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章

第 57 章

陳屋雨把打火機遞出去的一瞬，聽見他說：“越來越漂亮了。”

她擡頭，齊衡認真看着她。

“謝謝。”

齊衡笑了聲，“你還是這樣，坦然接受別人的一切，從來不給回應。”

兩串煙霧萦繞在一起，還有他滿身的酒氣，陳屋雨聽着他的話，說：“你也挺帥的。”

齊衡低笑出聲。

“他讓你抽煙？”

陳屋雨搖頭。

齊衡又聊了幾句，一直不往李康時身上說，陳屋雨忍不住問：“他情緒是不是不太好？”

齊衡沉默一下，“終于想起來問了，我還以為你沒感覺。”

“為什麽情緒不好？”

齊衡緩緩說：“你這十年在他身上種下的苦果。”

陳屋雨眯起眼，轉頭，“什麽意思？”

齊衡沒看她，繼續說：“你一直這麽無辜就很讓人受不了了。”

“你能不能不要說這些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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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衡打斷她，“我可不是他，不會慣着你，你聽不聽？”

陳屋雨忍下的心底的焦急，“你說。”

齊衡緩緩道來：“前七年我不說什麽，他自己願意主動。過去三年你雖然沒在他身邊，可帶給他的影響比在一起還要大。”

“他剛跟你分手那陣，他姐給我打電話，說他關在房間裏幾天不出來，後來倒是出來了。”

他吐出口煙霧，繼續說：“他開始懷疑自己，張口閉口他做的不夠，做的不好，甚至後來要去看心理醫生。”

陳屋雨手夾不住煙，掉到地上，目光有些落向地面，滾落的那支煙，思緒飄到看不見的角落。

“我不知道你具體跟他說了什麽，能把他磋磨成那樣。”

李康時之前每一次觸碰到“拖累”兩個字的時候，情緒都格外的暴躁，眼睛失去了之前的神采奕奕。

難怪李康時會生氣，生氣她輕易的把所有的話說出口，在他經歷過那一切傷痛，愈合了之後，面對的是她不負責任的态度。

她不知道這句話會讓李康時那麽在意，當時她陷在那種情緒裏出不來，話也就脫口而出。

陳屋雨突然想起，那天李康時說的那句：“我好好給你的時候為什麽不接着。”

是，她沒有接住。

最後變成了尖刀，刺向了他自己。

愛變成痛全部反噬給了他自己。

齊衡想起什麽，“他姐很生氣，差點打到你家去了。”

齊衡按滅手裏的煙，重新拿起一根，“我之前就勸過你，讓你對他好一點，你沒聽進去我的話。”

“他家裏現在應該還有那年剩下的助睡眠的藥。”

陳屋雨怔怔的站了許久，找到自己的聲音，“他身體怎麽了？”

“六月份出了場車禍，醫院躺了倆月，自那之後身體就好不起來了，一冷一熱的就容易病。”

“對了，當時他給你打電話，聽說是個男人接的。”

陳屋雨閉上眼睛，不想去回想，腦子裏清晰的播放出，那天的畫面，那天付夜禮接了之後，她再打回去已經沒有人接。

原來他那時候在醫院裏，還好他沒事，要不就真的錯過了這輩子的最後一個電話。

重逢後她居然還說過關于車禍的話，李康時在車上看着她的那幾秒，是不是想起了他在醫院的時候。

陳屋雨眉間擰起，随着她皺眉心疼也一瞬間湧來，她咬住嘴唇，咬出血腥味，沒有讓眼淚落下來，她使勁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深吸了幾口氣，緊繃住身體，睜開眼睛快速說了句，“謝謝。”，說完向着樓下走去。

齊衡繼續在三樓站着，手裏還拿着她的打火機，他慢慢握緊又松開，不一會兒，樓下出現了她的身影。

目送陳屋雨開車離去，她的背影一如高中時的那樣，永遠冷漠，永遠倔強。

身後響起唐沅的聲音，他問：“看什麽呢？”

齊衡握了握手心的打火機說：“初戀的背影。”

年少缺乏的耐心和底氣，現如今都具備，可時間總是不等人成長。

有人願意用十年踐行那一條路。

唐沅下意識的看向窗外，下面來來往往的人，他轉頭，表情莫名，“你喝大了？”

“你哪來的初戀？”

