條路一路走了下去,周邊的店鋪都是大落地窗,從外面一眼就可以看見裏面的全貌。
路過第一家陳屋雨停下看了看,工作日的上午咖啡館裏沒有幾個人,只有靠近中間的一桌坐了一男一女。
李康時的背影她一眼就認了出來,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幾秒,陳屋雨視線轉向他對面的女人,優雅幹練,留着到肩的頭發。
五官很有辨識度,英氣的長相,清爽倔強的臉,她正跟李康時說着什麽。
這就是剛才前臺工作人員說的女朋友。
陳屋雨往後退了幾步,靠在樹幹上,從包裏拿出一根煙放嘴裏點燃,煙霧模糊了眼前的畫面。
許是她的眼神太有存在感,那女人的視線很快跟她對上,她微微皺了皺眉,眼睛相撞一瞬她移開,注意力又回到了桌上。
陳屋雨一直站着沒動,抱臂靠着樹幹,視線也沒有偏移,繼續點了第二根煙。
那女人似是終于受不了,跟對面的李康時說了句什麽,李康時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來。
隔着玻璃四目相對,重逢的第二次見面,李康時有女朋友了,雖然她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她希望是假的。
陳屋雨沒太看清楚他的眼神,只看見他皺了皺眉,李康時就像看了個陌生人一般轉回去了,沒有一點留戀。
上次的見面,好像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陳屋雨看見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靠着椅背一動沒動,她面前幾片枯葉落下,她的眼睛終于離開了那桌,随着葉子看向了地面。
李康時一直是不想讓她抽煙的,陳屋雨抱臂的手脫離垂下,手指上傳來隐隐的灼燒感,她垂眸看去,在煙快燒到她手指的時候。
陳屋雨手指動了動,仍在了地上,她用腳踩滅,清潔工剛好在旁邊,走過來掃走了那兩個煙頭。
那阿姨看了看她,和藹的聲音說:“小姑娘不要抽煙,對身體不好。”
陳屋雨低着頭,視線內被阿姨覆蓋住,她慢慢彎起嘴角,說:“好。”,說完她沒有再擡頭,轉身離開了此地。
她坐進車裏不知道要去哪,更不想回家,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車外一陣嘈雜聲讓她回神。
陳屋雨轉頭看去,學校中午的放學時間,她轉回來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二點半,等校門口的人散去。
她開門下車向着學校的方向走去,上至辦公室那層,走出樓梯口,樓道人來人往的,陳屋雨頓了一下轉身繼續上樓。
她走向電梯口,按下七層的按鈕,教學樓兩棟連接,七層連接的中間是個半露天的空地,頂上和四周加固了玻璃。
陳屋雨穿過教室,吃飯的時間,遠遠的看了一眼沒什麽人,她走進去,走到欄杆處,這個位置差不多可以俯瞰一切,包括對面的事務所和咖啡廳。
她緊盯着對面,上午那一幕遲遲沒有從她腦海裏散去。
她拿出一根正想點燃,安靜的天臺傳來一陣聲音,陳屋雨轉頭,靠近天臺門邊的雜物房後面,慢慢走出來一個女生。
陳屋雨定睛看去,畫室的學生,叫周藍,平日裏畫的挺認真,除此之外她沒什麽印象。
周藍看見她,視線流轉到她手邊還沒有點燃的煙,諾諾的叫了聲:“陳老師。”
“嗯。”
陳屋雨看了一眼她的臉,雖然臉上已經沒有淚痕,眼睛腫的明顯就是剛剛哭過。
周藍打完招呼轉身快步向着樓梯口離去。
陳屋雨繼續轉身看向對面,直到快上課的時間。
第二天陳屋雨去學校的時間早了一點,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學校陷入午睡的沉寂。
路過其中一間畫室時,裏面坐着個眼熟的人,背對着玻璃,看她的背影,陳屋雨看出是昨天天臺上的女生。
陳屋雨轉頭之際,女生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看見人慌張的低下頭,隔着窗戶玻璃,她臉上的紅痕一閃而過。
陳屋雨慢慢挪步走向她的身邊。
随着陳屋雨走近,周藍身體越發蜷縮。
她走到跟周藍隔着幾步的距離停下,“臉怎麽了?”
