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面具和黃崖雕刻的石像放在一處。
石像上的白布被掀了起來,面具被帶在上面遮住了半張臉。
面具的“氣場”很大,人們一眼望去注意力全放在它身上了,好好的一個仿真雕像竟活生生成了擺放面具的器具。
九妹将面具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明明很輕的物件在她手裏時卻像是有千斤重,九妹捧着它站在原地。
啞神對于九妹來說是家人也是友人,是遙不可及的存在,是生命之中唯一留下過色彩的存在,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親近啞神。就那些個僅僅是發現自己偷吃了貢品就氣了個半死的村民,要是知道她上輩子自幼以來便與啞神以這種關系生活,怕不是直接當場暈厥。
但九妹卻從來沒有任何高傲的念頭,反而十分患得患失。
她本來是作為貢品獻給啞神的,卻意外地活了下去,并伴在啞神左右。在村民眼中她是一個早已死亡的幼女,不該存在于世間的物件。
九妹上輩子的郁結在心中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害怕被村民發現她未死的事情,二是啞神其實對她并不特殊,神明大愛無私,無私就代表着無人特殊,他不關心任何的生死。
不過在她死的那一天這個心結早就解開……倒不是解開,而是看開了,她發現自己顧慮不是胡思亂想,而是真實存在,特別是啞神面對她的死亡無動于衷之時。
想到這九妹突然感覺心頭一輕,她為什麽之前一直希望啞神能認出她呢,認出又能怎樣,認不出又能怎樣,她本就是神明寬宏胸襟中的一粒沙礫,存在于不存在都無關緊要。
九妹将面具放回原位。一切錯誤的根源是她用啞神的神像從黃堰手下撿回一條命時,心底泛起的錯誤認知,那不過是啞神的大發慈悲,啞神把她當成了信徒才會出手相救。
啞神是至高無上的神明,是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加以觸碰的存在,上一世她是幸運的受到了神明的眷顧而已,但運氣不會永遠存在。
有些事情在看開以後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黃崖不知去哪了,九妹喚了好幾遍也沒見他出現。
九妹便在紅木椅上坐下,背靠着軟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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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執念以後,九妹的心裏輕松了不少,她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開始,啞神也會成為過去……唯獨尤十,那個将自己害死的家夥,她知道羸弱的自己根本沒有本事去報仇雪恨,只希望他快點滾蛋,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九妹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壺為自己盞了一杯,茶早已涼透了,剛入口,冰涼的觸感就刺激着她的口腔,這種感覺順着喉管一直到達胃中。
這茶已經過了許多澆,早已嘗不出什麽茶香來,不過這樣的茶水最适合解渴,九妹又喝了一杯。
突然她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潑了一點到她的衣襟上沾濕了一小塊。
又來了……
九妹表面若無其事地放下茶杯,但實際上手攥地極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那種被人看着的感覺又出現了……似乎有無數只眼球漂浮在九妹左右,眼球上遍布着血絲,分別往不同方向四處轉動着,又忽然在某一刻停滞住,猛然一齊看向九妹。
九妹的一只手搭上桌沿,手指用力,指節發白,指甲死死地扣着桌子上凹下去的木制紋理,力氣之大,指甲蓋幾乎要掀開了。
“哈……”九妹大口的喘着氣,她阖上眼睛,隔絕那些令人生厭的視線。
它們到底是誰,又從何而來,為何要如此糾纏不休……
猝不及防的,九妹的左肩輕輕搭上了一只溫熱的手,一瞬間,她的心髒都差點當場破開胸腔跳了出來,九妹驚恐地轉過頭,卻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黃崖。他問——你是何時來的?
當神經緊繃到某一程度時又突然放松下來時,那如釋重負而帶來的虛脫感如同海浪一般延綿不絕。
九妹一頭紮進黃崖的懷裏,雙手用力環着他的腰。
“大少爺……”她的聲音模糊不清,帶着極為依戀的味道,“我一早就在這裏了,可你不知人去哪了,怎麽也找不着。”
——我剛才在天臺上給菖蒲換水。
“菖蒲?”九妹恍然大悟,難怪這裏沒有見不到什麽飛蟲毒蚊,原來是因為有驅蟲的菖蒲在。
——我以前似乎沒有和你說過有養這些東西,想去看看嗎?