齊衡沒有回答，他的新娘走過來了，齊衡摟着她的腰回到了宴會廳。

陳屋雨開車不知道該去哪，停在紅燈路上等待，後面的鳴笛聲起，她握緊方向盤，開到下一條路上時，她打了把方向盤，向着李康時家裏開去。

開車到了樓下，陳屋雨走到門前，她沒有李康時家的門禁卡，等了十幾分鐘，裏面有人出來，她走進了進去。

上了八樓，走到李康時家門前，陳屋雨撥開鎖蓋，想了想，連續試了幾個密碼，他奶奶的生日，李康時的生日，包括她的生日都試過了。

還是提示不對，連續輸入五次，密碼鎖鎖定五分鐘。

這五分鐘裏，陳屋雨想起自己一直用的密碼，很多賬號都是同一個，用了很多年沒有變過。

鎖恢複以後，她按下那串數字。

1-8-0-0-1-8

最後一個數字按下，陳屋雨猶豫了一下按下井號鍵，“茲”的一聲，鎖抽動的聲音，久久響徹在樓道。

跟她家的密碼是一樣的。

陳屋雨拉開門走進去，直奔進了他的卧室，走到他床頭櫃的抽屜前，她蹲下身，抽屜很空，基本沒什麽東西。

陳屋雨走到另一邊，同樣沒有找到。

她轉身出了卧室，走向書房，盡頭是個緊閉着門的房間，上次她來也關着門，陳屋雨停下腳步，轉向那間房間走去。

她按下門把手，看見整個房間的全貌，瞬間呆住，全身僵在原地。

陳屋雨看了許久，機械的轉頭，在客廳和這裏來回比較。

上次她來就發現，客廳裝修的很随便，眼前的這個房間看的出來是用過心的，顏色搭配的很好看。

房間是一整個綠色系的風格，地面鋪着的也是淡綠色的地毯，最中間一張長方形的矮桌子，搭配着沙發的高度。

桌子後面是弧形的深綠色沙發，像是懷抱的樣子。

沙發長度從房間左側一直延續到了最右側，背靠窗戶。

房間兩側擺着很複古的綠色鬥櫃。

像是個塵封已久的大禮物，靜靜的立在原地等待着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年少他們聊起綠色，關于綠色的一段對話，實實在在的照應眼前。

她當時說：“要把整個家裝成綠色的。”

李康時：“我可不想每天生活在那種顏色裏。”

她想了想，确實也會審美疲勞，說：“那就單獨一個房間裝成綠色的。”

李康時當時說：“不行。”

“我不管。”

陳屋雨确實有過這個想法，她爸媽買的那套房子，直接是裝修好的，她也不想再去折騰，後來也就忘了。

在她不知道的一隅之地，李康時認真的踐行着她的話。

看見這個房間的一刻，陳屋雨的眼淚再也受不住，剛才憋回去的眼淚，翻倍的流出來。掉落到地板上，彙集成一灘水。

她放下在門把手上的手，雙腳越來越沉，怎麽也邁不出第一步，陳屋雨站在門口看夠，一步步走了進去，腳下的水滴随着她的腳步，滴向房間各處。

陳屋雨一點一點認真看着這個房間的一切，這是她說過的一句話，就這麽擺在了她的眼前。

所以那句拖累，他也聽進去了，放在心裏反複揉搓自己。

走到書桌後面，陳屋雨伸手抹了一下，書桌上落了一層灰，最起碼一個月沒有進來過，不知道李康時多久沒有進來過。

桌下的抽屜沒有關嚴，陳屋雨想起那個藥，彎腰伸手拉開，抽屜裏塞滿了照片。

陳屋雨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麽照片，蹲下抽出幾張，看了兩張，她眼睛重新看向抽屜裏，伸手翻了一下，抽屜裏全是一樣的照片。

一摸一樣的月亮照片，只是月亮的位置不同。

陳屋雨這些年中秋節已經不再拍照，拍了沒有人發，分開第一年她就舍棄了這個習慣。

她随手翻動時，有幾張照片翻過來，照片背後寫了字，下面還有日期。

陳屋雨一張張翻動，時間大多是在他們分手半年後。

【沒良心的東西】 ——2020.01

【好想她】——2020.01

這張的背後顯然是用了力的，陳屋雨手碰上去，照片被劃出印痕。

【為什麽拍月亮照片發給我】——2019.10

這個時間是他們剛分手的時候。

陳屋雨坐在地上，把整個抽屜的照片全拿出來，放在地板上，她顫抖着手，一張張翻開看，花了一個多小時整理，邊整理邊忍不住哭。

他們分開半年後，李康時拍的最頻繁，幾個月裏幾乎天天有照片。

後來一年慢慢減少，陳屋雨翻到中秋節那張，背後只寫了【中秋節】，是她删掉照片，不想再拍的那一年。

陳屋雨看向所有的照片，所有照片在今年六月份戛然而止。

最後一張停留在六月二十號，陳屋雨拿着這張照片想，這大概就是李康時出車禍的時間前後。

之後十月份他們見面了。

看到最後，陳屋雨眼睛完全腫起來，她視線逐漸模糊，哭的她頭疼起來，腦子裏麻木的漲。

“嗡嗡”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回響，陳屋雨擦了擦臉，手撐着地板站起，一個姿勢維持太久，雙腿笨重的沒有知覺。

陳屋雨走到包的旁邊，她怕是李康時的電話，她又沒有接到。

她拿出手機，是黎曼。

陳屋雨接起來，“喂？”，聲音被堵住一樣，低沉嘶啞。

黎曼問：“你這聲音怎麽了？你病了？”

陳屋雨拿下看了眼時間，已經到了上課的時候，她重新舉起，輕聲說：“你幫我帶節課好嗎？”

“你下周的課我來上。”，說着說着她聲音忍不住哽咽。

陳屋雨極力忍住，黎曼在電話那頭還是聽出來了，問：“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

“真沒事？”

陳屋雨吸了吸鼻子，說：“真的。”

“我先挂了，謝謝你。”

挂了電話，陳屋雨支起雙腿，臉靠着膝蓋失聲痛哭。

綠色房間內，中間的地板上，一個人影蹲坐在地上，身體輕輕的顫抖。

一下午的時間過的莫名的快，等她回神，外面的路燈照進來，陳屋雨起身去李康時的冰箱拿了瓶水。

冰箱裏白色的燈，陳屋雨眼睛刺疼的閉了閉眼，眼睛更睜不開，閉眼閉了一會兒，

她拿出冰箱裏的礦泉水，仰頭喝了半瓶，冰涼的水通向她有些發熱的身體，陳屋雨冷的抖了幾下，放下水瓶，走向門口，打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