女生沒說話。
陳屋雨站定了有一分鐘,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她轉身走出幾步,聽見後面的聲音說:“我爸打的。”
周藍也不知道為什麽說出來,或許是有人問了,或許是昨天看見了陳老師手裏的煙,或許是陳老師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陳屋雨腳步頓住,擡起頭,樓道外的陽光那麽明亮,看了幾秒,她緩慢的轉身。
周藍沒有回頭。
陳屋雨走到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偏了偏頭看了一下女孩的側臉,沒有肉的臉上,帶着指痕的地方高高腫起。
“你媽媽呢?”
女孩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卻好像說盡了千言萬語。
陳屋雨眼睛掃了一下女生的穿着,統一的深藍色校服看不出什麽區別,女孩瘦的薄弱,頭發沒有光澤,臉色暗淡無光。
來這讀書的學生基本上非富即貴,但也有個例,陳屋雨收回視線,站起身走了出去。
女孩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沒有動,彎着腰猶如一片枯葉,靜靜的等向衰敗。
過了一會兒,身後又響起腳步聲,周藍有些呆滞的正要轉頭,眼前出現個彩色的包裝。
等她看清,面前一根雪糕上面還放着一條巧克力,周藍擡頭,陳老師去而複返,面容平靜。
陳屋雨:“敷一下臉。”,說完坐下。
見她不接,把東西放到她腿上。
周藍感受着腿上的涼意,伸手去拿的幾秒,眼眶蓄滿眼淚,她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謝謝老師。”
周藍拿起雪糕,擡手貼在臉上,冰的她一縮,卻不想放開手。
在她敷着臉的時候,陳屋雨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她身邊,一會兒,聽見女孩說:“老師?”
“嗯。”
“如果你遇到這種事怎麽辦?”
畫室的同學之前私下讨論過陳老師,她沒有參與,聽着他們聊,他們一直覺得陳老師是很高冷,很酷的人。
周藍看來,陳老師是很冷靜的大人。
“我會報警。”,陳屋雨想了想她還是補了一句:“不過不适用于所有人。”
陳屋雨措了一下詞,問:“為什麽打?”
第一句話說出口,剩下的也不再那麽難以啓齒。
“我爸發現我藏了錢,那是,”,周藍低下頭,眼淚落到褲子上,一滴又一滴,她抽泣一聲,“那是我攢着大學的學費。”
希望崩塌只在一瞬間,陳屋雨摸了摸口袋,拿出紙巾遞給她,等她擦了擦,問:“你爸拿走了?”
周藍把整張紙巾蓋在臉上,就像陳老師身上的味道一樣,寧靜致遠,給人以安寧的錯覺,顫抖着“嗯”了一聲。
“多少錢?”
周藍說:“三千多。”
周藍斷斷續續的說:“那是我攢了好久……去找兼職,好多地方都不要我。”
陳屋雨耐心的聽她說完,她不太會安慰人,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藍的肩膀從顫抖個不停漸漸歸于平靜。
“老師,你大學學的什麽專業?”
“油畫。”
幾乎是話落的一瞬,陳屋雨看見女孩的眼裏流露出一絲向往。
到了快上課的時間,周藍手裏的雪糕也逐漸化成了軟塌塌的水,畫室來了幾個學生,陳屋雨站起身看了一下周藍的臉。
略微緩解了一點腫,紅印子依舊明顯,黎曼路過門口的玻璃,陳屋雨快走了兩步叫住她,樓道上,她指了下周藍,問:“那學生你了解嗎?”
黎曼眯着眼看了看,不确定的說:“周藍?”
陳屋雨點了下頭,“你知道?”
黎曼:“她家裏好像對她不太好,還是我們學校特招學習好的那一批進來的,免了學費。”
“之前去送資料給她們班主任碰見過,她也在辦公室,我聽了兩句。”
陳屋雨擡了擡眼眸,示意她繼續說。
“那會兒正好是校慶的前兩天,她們班主任讓她換上夏季校服。”
“後來有一次我去醫務室,碰見她了,胳膊上全都是……”,黎曼擡起手比了下寬度,“青紫青紫的,我看像是皮帶打出來的。”
“班裏大概也融入不進去,這個年紀的小孩,尤其我們學校,都是富家子弟……”,說着黎曼停頓了一下,給了她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黎曼說完,上課鈴響起,她們各自回了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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