九妹連忙點頭。
剛踏入天臺,濃郁的辛香味便闖入鼻腔,是蚊蟲最厭惡的味道,九妹也不是很喜歡,但在這個季節裏卻能帶給她些許安全感。
九妹記得自己剛來黃家的時候,池塘邊是有養殖用來驅蟲的菖蒲,不過不知是因為它們的味道過于濃烈惹得那些貓兒不快還是其他什麽原因,養了沒多久就被黃夫人要求全部拔掉換成美人蕉,這就導致現在整個宅園裏蚊蟲肆虐,也不知道明年黃夫人會不會又下令要求換回菖蒲,還真是苦了那些負責宅園綠植的下仆們被迫陪着好事的主子瞎折騰。
黃崖折下幾株菖蒲,他的指尖靈巧,沒一會菖蒲便在手中變為一個手環,他将手環為九妹帶上。
——最近蚊蟲肆虐,帶上菖蒲編制的手環不易被叮咬。
手環雖然看着粗糙,甚至有些雜亂無章,但若細細觀察能發現它被編出好看的花紋,竟一點也不輸鎮子上需要兩百錢才能買到的飾品。
“真好看。”九妹就着月光看了會,欣喜道:“多謝大少爺。”
——沒必要謝我,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草編手環而已。
黃崖輕輕摸了一下九妹的頭發,黑色的發絲從他的指縫中滑落下去——你今日留下嗎?
九妹點頭,“還是和以往一樣。”
——那好。我去燒水,時辰不早了,你洗漱過後就快些休息吧……
黃崖還未寫完,就聽到九妹的聲音,“其實有件事我放在心裏很久了,大少爺那時是故意的吧?”
她迎上黃崖的視線,絲毫也不退縮,“大少爺為何要那麽做?我心裏從未怪過你,只是想知道原因罷了。”她的生物鐘很準,除了第一次因為被李媽媽訓過以外,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起遲過。
——不為什麽。
黃崖淡笑。
——看你睡得香不忍打擾罷了。
這樣的說辭并沒有令九妹感到滿意,但見對方如此,她也不想追究下去,就當他說的是真心話了。
子夜時下了大雨,嘩啦啦的聲響一直響徹在耳邊,但并不吵鬧,反而如同搖籃曲一般引人墜入沉睡之中,但在這片易睡的環境中卻闖入極為不合适的貓叫,并伴随的雨聲響徹了許久。
九妹在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但貓叫延綿不絕,雖然聲音微弱卻極為刺耳,九妹被吵醒了。
她的習慣性地摸向身側,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黃崖不知去哪了。
九妹揉着酸脹的眼睛從床上爬了起來,極為不穩當地順着聲音來到正堂,剛踏入這裏,貓叫就瞬間止住了。她點燃了一盞油燈,微弱的光芒很快就充斥整個房間,九妹環視了一圈,終于在角落裏發現一只濕漉漉的小黑貓,它似乎是從小洞鑽進來避雨的。
小貓并不是全黑,四只腳上長着白毛,一雙金黃色地眼睛瞪的極大,它狼狽地蜷縮着,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類,瞳孔只留有一條細線。
九妹想起來自己上輩子似乎也撿到過一只小貓,不過它是貍花色的,那只小貓剛出生沒多久,全身裹滿了粘稠的羊水,在炎熱的夏季裏散發着難聞的異味。
那時的九妹也是一個茍延殘喘,躲在啞神觀裏惶恐度日的奶娃娃,面對如此弱小的生命束手無策,她沒有吃的,只能懷抱着小貓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祈求上天的保佑。然而上天并沒有賜予這個可憐的小家夥一丁點眷顧,小貓在堅持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死去了。
九妹本以為自己早就将這件事給忘了,但當看到這只小貓時記憶又如同泉水一般湧出占據了她的大腦。
“咪咪,嘬嘬嘬……”她彎下腰盡量使自己顯得友善,一只手輕輕地點着身前的地面,“你瞧你,都濕透了,過來,我幫你擦擦。”
小貓猶豫了許久後,終于站起身試探着朝九妹走去。見此,九妹眼睛眯起,竟是樂開了花。
然而就在小貓與九妹只差一步之遙時,它突然間背部猛地拱起,毛發全部炸開,頭也不回的奔向小洞,鑽出去跑了!
“欸……等等!”九妹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屋外起了一層薄霧将月光遮擋地嚴嚴實實,漆黑一片的夜色裏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雨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吸入肺裏的空氣都帶着難以忍受的濕意。
找不到小貓的身影,九妹只得作罷,回屋繼續睡覺去了。
但九妹滿腦子都是小黑貓,她輾轉反側許久都沒有積攢出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她幹脆睜開眼睛發呆。
他們所睡的是雕花架子床,四周及頂端雕刻有繁瑣的花紋,床極為寬廣,躺下兩人綽綽有餘甚至還有大量的餘留。
床邊點着一根細蠟燭,九妹怕黑,因此黃崖特意為她留了點光,早已适應了黑暗的九妹此時在這點微光的幫助下能輕松看清四周,就連床架頂端的花紋都能看的清晰。
那花紋由外到內重重疊疊,一層複一層,永無止盡地向內延伸着。九妹以往從未觀察過床架上的花紋,此刻幾乎被這精美的花紋震懾住了,而在欣賞之餘,她也從中琢磨出一點熟悉,制作床架的師傅莫不是喜歡藻井?要不然怎麽會……
嘀嗒——
九妹回過神。
嘀嗒——
潮濕的感覺充斥這鼻腔,似乎帶着點水腥味,九妹不禁厭惡地皺眉,難道雨太大,宅園裏陰溝支撐不住如此龐大的排放量,反水了?
她用被褥遮住下半張臉,被子上充斥着類似于檀香的味道,帶着點話梅的清甜,和黃崖身上的味道有些許相似,十分好聞。
氣味是隔絕了,但那種潮濕的黏糊糊的感覺卻消散不去,九妹煩躁地翻了個身,卻意外地對上一張慘白的臉——丁靈的臉。
丁靈一只手搭上床鋪,水将那一片全都沾濕了。
“啊——!”九妹發出一聲極為凄厲地慘叫,從被褥中翻身爬了出來,手腳并用快速後退直到背部碰上冰冷的牆壁,而此時她才想起來整張大床之上只有她一人,黃崖并不在。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原本只是害怕的九妹幾乎瘋了。
而讓九妹更為崩潰的是,眼前不只丁靈一人,她背上的那個披頭散發的東西……是钰兒。
钰兒的眼球混濁不堪,面部慘白腫脹,“是你……你是……是你……你是……”
她的聲音沙啞,在重複了無數遍相同的字詞後,又突然地口吐別的語句。
“小心。”她說。
九妹一愣。小心?什麽小,什麽心?是什麽意思?
可還沒等她問出口,就感受到極為熟悉的視線,但卻不是看着她的,是看向眼前兩個慘死冤魂的。
吱呀一聲,似乎是門被推開的聲音,九妹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等重新回視時,那兩人卻不在了,空氣裏也不再泛着潮濕腐爛的味道像剛才一切就好像是她的錯覺一般。
黃崖只披着一件外衣,他将手裏端着的茶杯放在房間內的方形八仙桌上,水是滾燙的,杯口正往上飄着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
他似乎注意到九妹不太尋常的狀态,便走到床邊坐下,打着手勢問——怎的醒了,睡不着?
房裏光線昏暗,不然他一定能發現九妹的臉色呈現出病态的蒼白。
“我……”九妹吞咽了一下唾沫,她正想告訴黃崖自己剛才的所聞所見時,那部分的記憶卻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一樣模糊不清,看的不真切,就好像一場夢。
為了驗證究竟是不是夢,九妹将手伸向床單上丁靈摸過的地方,那裏卻十分幹燥,一點濕意都沒有。
見此,一顆懸着的心髒徹底放了下來。
九妹說:“我剛剛去找小貓了。”
——貓?
“我總是聽到有貓叫,就去找了找,誰知還真有。一只烏雲踏雪,進來躲雨的。”九妹說,“可惜它怕人,很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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